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財帛動人心,哪怕是貴極了的阿哥,也一樣不例外,面對著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幾位阿哥的表現比之尋常百姓,實也並無不同,甚或更有過之,這等模樣一出,當真令陸純彥心中不知幾多的感慨,只是他也zhidào此事不是他該管之事,這便輕嘆了一聲,索性閉上了眼,不去理會九、十兩位阿哥的瞎鬧騰。
「老十四,到底如何了?弘晴那混小子可曾答應了麼?」
眾阿哥們都在激動之中,自是無人注意到了陸純彥些微的異樣,一個個盡皆目光炯然地死盯在了施施然端坐了下來的老十四身上,到了末了,又是脾氣最急的胤鋨率先沉不住氣,惱火地嚷嚷了一嗓子。
「嘿嘿,成了,諸位哥哥就等著數錢罷!」
老十四此番跟弘晴交涉得甚是辛苦,這一回來擺功麼,自然要好生吊吊眾兄弟們的胃口,若不然,怎顯得出自個兒的功勞,正因為此,自打進了花廳,除了一開始寒暄了一嗓子之外,老十四坐在那兒就不動了,直到老十憋不住嚷將起來之際,這才自得地一笑,給出了個肯定的答覆。
「好啊,老十四,還是你小子行,這一出馬,當真了得,嘿嘿,好樣的,來喝酒,喝酒,今兒個咱哥幾個不醉無歸!」
一聽老十四道出此言,胤鋨滿心的期待終於化成了現實,登時便興奮得跳了起來,狠狠地擂了老十四一拳,有若發了瘋般地大吼大叫個不休。
「十四弟,真成了?那混小子當真如此爽快,不會沒旁的埋伏罷?」
胤禟同樣興奮得很,只不過他比胤鋨那等一根筋的傢伙顯然要謹慎了許多,略有些狐疑地掃了老十四一眼,遲疑地追問了一句道。
「九哥高明,這事兒呢,說成了還真就成了,那小子給出了山西、川中以及河南三省之地,說是每四年一簽約,只是卻有個條件,要我等拿把總、千總的出身文碟以及七品候補知縣的空白文碟各十份去換,就這一事,小弟估摸著應是值當,然,事關重大,小弟卻是不敢擅自應了下來,這不,緊趕慢趕地跑了來,就等八哥定奪了。」
老十四很明白自個兒在這個小團體裡的地位就一執行者,真正拿大主意的,還須得看八爺,正因為此,表功歸表功,卻是不敢真兒個地越俎代庖,介紹了下交易內容之後,便即明智地將決定權交到了八爺手中。
「就這?不多麼,旁人要搞這麼些東西,沒個三萬兩銀子下不來,咱哥幾個出手,隨便掏個幾千兩辛苦錢,跑上幾回也就能辦得齊了,這生意做得去!」
胤鋨人雖粗魯了些,可好歹自幼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賬目還是能算得個分明的,略一掐指,立馬便有了結論,還沒等八爺表態,他已是急吼吼地嚷了一嗓門。
「唔,花些銀兩倒是小事,哪怕這麼些文碟一次性整出來稍有些繁難,可也不是辦不到,只是那小子要這麼些東西想作甚來著?」
賬目人人都會算,胤禟當然也知曉這筆買賣從賬面上來看,是頗為合算,只是又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畢竟大傢伙都是天家子弟,真要花些心思,整那些文碟並不非辦不到,縱使弘晴本人不行,可三爺一旦親自出馬,卻是沒多大wènti的,一念及此,胤禟自不免懷疑起弘晴如此提議的用心之所在。
「九哥問得好,小弟當時也是如此問那小子的,就是沒見那小子回話,於來的一路上,小弟倒是琢磨了想頭該不會是那混小子打算建班底了罷?」
老十四表面粗豪,實則精明過人,這一開口,還真就切中了弘晴的真實打算,只不過老十四卻並不敢肯定,畢竟弘晴的年紀未免太小了些,此時建班底顯然有些過早。
「嗯哼,還真有這種kěnéng,那小子精怪得跟妖孽似的,前番在乾清宮可是狠出了迴風頭,心野著呢。」
老十四這話一出,八爺與九爺盡皆麵皮為之一僵,彼此間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卻都沒急著開口,倒是直性子的胤鋨猛擊了下掌,出言附和了老十四一句道。
「八哥,您看這事該還是不該,小弟心裡可是一點底都沒有,若是不該,小弟這就去回絕了那小子。」
雖然奇怪於弘晴此時便開始建班底的用心,然則老十四卻顯然不是很在意,畢竟他們哥幾個不也都是早早便開始了班底的籌謀,若不然,也不會有眼下這等龐然之規模,當然了,老十四不在意歸不在意,卻是沒敢在此事上獨斷專行,而是再次將決定權交到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八爺手中。
「八哥,您說了算,該怎麼著,小弟絕無二話!」
老十四話音一落,兄弟幾個的目光立馬全都聚焦在了八爺的身上,老十更是表忠地一拍胸脯,煞是豪氣地扯了一嗓子。
「先生,您看此事可行否?」
按八爺的本心,那是絕不想做這麼個交易的那些文碟所標明的官職雖說都不甚高,可用來培養班底之根基,卻是足夠用了的,八爺實不想成全了弘晴這麼個妖孽般的傢伙,再說了,交易做成了,其餘兄弟個個有肉吃,獨獨他本人卻是半點好處都沒落得,然則,望著眾兄弟們那期盼的目光,拒絕的話,八爺卻是怎麼也不好說將出來的,沒奈何,只好將wènti轉手拋給了閉目沉思狀的陸純彥。
「有得必有失,得與失之間能有個平衡便妥,此事八爺自己定也就是了。」
陸純彥乃當世之智者,心思自是靈醒得很,只一聽八爺之言,便已是八爺的意思是要他陸純彥出面反對這等交易,只是明白歸明白,可陸純彥卻並不想當這個惡人,自也就假作不知狀地回了句模凌兩可的話語。
「也罷,那就這麼定了也好,老十四辛苦一趟,明兒個去回了話,就說依約辦了去便是了,過幾日備齊了文碟,將此事了了也好。」
八爺見陸純彥不肯表態,自不好再勉強,只能是獨自在心中盤算了一下得失,末了,略顯得勉強地給出了個肯定的答案。
「成,此事就交給小弟了!」
此番交易下來,得最大頭的無疑就是老十四本人,他自是不會反對八爺的決定,不等其他兄弟開口,他已是緊趕著應了諾。
「哈,成了,咱這就去跑吏部,十四弟去兵部,九哥籌錢去,哥幾個加緊辦了此事,省得夜長夢多!」
老十也是窮光蛋一個,眼下有了發橫財的機會,當然是怎麼快怎麼來了,不單自己攬了事,順便給哥幾個都派好了任務,那猴急之狀著實是有夠難看的。
「也好,就按十弟說的辦,諸位弟弟且都忙去好了。」
事已至此,八爺也不想再有甚節外生枝的kěnéng,這便吩咐了一聲,算是為此事做了個定論。
「八哥放心,小弟這就去!」
「小弟告辭了!」
……
八爺既已放了話,哥幾個自是樂得趕緊辦好了差使,也好早一步拿到地盤,也可早點往自家懷裡摟錢,自是一個比一個積極,一窩蜂便散了個乾淨,那等匆匆狀著實令八爺很有著氣不打一處來之鬱悶感。
「八爺可是在擔心麼?」
眾阿哥們去後,一直雙眼微閉的陸純彥卻是猛然張開了眼,審視了心事重重的八爺一眼,一捋胸前的長須,意有所指地問了一句道。
「嗯,人心齊,山海移,心若不齊,敗亡無地也!」
陸純彥雖沒明著說出八爺的擔心之所在,可八爺卻是知曉自個兒的心思難以瞞得過陸純彥的法眼,索性便乾脆地承認了下來。
「有些事急事急不來的,且再看罷,日久見人心啊。」
陸純彥早就察覺到了這個小集團里有著不穩定之因素,只是疏不間親,卻是不好指將出來,哪怕此際見八爺憂心於此,他也只能是泛泛地安慰了幾句無甚營養的虛言。
「罷了,不說這個了,先生看那弘晴小兒如何?」
八爺默然了片刻,也實在是不願談起兄弟不齊心的事兒,這便轉開了話題,問起了陸純彥對弘晴的看法。
「曹公見許劭,三問而不答,怒而拔劍,遂得其評,曰: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此雖典故,卻未見得不是今人之寫照乎?」
陸純彥沒有直接回答八爺的wènti,而是舉出了曹操的例子,話里話外的意思便是弘晴就是今日之曹操,內里譏諷之意不多,倒是重視之意不少,很顯然,在陸純彥的心目中,弘晴的威脅已上升到了一個相當的高度,哪怕這等威脅在目下看來,還只是潛在的威脅,卻已是須得引起足夠的重視了。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唔……」
八爺對弘晴本已是有了些警惕之心,但並未將其擺在重要的位置上,可這一聽陸純彥居然如此評價弘晴,心神不由地便是一顫,呢喃了一聲,眉頭已是緊鎖成了個大寫的「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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