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奇案錄 章二十六 暗流起伏

    辰御天看了看竹竿頂端,微微沉吟起來。

    片刻後,他問身旁的周興道:「周興,本府問你一個問題,這竹竿如此之高,你們是如何將酒幌子掛上去的?」

    周興聞言微微一愣,微微抬起目光看了辰御天兩三眼,遲疑了一下後回答道:「回大人,我們的酒幌子通常都是用帶鉤子的長竹竿掛上去的。」

    辰御天點了點頭,道:「能否將那竹竿讓本府一觀?」

    「自然可以。」周興目中帶著一絲疑惑回到了店裡,片刻後拿著一根竹竿走了出來。

    辰御天從其手中接過竹竿,微微打量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了竹竿頂端的那鐵鉤之上。

    此鉤並不是很尖銳,加之歲月侵襲,使得其上布滿了時光留下的斑斑鏽跡。

    辰御天微微皺了皺眉。

    他轉頭看了看一旁的刑恩銘,問道:「邢叔叔,能讓我看看那顆懸掛在此的人頭麼?」

    刑恩銘點了點頭,吩咐身邊的周林將那頭顱帶過來。

    周林很快端著一個木盤迴來了。

    木盤並不大,上面蓋著一塊白布,而在白布之下,便是那從竹竿上面取下的人頭。

    見到這一幕,公孫立刻走了過來。

    辰御天與他相互對視了一眼,而後,一隻手輕輕捏起了白布的一角,輕輕掀開。

    現場頓時響起一片驚叫!

    只見那木盤之中,一顆血跡斑斑,面容猙獰的頭顱,隨著白布的掀起,再度出現在空氣中。

    公孫仔細看了看這頭顱的面部,隨即微微搖了搖頭。

    「面部已經被徹底破壞,想要從中看出他的相貌,難了。」

    辰御天點了點頭,目光仍舊看著公孫與人頭。

    公孫微微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隨即開口道:「從死者臉上以及開始出現屍斑來看,死亡時間至少應該有兩天以上,不排除那種可能性。」

    「明白了。」辰御天微微點點頭,看了手中竹竿上的那鐵鉤幾眼,眉頭皺的更加厲害。

    他問一旁的周興道:「周興,本府再問你,這對面的酒家,你可了解?」

    說著,他伸手一指身後的那間酒家。

    周興輕輕點了點頭,回答道:「知道,這間酒家自我幼時便已經開張,前些日子原本的老闆因故賣掉了酒店回了家鄉。近日才又重新開張。不過這新老闆,我們還未曾見過。」

    「原來如此。」辰御天微微點了點頭,同時伸手在那面目全非之頭的頭髮間抓了一把。

    而後,他的眉頭鎖的更加厲害。

    公孫看著人頭微微沉吟了一下,問周興道:「不知是何人第一個發現這人頭的?」

    周興道:「這人頭是我與舅舅準備開張懸掛酒幌子之時共同發現的,當時附近也有不少人在此,他們皆可作證。」

    他話音方落,四周便是響起一片應和之聲。

    「是啊……我們都看到了……」

    「沒錯……」

    聞言,公孫目光微斂,又問道:「那不知當時是什麼時辰?」

    「時辰……」

    周興聞言微微一頓,隨即開口道:「我與舅舅開門迎客的時間向來都在辰時,那個時候應該也是辰牌時分……大概也就是半個時辰之前……」

    「半個時辰之前……我明白了。」

    公孫摸著下巴略微思索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先生已經明白是何人做下的這種惡劣之事了麼?」周興臉上瞬間湧上一抹期待的高興之色,看著公孫。

    公孫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看了一眼周興,開口道:「敢問公子,一般到達辰牌時分,街上大都已經開始熱鬧起來,行人一般也開始多了起來,對吧?」

    「正是。」周興微微點頭。

    「公子既然說是在辰牌時分出來懸掛酒幌子的時候發現的人頭,那也就說明在此之前,這人頭應該已經掛在了竹竿之上才對,但那時街上早已都是行人,為何會沒有人先發現那懸掛著的人頭?」

    公孫看了看周圍看熱鬧的百姓,緩緩開口。

    其話音落地的剎那,周遭的百姓們以及雪天寒、霍元極等九龍府中人,皆是不由自主微微一愣!

    「對啊……為何之前沒有人發現呢?」

    「說的也是……這麼大一顆人頭,要是早就掛在了上面,沒道理不會引起關注……」

    「不錯,我等之前的確不曾見過此人頭……」

    圍觀的群眾們議論紛紛,使得周興以及九龍府眾人的目光都是微微一凝!

    「先生說的極是。那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公孫微微一笑,說道:「如此看來,就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在你們未出來懸掛酒幌子之前,這根竿子上也沒有什麼人頭,一切都是在你們出來之後開始的。」

    聽到這話,周興頓時大吃一驚!

    「先生此言之意是……那人頭就是在我與舅舅出來之後,到來到竿子下懸掛酒幌子的這段時間裡掛上去的?」

    「不錯!」公孫微微點頭。

    周興更加吃驚了,「可這麼短的時間,應該沒有什麼人可以做到吧?」

    公孫微微搖了搖頭。

    「公子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能夠做到此事的人很多,只不過貴店的運氣不太好,被某人選做了送還禮物的舞台,所以才鬧出了這麼多的事情。」

    聽到這話,周林越來越驚訝了。

    而一旁的辰御天,也是盯著那竹竿頂端,嘴角微微一翹,自語道:「送還禮物麼……還真是特別的方法啊……只不過真的就只是送還禮物這麼簡單麼?」

    他的目光不由望向了遠處的天空……

    仿佛在與那個方向的某人對話……

    周遭的霍元極、雪天寒以及白凡等人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他們的目中清一色的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刑恩銘同樣是如此。

    「難道說……」

    他話未說完,便看到公孫微微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刑恩銘知道,這個動作不單單是噤聲,還有這肯定之意,對自己猜測的肯定。

    「總而言之,事情就是如此,那個在竹竿上懸掛人頭的兇手,對於貴店並無任何惡意,只不過是因為貴店很不幸的成為了他的實施自己計劃的目標。所以公子也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在下也可向公子保證,日後絕對不可能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公孫一邊吩咐衙役們將人頭的帶回九龍府,一邊對周興如是說道。

    雖然周興在聽了這番話之後依舊是一頭霧水,但他至少明白了一點。

    那就是那顆人頭,似乎牽涉到了一些自己不應該了解的事情!

    ……

    ……


    於集看著對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握劍的手不由更加緊了幾分。

    當他看到那道人影的一瞬間,他便知道,眼前之人,早已不復往日熟悉模樣。

    否則,他又豈會做出背叛情義,殺戮手足這等天地不容的事情!

    「三哥,好久不見,小弟我甚是想念啊……」對面的人蒙著面,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於集的神色越發凝重。

    他的嘴也絲毫不落下風:「我可不記得自己有一個連臉都不敢露出來的兄弟。你既稱我為兄長,那便不要這般藏頭露尾,有種拿下蒙面巾,讓我看看你究竟張得什麼模樣!」

    聽到他的話,對面的人笑得更加厲害了。

    「三哥你果然還是老樣子,開門見山,不給別人留絲毫餘地,不過……既然你想見我的真面目,那就讓你看看又何妨?」

    於集微微一愣,目中瞳孔猛然一定。

    黑色的蒙面布隨著衣袖的閃過而徹底落下,顯露出的,是一張讓他如遭雷霆轟擊一般的熟悉面容。

    「是你……真的是你?」

    似無法置信,又似早已有所預料,於集目中的詫異之芒越來越濃,一抹更加隱晦的警惕之色出現在眼底。

    「看來,官府所出具的通緝令所言非虛,大哥二哥還有四弟六弟他們,都是被你所殺?」

    於集握劍的手心早已濕潤。

    但他的神色卻緩緩鎮定下來,體內的內力暗自運轉,預防萬一。

    「正是!」

    沒有絲毫愧疚,也沒有絲毫負罪感,對面的人看著於集,淡淡的點了點頭,嘴角微微揚起了一抹弧度。

    於集臉色驟然變了一下。

    握劍的右手微微一顫。

    在此刻,他已然明白,對方的心中,早已不存往日的兄弟情分。他們之間,在這一刻,只存利益,不存情感。

    對方能夠輕易做到這一點。

    但他能麼?

    畢竟這是自己與眾位兄弟最為寵愛的弟弟。

    「那掛在酒家竹竿上的人頭,以及牆上的暗記,也是你所為了?」於集心中更加警惕,問道。

    對面的人再度點了點頭。

    於集心中的警惕性提升到了極限,望著對面的人,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如此大費周章的引我來此,看來你是想連我,也一起除掉了?」

    對面的人沉默起來。

    於集死死的盯著他,體內的內力運轉全身各處督脈要穴,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片刻之後,他開口了。

    「你說的並不全對,我引你來此,並非單純的想要除掉你,而是要給你一個決定生死的選擇……」

    ……

    ……

    「四祖大人,如何了?」

    玄都城外,一處青山之上,一個青袍人盤膝而坐,微閉雙目,似在打坐,又若在冥想,神態凝重之至,讓人一眼見之,便不敢去打擾。

    青袍人面前,有兩名知天命的老者恭敬而立。

    那青袍人看面容不過三十多歲,但卻讓兩人站在那裡連大氣都不敢出,足見其身份之不凡。

    青袍人身旁,一個童子模樣的少年責怪般地瞪了兩個老者一眼,

    「噓……噤聲,四祖大人此刻正在動用心識感應四周,切勿發出任何聲音,打擾到大人。」

    兩位老者聞言,連忙無比恭敬的對著童子點了點頭,道:「謹聽靈童教誨,我等知錯。」

    便在此刻,那青袍人周身內力一散,微微睜開了眼睛。

    童子現狀,立刻拜道:「四祖大人,可是打擾到了您?離歌這就先讓他們離開。」

    青袍人微微擺了擺手,道:「與他們無關,離歌你也不要太激動了……」

    「是,四祖大人。」

    離歌恭敬地點了點頭。

    若是此刻辰御天在場,聽到這青袍人的聲音,必然會感到萬分熟悉,甚至會因此,聯想到當初在白水縣時,那心識奪舍孫豹的覆天教四祖。

    四祖微微擺了擺手,示意離歌退至一旁,然後看向了那兩名老者。

    此二人,正是九蛇會最後的兩名蛇首。

    「四祖大人,情況如何?」

    那兩名老者望著四祖,無比恭敬地開口說道。

    四祖微微搖了搖頭。

    「情況很不好,方圓幾十里,我的心識都沒有發現岳凌霄的氣息,看樣子看應該是不在這個範圍之中了。」

    「但他不在這個範圍內又會在哪裡呢?根據之前我們的探查,他最近的活動都在範圍之中的啊。」一老者喃喃,自言自語道。

    一旁的離歌頓時皺起了眉頭。

    見狀,老者神色一變,連忙解釋道:「四祖大人莫要誤會,晚輩只是單純覺得此時有些奇怪,並無其他意思。」

    四祖微微點了點頭,說到:「我明白。你不必多做解釋,因為就連我對此也覺得有些奇怪,要是他不在這個範圍內的話,那就只剩下了兩種可能……」

    「此刻的他,要麼已經遠離了京城,要麼便是正在京城之中,你們覺得,哪種更有可能?」

    「這……」

    兩位老者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即目光一閃間,二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遠處的京城輪廓。

    「難道說……」

    ……

    ……

    噗嗤……

    於集張口猛然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此刻他的內臟已經被劍氣全數摧毀了。

    他的身體轟然跪倒,雙目漸漸的黯淡了下來。

    對面的人冷笑著,手中的長劍反射出強烈且森冷的劍芒。

    於集的目光徹底變了。

    他望著眼前的人,目光無比驚恐地開口:「你……你不是……」

    話未完全出口,劍光一閃之間,一顆碩大的頭顱伴隨著一抹飛濺而起的鮮紅,旋飛……

    「有些話,你還是留到地獄裡去說吧……」

    殺人者,望著於集死不瞑目的頭顱,冷冷一笑,而後將其頭顱再度用布包了起來,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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