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方苞那糟老頭的主意,接下來怕是該輪到觀聖孫了罷!
弘晴沒去理會三爺的固執,也沒去管陳、李兩大謀士如果推斷,心下里只是在感慨著歷史慣性之強大,沒旁的,自打他來到這個朝代,所作所為可以說是已將原本的歷史強行篡改了不老少,然則歷史的車輪卻依舊還是滾滾向前,就奪嫡形勢而論,若要說有甚不同點的話,僅僅只是三爺從原本打醬油的juésè變成了帝位最強有力的競爭者罷了,其餘的似乎還真就沒太多的不同,太子依舊是兩次被廢,八爺也依舊是與帝位絕緣,至於四爺與十四爺麼,眼下也還是潛在的帝位競爭者,哪怕三爺如今優勢明顯,kěnéng否將優勢轉化為勝勢,卻尚難逆料。
「群臣反對?嘿,自是會有人跳出來反對的,然,陛下已決之事,又豈容得他人反對,誰敢先冒出頭來,必遭橫禍無疑,掉上幾顆腦袋,怕就沒誰敢再反對了罷。」
這一頭弘晴正自沉思不已,那一邊陳老夫子已是不留絲毫情面地又訓斥了三爺一番。
「唔……」
三爺還真就怕了陳老夫子,儘管被訓得個面紅耳赤不已,卻愣是不敢頂嘴,只是心裡頭到底還是不甘得很,這便支吾著沉吟了起來。
「陛下待王爺厚矣,似這等不立太子之機樞大事都肯先透於王爺知,此殊遇也,由此可見,王爺在陛下心中之地位已遠超其餘阿哥之上,只消不犯錯,將來定是可期!」
李敏銓拐察色的能耐相當之了得,只一看三爺那等尷尬的樣子,立馬便猜知了其內心裡的真實想法,這便從旁慰籍了三爺一句道。
「但願罷。」
事已至此,三爺雖不甘卻也沒轍了,至於將來麼,三爺雖有信心,可在他看來,將來的事兒又怎比得過現在就將太子之位攏進手中,只是形勢使然,三爺除了認命之外,卻也沒甚旁的法子好想了的。
「王爺若是這般患得患失,時日一久,必敗無地!」
眼瞅著三爺那副失落無比的樣子,陳老夫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便再次不留情面地敲打了一把。
「夫子教訓得是,小王知錯了。」
儘管心中的不甘其實尤在,可被陳老夫子這麼一教訓,三爺自不敢再有所流露,忙不迭地認錯了事。
「知錯?王爺其實未見得知曉錯在何處罷,嘿,陛下不立太子並非真不立,所謂的不立不過是不明立罷了,若是不能看透此條,王爺應對起來必錯謬百出,何談甚知錯的。」
奪嫡之路步步兇險,自容不得半點的閃失,這一點,陳老夫子看得比誰都透徹,這一見三爺在那兒口不應心地敷衍著,眉頭立馬便是一皺,毫不客氣地便指出了三爺的小心思。
「啊,這……」
三爺本正因未能得進東宮而懊喪不已,乍然一聽陳老夫子這般說法,當即便又起了些野望,雙眼一瞪,問話便將將脫口而出,只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有些不妥,這便強行又咽了回去,只是望向陳老夫子的眼神里卻已是透著濃濃的期盼之意味,很顯然,三爺想問的便是老爺子暗定的那個太子人選是否便是他三爺。
「陛下之所以不明立太子,理由有三,其一,不立太子,可保得皇權獨攬,再無掣肘;其二,不立太子,可免眾阿哥拉幫結派,朝臣們不知聖上屬意何人,便不敢盲目投靠,可保得朝綱不亂;其三麼,陛下心中雖是有了人選,卻可隨時更易,自可從容觀察了去,從諸般人等中選出一最佳之承繼者,以保社稷江山之永續,這麼說,王爺可明白了?」
三爺雖沒將wènti問出口來,可陳老夫子卻是一看便知三爺究竟想問的是甚,心中雖是頗為的不屑,但卻並未再出言譏諷於其,而是不緊不慢地板著手指,一條一條地分析著老爺子此舉背後的用心何在。
「原來如此,小王明白了。」
三爺到底是受過嚴格的精英教育之輩,此際陳老夫子已是分析得如此透徹了,他自是清楚自個兒該如何應對了的,心中的不甘之意雖未完全消散了去,可鬥志卻已是就此起了,比起先前那等患得患失之狀態,可謂是一天一地之差別。
「明白便好,王爺但消能謹守本心,自可無往不利。」
陳老夫子認真地看了三爺一眼,見其眼神里已是起了鬥志,這才算是確信三爺是真的聽明白了,只是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這便又叮嚀了一句道。
「嗯……」
三爺沒再多言,僅僅只是重重地點了下頭,可藏在袖子裡的雙手卻已是緊緊握成了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前番胤礽行事乖戾,眹曾行禁錮,後,因體父子之情,從寬免責,奈何其心叵測,竟無絲毫悔改,放蕩不羈,結交小人為黨,惡莫大焉,前番起復之際,眹曾有言在先,善則復位,不善則再行禁錮,今,眹觀其行,兀自乖張醜陋,已是大失人心,深失眹望,著即革除太子之位份,仍著禁錮咸安宮中,永不再起,欽此!」
康熙四十八年六月二十七日,久已不上朝的老爺子終於回到了皇城,並於次日大聚群臣,以議國事,朝議方一開始,秦無庸便奉老爺子之旨意,宣布了廢黜太子之詔書,至此,復立了一年的太子再次被廢,群臣無不為之凜然。
「陛下聖明,臣有本啟奏。」
一眾臣工們方才謝了恩,人都尚未站直,就見一名身著五品服飾的官員已是從隊列後方閃了出來,高呼著來到了乾清門前的台階下,雙手捧著本黃絹蒙面之奏摺,一頭跪倒在地,一眾臣工們凝視望將過去,這才發現出列高呼者赫然竟是一生面孔之監察御史,諸臣工們大多不識得其之來歷,一時間怯怯私語聲頓時便大起了。
是他?八爺還真是急不可耐,這就要開始了?
旁人認不出那名監察御史之來歷,可弘晴卻是一眼便認了出來,赫然就是那個在揚州鹽務一案被免職的知府車銘,此人乃是八爺的死忠,此際出頭顯然奉的便是八爺之意,至於所要奏的內容麼,用不著細想,弘晴也能猜出個大概來,左右不過是要催請老爺子再立太子罷了,卻也無甚稀奇可言。
「嗯,卿家看著眼生,且就自報下履歷好了。」
老爺子自江南歸來之後,一直不曾大聚過群臣,也不曾接見過新晉之朝臣,此際一見車銘這麼個新人,居然敢在這等時分出頭奏本,心下里還真是有些好奇的,不過麼,倒也沒急著讓車銘上奏,而是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要車銘自報家門一番。
「微臣車銘,叩謝陛下垂詢,臣,金陵人氏,康熙三十九年進士出身,蒙陛下聖恩,先任江陰知縣,三年考績甲等,得以超升至揚州知府,歷兩年,因故中途卸任,康熙四十六年補缺為滄州通判,考績甲等,上月初奉調入京,目下在監察院任監察御史一職,如上以聞。」
車銘能被八爺看重,自然不是等閒之輩,膽氣壯得很,哪怕面對著的是老爺子,依舊沉穩得很,一番履歷報將下來,語調平緩,絲毫不亂。
「車銘?唔,眹有印象了,爾便是當初揚州鹽務一案被免的那個知府,眹沒記錯罷?」
老爺子的記憶力相當之好,車銘的履歷一報出,老爺子已是想起了此人之來歷,連帶著也猜出了車銘所要奏的是何事,嘴角一挑,已是露出了絲譏諷的笑意,不過麼,倒是沒直接發下車銘,而是似笑非笑地發問了一句道。
「陛下說的正是微臣。」
揚州知府任上被解職乃是車銘心中永遠的痛,若非此挫折,以其之履歷,再加上八爺那頭的力量,車銘早該能爬到臬台以上之高位了,又何須從正六品的通判開始熬起,而今,傷疤被老爺子這麼當眾一揭,心中當真是又疼又慌,冷汗頓時便淌下來了,但卻不敢虛言狡辯,只能是強壓住心頭的不安,規規矩矩地應答道。
「嗯,晴兒。」
老爺子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卻並未讓車銘上奏,而是朝著站在工部隊列最前端的弘晴招了招手,和煦地輕喚了一聲。
啥?我?我勒個去的,老爺子這是要抓壯丁啊,暈乎!
弘晴本來只是想著看一場大戲的,冷不丁聽得老爺子宣召,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醒悟了過來,心頭不禁為之一苦,但卻斷然不敢稍有遷延,沒奈何,只得硬著頭皮行到了御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道:「孫兒在。」
「晴兒曾去揚州辦案近年,想必是認得這位車御史的罷?」
這一見弘晴面色雖是從容淡定,可隱約間卻透著股苦意,老爺子不由地便笑了起來,沒旁的,只因老爺子明白弘晴看破了自個兒叫其出列的用心之所在,不過麼,倒是沒出言揭破,而是笑眯眯地問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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