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決裂
「你別過來!」
突兀的,一聲清冷的嬌叱,喝住了楚南。
後者為之一怔,邁開的步伐,也瞬間頓住了。
噬魂面對著楚南,銀色面具之下的目光,不斷的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三師姐。」噬魂咬牙,清冷的嬌叱著:「若是再走近一步,便取你性命!」
說罷,三尺青峰瞬間脫穎而出,落在噬魂的手心之中,在玉指的緊握下,發出嗡鳴急顫聲,威勢攝人。
楚南的目光,順著這頗具威脅性的青鋒上緩緩掠過,最後落在噬魂那張沾染著點點水滴,在陽光的照映下,散發出柔和光芒的銀色面具。
楚南的目光之中有些恍惚,仿佛在猶豫著,也不敢確定自己心目中的想法。
兩人就這般靜靜的對視著,楚南甚至能夠從對方冰冷的目光之中,敏捷的捕捉到一絲慌亂的神情,她竭力想要保持鎮定,用冰冷的目光掩蓋著自己內心的慌亂,卻還是被楚南看穿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南嘴角忽然彎曲出一個弧度,神情終於再次變得堅定,開口無比堅定道:「你就是三師姐。你怎麼也無法掩飾你的眼神。三師姐……」
說著,楚南下意識的再次朝前邁出半步。
「咻!」
青鋒瞬間抽鞘而出,劃破虛空,綻放出彎曲的青色弧芒,劍鋒冷冽,已經貼在楚南的脖子上。
「我已經說過,不要過來。」噬魂的神色猛然閃爍,爆發出精芒:「再往前走上半步,便結果你的性命!」
感受著脖子上緊貼著的劍鋒上,那流淌出來的陣陣冷意,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楚南苦笑一聲,眼神之中卻並無懼意,倒是反笑道:「三師姐,你總是這麼暴脾氣。我記得,你上一次把劍架在我脖子上時,咱們還是小時候。」
……
回憶瞬間湧上心頭。
當年那夜雨濛濛的夜晚。
狂風大作,雷鳴電閃。
千影門梅園之中,櫻緋色碎花依舊隨風飄搖,在冷月淡藍色的月光照耀下,顯得略微有些發紫。
「咻咻!」刀光劍影,不時映著冷月之光眨眼而逝,將碎花染得更冰冷了些。
這一襲紅衣,手中青鋒揮舞的很快,如虛如實,似假似真。
梅林中泛起朦朧的光華,美不勝收,令人如痴如醉。
在清冷的月光下,翩翩起舞,她捲起陣陣香風,四周的碎花仿若舞伴,襯托著這絕世的——月下美人。
「鈧鏘!」
突兀的金戈交擊之聲響起,如此刺耳。
青鋒脫手而出,直刺青石。卻被堅硬青石彈開,在空中劃出幾個圈彈落在地。
這一襲紅衣,毫無徵兆的跪倒在地,目光微低,一言不發。
她的胸口起伏不平,冰冷的俏臉沒有絲毫感情,如墨般的黑色眸子中,充斥著不甘。
纖纖玉手握的很緊,指甲深掐入肉,那白嫩的玉手中,幾滴鮮血順著紋路
溢出,滴落在梅瓣之上。
染紅了她的心。
「為什麼,」她緊咬的櫻唇中滲出絲絲血跡:「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吧嗒,吧嗒。
晶瑩的淚珠無聲順著臉頰落下,在月光的映射下仿若水晶般剔透。
不甘!
十年磨一劍,終成。十年終如一日,每日聞雞起舞,這份艱辛終於有了回報。
眼見大仇可報,卻因為意外跌落境界,再次淪為後天。甚至永生,也無法再踏足先天。
血海深仇,拿何以報!
此時回想起來,她還能夠深深的感受得到,當年那絕望與心碎。
也就是在這最絕望心碎時刻,一個少年,卻是踉踉蹌蹌,渾身鮮血淋漓的抱著凝神草,出現在她面前。
已經強弩之末,身負重傷,蒼白的臉色比死人一樣。血如砥柱,還在順著傷口不斷流淌,與雨水融合匯聚在一起,被不斷的沖刷著。
這少年卻是執拗的站著。
「師姐,凝神草……」
或許是因為那夜雨朦朧之中,少年略帶著些許稚嫩的臉頰上,那一抹倔強,徹底敲開了她的心扉。
這幅場景,她永遠都忘不掉,猶若烙印一般,深深的燙在她的內心最深處。
銀色面具之下,那雙眼神之中,透露出朦朧的追憶之色。一時間,噬魂竟是有些恍惚。
竟是沒發現,楚南已經悄無無聲息走了過來,近在咫尺。
「三師姐,這麼些年,你去哪兒了?」楚南聲音低沉,喉頭咕隆咕隆發響,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上這銀色面具。
楚南心中忽然生出痛楚,鼻子有些發酸。
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會變成這幅模樣。
為了變成今日這殺人不眨眼,被人視為狂魔,欲除之而後快,不惜與天下為敵的惡人之首。
這還是當年的三師姐麽?
楚南心中微動,緩慢而輕輕的揭下這銀色面具。
在這剎那間,那一直沉默著陷入追憶之中的噬魂,忽然尖叫一聲:「不准看!這不是我!」
情急之下,她無意識的一掌狠狠的拍中楚南的肩頭,後者猛然悶哼出聲,身形倒飛出十餘丈。
落在碧水潭畔,楚南連退了三四步,才堪堪穩住身軀。
楚南臉色發白,一手捂著胸口,目光從自己手中緊抓著的銀色面具上,緩緩的落在水霧之中的噬魂身上。
「三師姐,果然是你。」
噬魂側過身子背對著楚南,紅唇緊抿,嬌軀輕顫著,幾乎咬出血:「你認錯了,我不是!」
只是她的辯解,此刻卻是如此蒼白無力。
「你肯定就是,否則你為什麼躲著我,為什麼不敢轉過身來!」楚南發怒的大叫,滿臉不甘:「轉過來呀!」
「即便我是,那又如何!」
這聲嬌叱突兀響起,隨即,整個碧水潭的朦朧水霧,瞬間潰散而開,視線迅速變的清晰可見。
那熟悉的臉頰,讓楚南朝思暮想的容顏,終於緩緩從朦朧之中掙脫出來。
熟悉而又陌生。
葉冰。
「沒錯,這些人,都是我殺的。」葉冰原先展露出來的激動與複雜神色,此刻卻是被滿臉的寒霜,完全的覆蓋:「噬魂,就是我的假身份!我不知殺這村落,在我手中死掉的無辜百姓,成千上萬,數不勝數,不計其數!都是我乾的!」
不知為何,或許是被揭穿了身份,葉冰心中帶著些許怒意。
或許,是想用發怒,來掩飾自己心中的慌張。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楚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些失望,他感覺面前這佳人,一瞬間變得好陌生。
那熟悉的臉頰上,帶著陌生的冰冷。
「他們與你無冤無仇,這是為何?」楚南致死都不願意相信,葉冰真的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心腸歹毒之極的惡修。
楚南失望的神色,那質問的話語,盡皆落入葉冰眼中。像一把刀一樣,不斷刺插著,割著她的心臟。
葉冰的心中難受之極,卻執拗的臉上依舊冷若寒霜,冷笑一聲:
「不為何!我欲,便我殺!需要什麼理由!」
「質問我?哼!我變成什麼樣子,與你何干!」葉冰冷笑連連,寒意越發的濃厚。
「你!」
楚南被這一席冷漠的話,刺激的有些作怒,狠狠咬牙:「我不管你誰管你。我且問你,這些人到底犯下什麼罪孽!你怎麼現在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
葉冰咬牙,恨聲道:「沒錯,我就是不可理喻。受不了你便走!我偏要殺,偏要殺,要將這世間的凡人殺個乾淨,殺到我滿意,殺到足夠為止!」
楚南氣的幾欲吐血,一股無名火往上冒。
心中在難受的時刻,又生出陣陣悲意。
「三師姐,」楚南情緒複雜,眼神中帶著一絲難受與無助,低聲道:「你到底怎麼了?」
「我說過,不管你的事情!」看著楚南的表情,面對著他的不解與失望,葉冰心中生出一絲猶豫與掙扎,她多麼想告訴楚南一切。
可是,她知道,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說出來。
否則的話,自己必然功虧一簣。
一切的努力就白費了。到那時,想要再彌補,才真正為時晚矣。
不行,還不能告訴他。
想到這裡,葉冰心中浮現出一抹狠意與堅決:「從即日起,我不再是你的三師姐。葉冰早已死了,我現在的身份,是噬魂。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獨木橋!不要再遇到我,否則下次見面時,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叮!」
三尺青峰瞬間激射向虛空,化作一抹虹霞,狠厲劈殺而下,狠狠的斬在楚南面前的青石上。
「轟!」
葉冰背過身軀,令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得冰冷猶若陌生人,堅決的話語,響起在耳畔:
「若是在糾纏不清,下場,猶若此石!」
青石瞬間被斬為齏粉,徹底崩塌,石屑打在楚南身上,也打在楚南心上。
生疼。
光芒閃爍流光泛動,葉冰的身影,早已在這朦朧水霧之中,騰空而起,化作流影消散在天際邊。
楚南望著那流影消失的地方,怔怔出神。
只是他卻沒看到,在葉冰背過去的時候,那如墨的眸子裡,泛出一絲令人心碎的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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