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屋中靜默一片,唯有一男兩女無比均勻的呼吸聲掌控著屋內的節奏。
第五聽雲靠在門板上,靜靜地等待著。
遠處白鶴跛三正在花叢間「閒庭信步」,好不快活,大概在這不知多深的峽谷之中,最快樂的莫過於白鶴跛三了。它整日整日地在這片狹長的山谷中縱橫馳騁,從上游奔行到下游,又從下游疾馳至上游,與雲賽跑,與水競速,歡樂至極。這些天略顯沉悶的日子,除了第五聽雲和牧坤的大笑之聲外,就數白鶴跛三的馬蹄疾踏和興奮嘶鳴聲最為頻繁。
自從跌落山崖之後,白鶴跛三背後雙翼再沒展開過,緊緊地貼在脊背上,似是受了重創。第五聽雲好幾次讓白鶴展翼試飛,白鶴都猛地甩頭表示抗拒,這也打消了的五聽雲想要藉助白鶴跛三的天賦飛出此地的念頭。
小河上水波粼粼,水聲漸漸,河岸兩畔綠草叢生,百花齊放。兩側絕壁垂直聳立,上不見頂,天上雲霧繚繞,讓人視線受阻,看不到更高處的景象。一切似乎都和他們初來這裡時一模一樣,可細細去看,又早已不同。
樹屋內原本蛛網密織,而現在已經煥然一新,朽壞的木板桌椅如今都已經化作了屋外那兩指多厚的灰燼。峽谷里原本百花驚艷、綠草滿目的光景,現如今也顯得有些凌亂,一條被人踩踏出來的花中小徑昭示著這裡有人已經入住。更不用說那無數被斬斷的花枝,以及某一處崖壁上深深的劍痕……
嗡地一聲!
如沉悶爆竹,如晴雷炸響。
第五聽雲回頭看去,牧坤已經睜開眼睛,從他那眉開眼笑的神色之中,第五聽雲便知他已經正式進入到了結丹境。李傾城還是靜靜地平躺床上,周遭呼嘯的元力並沒有因牧坤突破造成的動靜而被打斷;葉知秋依舊端坐原地,青色的及地長裙僅僅只是被餘波拂起瞬間,便再次垂下。
「恭喜。」第五聽雲勉強笑著說道。
牧坤站起身來,擺手應道:「有什麼值得恭喜的……」他興致不高,第五聽雲能夠理解,若非聖境之圍,無論是他,還是李傾城,恐怕境界都早已穩固在了結丹境一重天,趁著聖境所悟,說不定已經足夠衝擊二重天了。可偏偏就是聖境的變故,他們現在不僅修煉進境被延緩,更是被囚困於這幽谷之中不得出。如此反差,說不值得恭喜倒也不假。
「天無絕人之路,該憂則憂,當喜便喜,所以還是值得恭喜的。」
第五聽雲微微一笑,不知是在寬慰牧坤,還是在寬慰自己。
牧坤似是察覺到了第五聽雲言外之意,整了整已經破爛不堪、漆黑一片的衣裳,來到第五聽雲身旁,拍拍第五聽雲的肩膀,說道:「這大概便是我的不同吧……」然後朝著屋外走去,「我去換身衣服,幫我照顧一下傾城。她現在處於突破的關鍵時刻,不能有任何意外。」
說完也不等第五聽雲回答,就出門揚長而去。
直到牧坤的身影消失在繁花叢中,第五聽雲才收回視線。
沒過多久,身後又是嗡的一聲響。
第五聽雲回過頭,看見李傾城的身體竟然動了。他疾步來到床前,李傾城雙眼睜開,艱難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看著李傾城,李傾城也看著他,兩人相視,卻不說一言。
「這些天……」最終還是李傾城打破了沉寂,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說明儘管突破到了結丹境,但傷勢仍舊沒有盡復。而且她這麼長時間以來未進一粒米未喝一口水,身子已經虛弱得緊,「多謝了……悟雲!」
道謝的語氣很誠懇,看來李傾城雖然處於昏迷之中,但對落谷以來的許多事都能感知得到。不過道謝之後,一聲鎮重的「悟雲」倒是讓第五聽雲愣住了,李傾城早已知道第五聽雲的真名,這時卻仍以悟雲相稱,這讓第五聽雲一時之間有些侷促,不知該如何接話。
氣氛又陷入了沉寂。
一旁的葉知秋始終如老僧坐定般,不論是牧坤成功突破醒來和第五聽雲對話,還是沉睡足足一月的李傾城順利破境甦醒,都沒有讓她從冥想狀態退出來。可這時,她雖然依舊閉著眼,但眼皮後面那兩顆眼珠卻左右滾動,似是已經沒在冥想。
正尷尬間,已經換好一身華服的牧坤回來了。
第五聽雲輕舒一口氣,什麼話也沒說就轉身去迎牧坤。牧坤左手提著一隻白白胖胖的竹鼠,右手拎著兩條肥大的鯽魚,這傢伙!第五聽雲看著牧坤重新恢復世家公子的形象,不由一笑,接過竹鼠和鯽魚:「公主殿下醒了,今日的午餐交給我吧。」
「小子行不行啊?」牧坤喜上眉梢掩蓋不住。
「放心,這夾棍烤竹鼠看弄了這麼多次,今天我做絕對不會比遜色。」
牧坤笑著將手中東西全部交給第五聽雲,叮囑道:「竹鼠用夾棍烤,少加蒜多撒蔥花,傾城不愛吃蒜;這兩條魚,一條用來熬湯,一條也烤來吃;熬湯時候,可以去採摘一些黃花,蒜蓉少加……」
第五聽雲從不知道,李傾城還會有一些忌口;他也沒有想到,牧坤這麼一個大老爺們嘮叨起來竟然比一個神京城裡的大媽還要招人厭煩。
待第五聽雲一一點頭記下之後,牧坤才放心地加速走向屋裡,甚至差點被那不高的門檻絆住,他也毫不在意。第五聽雲將竹鼠和鯽魚先掛在牆上,背對著屋子開始生火,耳朵卻不經意地聽到了屋裡的動靜。
「傾城,感覺怎麼樣?」這是牧坤的聲音。
「牧坤哥哥,這些天辛苦了。」李傾城虛弱的聲音中,夾雜著窸窣聲響,似乎是想起床。
牧坤又道:「傾城,別動。剛醒,身子還虛,真龍九變對女子身體傷害極大,現在應該好好調養。今天終於醒了,中午我們吃夾棍烤竹鼠和黃花鯽魚湯,以前不是老說想去南疆嘗嘗正宗的夾棍烤竹鼠嗎?……」牧坤絮絮叨叨,明明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他卻絲毫不覺突兀。
火生了起來。
第五聽雲沒再繼續注意屋子裡兩人的對話,他這時才想起,「悟雲」這個名字的來歷還是在當初南疆境界伊緬國界,他和傾城公主初見時便是用這個名字掩人耳目的。如今公主卻以這個並不存在的名字稱呼,再看此時屋內兩人,第五聽雲大概理解了傾城公主的意思。
「呵……」自嘲一笑,他取下牆上的竹鼠和鯽魚,鯽魚離水已經死去,而那被反綁雙腿的竹鼠卻還在掙扎。他伸出手指猛彈了竹鼠一下,道,「今生緣分已走到了盡頭,祈禱來生投胎為人吧。哦不對,還是別做人了,做人比做鼠還累……」
自言自語間,他左手提著竹鼠右手拎著鯽魚,往河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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