下午時分,榮陶陶便被餓醒了。
雖然他在上午的時候,剛剛經歷了一場死戰,而且是在身受重傷、身體狀況極差的條件下經歷的戰鬥,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講,受傷的人是榮陽,而非榮陶陶。
榮陶陶不過是強行操控哥哥榮陽的身體,導致精神疲憊罷了,一覺醒來,他清醒了不少。
下午時分,天色未暗。
從床上坐起身來的榮陶陶,發現自己正在寢室之中,遠處的沙發上,楊春熙正默默的坐著,暗暗發呆。
「嫂嫂?」榮陶陶嘗試著呼喚道。
「醒了?」楊春熙急忙轉眼望來,快步走了過來,坐在床邊,關切道,「感覺怎麼樣?」
「還行,我自身沒受到多大的傷害,倒是我哥......」說著說著,榮陶陶的聲音越來越小。
「沒事,付隊跟我報過平安了,你哥沒事,他沒事。」楊春熙開口說著,但那細細碎碎的話語聲,似乎更想是在安慰她自己。
只見楊春熙拿著手機,急忙撥通了一個電話:「付隊通知,待你醒來,第一時間跟他通話。」
「好,正好我再問問我哥怎麼樣了。」榮陶陶連連點頭,結果了楊春熙的手機。
聽到這句話,楊春熙心中感動,輕輕的拍了拍榮陶陶的胳膊。
「春熙?」電話接通,也傳來了一道熟悉的男性嗓音。
榮陶陶開口道:「付隊。」
「你小子醒了?」付天策開口說著,語氣沉重,開門見山,「把你看到的一切,統統跟我說一遍,一個細節也不要漏掉。」
「嗯......」榮陶陶沉吟片刻,一邊回憶著,一邊跟付天策匯報接管榮陽身體後的所見所聞。
幾分鐘後,榮陶陶的話語停了下來,身側,楊春熙心中驚愕,也是就行不已。
自己聽到了什麼?
臥雪眠?高凌式!?
「哎......」電話那頭,傳來了付天策重重的嘆息聲。
榮陶陶不知道付天策經歷了怎樣一番內心活動,他只是聽到了付天策一聲嘆息,並沒有發怒發狂、也沒有大聲喊叫。
幾秒鐘之後,付天策開口詢問道:「高凌式告訴你,黑夜將至?」
「嗯,對......」榮陶陶思忖片刻,道,「她反覆說過兩次,而且告訴我,讓我守護好我的蓮花瓣。」
付天策:「是極夜麼,由暴風雪帶來的極夜?就像你剛剛入學時經歷的那幾個月?」
「不清楚。」榮陶陶心中微動,開口道,「那次的暴風雪是16年一遇,現在才過了1年半的時間,有可能麼?」
付天策沉默半晌,話題一轉,詢問道:「誰都說不準,這事兒暫時放一放。那個拎著子鼠的巨人,你給我描述一下。」
榮陶陶想了想,道:「他應該有兩米多吧,我當時的狀態很差,不太確定,而且他戴著兜帽,只露出了下半張臉,我看不清楚他的臉。」
說到這裡,榮陶陶心中一動,道:「子鼠他......」
付天策淡淡的開口道:「丑牛尋回了子鼠的屍體。」
榮陶陶:「......」
他心中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畢竟當時他操控著榮陽的身體,極力治癒傷勢、用霜雪覆蓋傷口的時候,就看到了那被巨人拎在手中,一動不動的子鼠。
這一刻,榮陶陶似乎理解了去年過年的時候,在雪原發生的一幕了。
那個時候的榮陶陶,被付天策邀請加入十二小隊,付隊表明,隊內有兩員大將退役了,所以狗頭和豬首閒置著,榮陶陶可以自行挑選。
付天策說那番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真誠,似乎也充滿了慶幸。
對於這些常年遊走於生死戰場的戰士們來說,想要安安穩穩的退役,的確是一種幸運,甚至可以稱之為「奢望」。
思索間,付天策繼續道:「你哥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傷勢很重,非常重,要歇上一段時間。你救了他的命。」
榮陶陶抿了抿嘴唇,低聲道:「抱歉,付隊,我沒能救子......」
「不要自責,你已經盡力了,已經幫我們從鬼門關里拯救回來了一名戰士。好好休息,淘淘,隨時聯繫。」付天策打斷了榮陶陶的話語,直接掛斷了電話。
榮陶陶將手機遞給了楊春熙,心裡也不是滋味。
雖然他只跟子鼠有過一面之緣,甚至只見過面具,未曾見過對方的真容,但畢竟是十二小隊的戰士,是哥哥的隊友。
但是...榮陶陶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甚至當時的他連自身都難保。
榮陶陶與付天策的通話,楊春熙都聽在耳中,看到榮陶陶神色黯然的模樣,便輕聲勸道:「睡會兒吧,淘淘,再休息一下。」
「我餓了,嫂嫂。」在這樣的時刻,榮陶陶很不想說這樣的話,但榮陶陶不是在任性胡鬧,而是身體真的有需求。
「啊,好。」楊春熙急忙轉過身,在辦公桌上翻找著,拿出了一盒咸餅乾和一袋牛奶。
榮陶陶扒開包裝紙,胡亂的往嘴裡塞著,卻是感覺身體發粘,想來,應該是上午在教室里,他出了很多汗的緣故。
趁著榮陶陶胡吃海塞的功夫,楊春熙急忙拿過了很多零食,輕聲道:「高凌式的事情,暫時先緩一緩,現在大家情緒都很不穩定,等時機成熟了,再跟凌薇說......」
榮陶陶一嘴撕開了牛奶袋的一角,往嘴裡灌著牛奶,吃了幾盒餅乾,幾袋牛奶,這才下床向衛浴間走去,連拖鞋都忘了穿。
此時的榮陶陶思緒很亂,心情也很複雜。
楊春熙看著他心事重重的模樣,也就沒再打擾,眼睜睜看著榮陶陶走向了衛浴間,不一會兒,便聽到了浴室里傳來花灑的聲音。
榮陶陶將垃圾扔到了紙簍里,也站在了花灑下,溫熱的水流從頭頂淋下,他也深深的嘆了口氣。
儘管馬革裹屍、戰死疆場是戰士們的榮耀,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榮陶陶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豁達......
他本以為自己常常經歷生死戰,可以坦然面對這些,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直到淋浴的水漸漸變涼,榮陶陶才關上了花灑,用浴巾胡亂的擦乾淨身體。
門外,也傳來了楊春熙的聲音:「門口有衣藍。」
榮陶陶猶豫了一下,打開門,拿起了衣藍,楊春熙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雪景。
經歷了今天這一次事故,她的心思也很複雜吧。
換好了乾淨衣物,榮陶陶走了出來,張了張嘴,但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楊春熙卻是轉過頭來,招了招手。
榮陶陶走了過去,隨後,他被楊春熙一手按著腦袋,按下了頭。
她的嘴唇,也輕輕的印在了他那一腦袋濕漉漉的天然捲兒上:「謝謝你,淘淘,謝謝你救了他一命。」
榮陶陶:「......」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畢竟是我親哥。
只是誰都沒想到,原本鑲嵌這枚魂珠,是榮陽要守護弟弟。而此時,卻換成了榮陶陶解救哥哥。
「好好休息,不要太苛責自己。休息吧,我們都需要時間靜一靜。」說著,楊春熙轉身走向了寢室門。
「咔嚓。」寢室門被輕輕關上,榮陶陶手肘拄著窗台,看向了北面那靜悄悄的雪松樹林。
不知道過了多久,寢室的房門被打開,一陣飯菜的香氣隱隱傳來。
伴隨著接近的腳步聲,榮陶陶清醒過來,向身側看去,卻是心中微微一驚,甚至有些恍惚......
高凌薇就站在榮陶陶的身側,輕聲道:「聽嫂子說,你恢復的不錯,陽哥也脫離了生命危險。」
說著說著,高凌薇便發現榮陶陶看向她的眼神...嗯,有些不對勁兒。
「我給你打包了飯菜。」高凌薇微微歪頭,示意了一下斜後方的茶几,卻是發現榮陶陶依舊怔怔的看著她。
高凌薇轉過身來,正面直視著榮陶陶,聲音難得的輕柔:「你還好麼?」
榮陶陶卻是突然抬起手,伸出手指,點在了她的眉毛上,輕輕的向眉梢滑動著。
高凌薇心中詫異,但是沒有移動。
榮陶陶的指尖掠過她的眉梢,划過了那白皙的臉蛋,最後落在了她的唇角處。
他那認真的模樣,仿佛是在用手指,描繪著她的面部輪廓。
終於,高凌薇忍不住了,一手抓住了臉前的手掌,開口道:「陶陶?」
榮陶陶暗暗出神的模樣,稍稍清醒了一絲,卻是伸手越過她的肩膀,環著她的脖頸,將她輕輕的擁入懷中。
「你......」
榮陶陶的臉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嗅著她身上熟悉的氣息,深深的吸了口氣。
高凌薇的身體僵硬,遲疑了兩三秒鐘,還是抬起手掌,輕輕的拍著他的背脊:「都過去了。」
也許是因為上午的戰鬥太過慘烈了吧。
又或者,他是在後怕。
高凌薇懂得那種滋味,當時在雪原里,在那個深夜中,當八大錢·寒花告訴高凌薇,她的父母已經經歷了數次偷獵者的刺殺過後,當時的高凌薇,也是行為失控的。
高凌薇很難想像,如果父母死亡的話,她該用怎樣態度活下去。
「後怕」這樣的情緒,真的是糟糕透頂。
而高凌薇也有理由相信,榮陶陶在今天上午所經歷的一切,遠比當時寒花給她帶來的衝擊更大。
畢竟,從今天上午榮陶陶在考場上的表現來看,再加上剛才楊春熙交代的話語,高凌薇知道,榮陽經歷了一次極其危險的戰鬥,稱作命懸一線也不為過。
她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人,能把榮陽逼迫到那般田地。
只是,在楊春熙的交代下,高凌薇強忍著自己的好奇,並未詢問出口,她想著,起碼等榮陶陶的情緒穩定一些,緩和一陣過後,再開口詢問。
想到這裡,高凌薇拍打他背脊的手掌,變成了從上至下,輕輕的揉順。
「大薇。」
「嗯?」
「我們倆成長的速度還不夠,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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