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符鬼書 第三十六章生死之間

    「我們要穿一條近路。」巴龍對孫陽解釋道。

    他們所剩的火把已經不多了，所以只是點燃了巴龍手中的那一個，他手持火把走在前面，孫陽抱著呂小玲緊緊地跟在後面。

    他的傷勢主要是左手小拇指和鼻樑骨，對於行動幾乎沒有什麼影響，但呂小玲的傷情卻漸漸嚴重了起來。

    她的肋部已經開始腫脹，這讓孫陽抱她的動作越發困難，而她扎了止血帶的左手也開始越來越呈現出一種不太好的樣子。

    「快！」孫陽不得不一直催促著巴龍。

    但有些地方卻由不得他，巴龍自己可以爬上去，他抱著呂小玲卻沒有辦法上去，只能由巴龍幫忙才勉勉強強能夠通過。

    之前他們所走的路都有人工鑿開的台階，而這條路卻更像是純粹天然的通道。

    在黑暗中上上下下走了幾圈，他們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

    「你究竟要帶我們去什麼地方？」呂小玲懷疑地問道。

    「我已經說了是一條近路。」巴龍一臉的無辜。「走原來那條路至少要花一個半小時才能到洞口，但這條路最多就是四十分鐘。」

    「快點！」孫陽說道。

    呂小玲的狀況他一直看在眼裡，心情越發的焦急了起來。

    不知不覺，他們走進了一個相對寬敞的空間，隱隱約約有水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呂小玲又懷疑了起來。「這裡到底是不是洞口？」

    「從上面那個洞過去就到洞口了。」巴龍說道。

    他爬上一塊形狀怪異的岩石，那上面有一個黑漆漆的洞窟。

    這樣的地形孫陽不可能抱著呂小玲上去，他站在下面等巴龍轉頭幫忙，但這一次他卻以極快的速度向上面爬了上去。

    「巴龍？」

    「我看看是不是這條路。」巴龍口中答道，動作卻一點也不遲疑。

    「他想跑！」呂小玲猛然醒悟了過來，大聲地提醒道。

    巴龍冷笑一聲，將手上的火把向下面重重地砸了下來，他的身體一下子沒入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巴龍！你發過誓的！」孫陽急切地叫道。

    「嘿嘿~我信的根本就不是蚩尤……哈哈哈！」巴龍的聲音出現在十幾米的高處，孫陽把呂小玲放下，準備上去把他抓住，但就在這時，他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

    「孫……」呂小玲不明究理，但她剛剛開口，孫陽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一個低沉而又沙啞的怪異叫聲從不遠的地方傳來，孫陽的身體僵在那裡，把呂小玲擋在自己面前。

    龐大的身體從黑暗中緩緩地走了出來，那個落在地上的火把勉強還在燃燒，讓孫陽看清楚了它的樣子。

    一頭巨蜥！

    他不能確認它是不是自己之前所遇到的那一頭，但他可以確認，它們是同一種生物。

    它慢慢地爬到了火把落地的地方，孫陽趁機抱起呂小玲，慌不擇路地爬進一個亂石堆。

    它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頭猛地向這邊轉了過來，不停地鳴叫著。

    孫陽抱著呂小玲躲在石頭中間，緊緊地貼著地面，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你們就在這裡做一對同命鴛鴦吧！哈哈哈哈！」巴龍的聲音從高高的地方傳了下來，巨蜥向那個方向抬起頭，但它應該是知道自己不可能爬上去，身體停在原地沒有動。

    孫陽在地上尋找著可以用來像之前那樣誤導它離開的石頭，但它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卻慢慢地向他們這邊爬了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

    它明明應該看不到我們的！

    呂小玲手上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孫陽終於明白了過來。

    它或許沒有很敏銳的嗅覺，但這樣的氣味它不可能完全感覺不到。

    他不再猶豫，把呂小玲小心地放好，猛地向側面跑了出去！

    巨蜥的身體條件反射地彈了一下，巨大的布滿了細小銼齒的大嘴在孫陽身體不遠處猛地合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這樣的咬合力足以讓他的身體直接斷成兩截。

    他摔在亂石堆里，然後迅速地爬了起來，向遠處開闊的地方跑了過去。

    「來抓我！你這個沒有的爬蟲！」他大聲地叫著，巨蜥被他的聲音吸引，龐大的身軀在原地調了一個方向，快速地向他撲了過去。

    「呂小玲，你在原地等我，千萬別出來！相信我！我很快就回來！」他大聲地叫著，帶著巨蜥向遠處離去。

    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呂小玲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巨蜥的腳步聲和孫陽的叫聲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石壁隱隱約約傳來的回聲。

    呂小玲試著挪動著自己的身體，讓自己靠著一塊鐘乳石坐起來，然後解開了綁在自己手臂上的止血帶。

    為了防止手臂末端壞死，這是每隔幾十分鐘就必須要做的事情，現在做好了，等孫陽回來就不必浪費時間再弄了。

    他會死在洞窟里嗎？

    在這樣的地方，他還能找到回來的路嗎？

    左手又開始流血，這個時候，在這樣的黑暗中，從來都沒有過的虛弱念頭突然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極力地想要把它們驅逐出去，但它們卻越來越清晰地盤踞在了那裡。

    會死嗎？

    她忍不住這樣想到。

    一瞬間的慷慨赴死總是很容易，只要一個頭腦發熱就可以做到。但這樣幾個小時持續不斷失血後死去，對人的心理卻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呂小玲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麼脆弱，像個沒用的女孩兒一樣患得患失，但孤零零地一個人呆在這樣空無一人的巨大洞穴里，她終於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強。

    我也會變成鬼嗎？她這樣想到。

    修道者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怕死，因為他們明確地知道有著另外一個世界，人死後將會以什麼樣的形式經歷什麼樣的過程。

    但呂小玲卻不願意死。

    除非是因為某些原因變成怨靈、地縛靈或者是遊魂，絕大多數人都將沿著黃泉路去到忘川，過鬼門關，上孽鏡台，接受十殿閻王對自己一生功過的審批，然後決定是下地獄還是過奈何橋轉世輪迴。

    她相信自己不會下地獄，但過奈何橋卻意味著要喝孟婆湯，要忘記這一世所經歷過的事情。

    下一世將會是多久以後的事情？還會不會有這樣精彩的人生？甚至於，還會不會投生為人？

    在面臨死亡的這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對於這個世界有著深深的眷戀，而在這以前，她從來都認為自己將會大笑著面臨死亡。

    我不會死在這裡的！

    她用力地對自己說道。

    孫陽說了他一定會回來的！

    她開始用右手和牙齒重新把止血帶紮緊。

    那個落在地上的火把終於徹底熄滅了，一切都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