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老三的意思,嗯?」
好心被人當作驢肝肺,老爺子顯然很生氣,不過麼,倒是沒即刻發作弘晴,冷厲地盯著弘晴看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寒著聲地問了一句道。
「回皇瑪法的話,此事確係孩兒的主張,阿瑪也是知曉的。」
這一見老爺子沒當場發飆,弘晴緊繃著的心弦立馬便是一松,沒旁的,弘晴怕的便是老爺子不給解釋的機會,而今,既是有問,那就意味著還有商榷的餘地,只消能打動得了老爺子的心,事情便有轉圜之餘地。
「去,將老三叫來!」
老爺子冷冷地瞥了弘晴一眼,卻並未再往下追問,而是不耐地一揮手,聲線冷厲地吩咐道。
「喳!」
老爺子金口這麼一開,邊上侍候著的大小太監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自有見機得快者緊趕著應了諾,急匆匆地便出了殿,自去禮部宣召三爺不提。
「爾倒是翅膀硬了,都有大主張了麼?嘿,朕倒是好奇得很,說罷,爾都還有個甚主張來著。」
老爺子雖已是派人去宣了三爺,但卻並未就此讓弘晴輕鬆了去,但聽老爺子輕蔑地一笑,已是從牙縫裡擠出了句滿是譏誚的話語。
「皇瑪法息怒,孫兒有下情上稟,且容孫兒從頭道來。」
老爺子的話是很寒,然則弘晴卻並不慌,從容地磕了個頭之後,面色平靜地出言請求道。
「講!」
左右等三爺前來還須得一段時間,老爺子倒是不介意聽聽弘晴所謂的下情到底是怎生回事,這便一揚眉,寒聲吐出了個字來。
「孫兒遵命,事情是這樣的……」
弘晴並未隱瞞,詳詳細細地將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述說了一番,當然了,就算弘晴想隱瞞,也未見得能隱瞞得下去,沒旁的,老爺子在三爺甚或是弘晴的府上,都安插有釘子,真要去調查,兩府里發生的諸般事宜都一準瞞不過老爺子的法眼,與其到時被老爺子狠狠責罰,倒不如此際老老實實地將伊哈娜的戀情說將出來,不過麼,弘晴卻並未花精力去闡述伊哈娜與蕭玄武之間的情深,更多的則是在重點引申了董鄂氏的觀點,那便是邊疆的安穩靠的是自身的實力,而不是和親。
「按你這麼說,朕倒是做了惡人嘍,嗯?」
老爺子並未打斷弘晴的闡述,始終在靜靜地聽著,面色雖是冷厲依舊,可凌厲的眼神卻明顯和緩了些許,尤其是弘晴複述了董鄂氏那句「大清好男兒都死絕了麼?」之際,老爺子的眼中明顯地滾過了一陣惱怒與羞色,顯見是內心裡是觸動頗深,但卻並未對弘晴所言諸般事宜加以置評,僅僅只是不咸不淡地吭了一聲。
「孫兒不敢,孫兒以為皇瑪法為伊哈娜指婚乃是一番美意,於我父子而言,乃殊譽也,只是身為兄長,孫兒實不忍坐看嫡親妹子一生虛度,這才斗膽求皇瑪法能准孫兒之所請,成此才子佳人之美事,不瞞皇瑪法,孫兒可是與那蕭玄武打了個賭,若是其不能中了三甲,孫兒可是要棒打鴛鴦的,我愛新覺羅明珠,豈可蒙塵。」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聽老爺子這話,立馬便猜到了老爺子的心理變化,自不敢稍有遷延,趕忙又是一番插科打諢的話語,以圖緩和一下氣氛。
「三甲麼?那廝倒是好zixin,朕……」
聽得弘晴這般說法,老爺子冷厲的面色已是漸見和緩,沉吟了片刻之後,已是有了准弘晴之所請的意思,只是話尚未說完,卻見三爺急匆匆地進了殿,已到了嘴邊的話頓時便又咽了回去。
「兒臣叩見皇阿瑪!」
三爺來得很急,怕的便是老爺子會雷霆震怒,這一進了殿,緊趕著便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我勒個去的,老爹啊老爹,您老早不來,遲不來,偏偏這節骨眼上趕了來,這不是添亂麼!
原本聽老爺子的話頭,似已有了借坡下驢之意味,卻愣是被三爺的到來給打斷了,弘晴心裡頭當真是憋屈得慌,真恨不得將三爺再趕了出去,當然了,也就只能是想想罷了,做卻是不kěnéng這麼去做的,也就只能是無奈地跪在一旁。
「老三,聽說你對朕的指婚很是不滿,可有此事,嗯?」
老爺子對弘晴所言諸事大體上是相信的,唯獨對三爺的態度卻是並不怎麼相信,此無他,老爺子可是狠清楚三爺的為人,在老爺子看來,三爺還沒那麼高的思想覺悟,也沒那等抗旨不遵的勇氣,說實話,老爺子真正欣賞三爺的就一條,那便是三爺有個好兒子,除此之外麼,三爺其實並不比四爺、八爺強到哪去,大體上半斤八兩而已,正因為此,老爺子可以跟弘晴和顏說笑,可對三爺麼,卻是向來嚴厲得很,這不,一上來便是一句當頭棒喝。
「皇阿瑪息怒,兒臣不敢,只是此事別有內情,還請皇阿瑪垂詢則個。」
儘管昨兒個父子倆已是商議過了今日之事,可三爺心裡頭還是不甚襯底,只因他並不清楚弘晴先前與老爺子究竟都談到了何等程度,這一聽老爺子如此喝問,心自不免為之一慌,趕忙飛快地瞥了弘晴一眼,待得見弘晴臉色平靜如水,這才稍稍安心了些,緊趕著磕了個頭,言辭懇切地告了個罪。
「講!」
老爺子將三爺召了來,為的便是要聽聽三爺的意見,自不會不讓其開口,不過麼,也沒給其甚好臉色看,吐出來的字硬梆得很。
「皇阿瑪明鑑,兒臣乍聞指婚一事時,欣喜若狂,早早便將此事告知了府中人等,原是想為新春佳節多添些喜氣,卻不曾想伊哈娜那丫頭卻是早已情定他人,幾番哭求不已,兒臣憐女心切,一時心軟,也就起了姑且看看之心,讓晴兒私下去拜訪了那蘇州舉子一回,得知此子乃棟樑之才,更是不忍小女情殤,原就想著找個合適的機會稟明皇阿瑪,今皇阿瑪既是有問,兒臣自不敢有絲毫隱瞞之處。」
三爺乃是演技派高手,一番陳述下來,愛女心切的父親形象可謂是塑造得相當之完美。
「不忍?好一個不忍,國之大事豈能兒戲,朕看你是昏了頭了!」
三爺倒是說得個娓娓動聽,可卻忘了一事,那便是須得給老爺子找個台階下,這不,話一說完,當即便被老爺子狠批了一通。
「皇阿瑪息怒,兒臣確是有些欠考慮,然,兒臣身為人父,實是不忍見子女苦困,有不是處,還請皇阿瑪責罰。」
一聽老爺子此話說得狠戾,三爺自不免為之心驚膽戰,只是話都已說破,再要更易的話,只會自討沒趣,到了這麼個份上,三爺也只能是硬著頭皮扮演著慈父的juésè。
「皇瑪法明鑑,兒臣有詩一首,還請皇瑪法斧正。」
眼瞅著三爺已是有些吃勁不住了,弘晴自不敢讓其再孤軍奮戰下去,趕忙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哦?晴兒也寫詩麼,那好啊,就誦來與朕聽聽好了。」
老爺子本心裡已是有了改變前議的想頭,所差的只是需要一個台階罷了,wènti是三爺遲遲不給出台階,老爺子又怎生下得了台去,這才會接連狠批三爺,這會兒弘晴既是出面打岔,老爺子倒是樂得讓弘晴表演上一番的。
「好叫皇瑪法得知,孫兒其實並不擅詩,之所以能有一作,實是有感而發,此詩名曰:,就一七絕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老爺子的金口這麼一開,弘晴自是不敢稍有遷延,趕忙又將從魯迅處剽竊來的詩句詠誦了出來,與先前三爺所演繹的慈父形象形成了個完美的呼應。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嗯,此句雖白,卻屬正理,人若無情,與畜生何異,罷了,朕也憐子上一回好了。」
弘晴既是如此乖巧地送上了台階,老爺子自是樂得就此下了台,本來麼,指婚的事兒就不曾下過明詔,此際撤銷了去,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當然了,若是真已下了詔書,老爺子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畢竟老爺子的臉面可比啥都要緊,他可不想將臉面丟到蒙古去的。
「兒臣(孫兒)叩謝皇阿瑪(皇瑪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此言一出,三爺父子倆齊齊鬆了口大氣,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便齊聲謝了恩。
「嘿,朕的孫女可沒那麼好娶,就按晴兒說的,那小子若是不能中了三甲,朕便將其全家流配烏蘇雅里台軍前效力去,若是真能高中三甲麼,朕便為其賜婚又何妨。」
老爺子到底是要臉面,儘管原諒了三爺父子的抗旨之過,不過麼,卻沒打算平白便宜了蕭玄武,話雖是以調侃的口氣言出的,可內里的寒意卻是濃得很,毫無疑問,倘若蕭玄武不能高中的話,那老爺子的說笑就一準會變成現實,對此,弘晴心裡頭跟明鏡似的清楚,可卻不敢再多囉唣,也就只能是讓蕭玄武自祈多福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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