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寂靜之中響起了一陣犬吠,不大一會兒,門開了一道縫隙。來人懶洋洋地嘟囔道:「是誰啊?」一面抬高手中的燈籠。
秦非和項重華便看到他那濃濃的眉毛和挺拔的鼻子。來人雖沒有項重華的英武和秦非的俊雅,但那慵懶中帶著不羈的氣質卻賦予了他一種別樣的魅力。
秦非行了一禮道:「夜來打擾,實在冒昧。在下秦非……」來人沒等他說完便道:「進來。」一面打哈欠,一面轉身趿拉著鞋往裡面走。
秦非和項重華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趕緊進到園裡順手閉上大門。來人恍若無人地只管往前走,除了打哈欠外什麼話也不說。項重華忍不住道:「小哥怎麼不問問我們的來歷,不怕我們不懷好意嗎?」
來人伸了個懶腰,道:「我們少主向來是來者不拒。他若是知道我把你們拒之門外,一定又會嘮叨我半天。你們要是沒有惡意,我又何必盤查你們?若是不懷好意,告訴我的話也自然全是假的。」
秦非也好奇道:「那閣下可曾遇到過別有用心的人?」
來人閉著眼道:「嗯。」
秦非還沒說話,項重華便搶著道:「後來呢?」
來人一面帶著兩人走過青石橋,一面淡淡道:「不知道。我家少主不讓傷人性命,所以我就只是把他們的手筋、腳筋挑斷後往衙門口一扔便回去睡覺了。」
秦非一個踉蹌就要栽倒,項重華眼前忽然一閃,秦非已經被來人抓住扶好。來人若無其事地停在一間頗為雅致的房間前,道:「你們就住在這裡,快休息吧。」不等項重華和秦非進去自己便輕快地走開了。
項重華嘆道:「韓家的區區一個門客竟然有這樣不俗的身手。怪不得他一點都不擔心。」
秦非低聲問道:「你和他比如何?」
項重華老實答道:「我一定比不過他。他的輕功實在太好。秦柔雖然能勝他,身法也要略遜一籌,這樣快的身法我只見過一回。」他想了想,忽然道:「說起來,我怎麼覺得他給我的感覺有些熟悉。」
秦非道:「什麼意思?」
項重華忽然閉起了嘴,悄悄一拉秦非。只見一點燈火忽然從遠而近飄到面前。剛才那人提著燈籠竟然折了回來,道:「哦,我差點忘了一件事。我家少主專門囑咐我要先請兩位到他的書房裡。」然後又自顧自地向南邊的一個拱門走去。
韓文正在書房裡借著燈光為一架素琴調音,看到項重華和秦非進來便迎上去拱手道:「文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項重華還禮道:「少主慷慨大度,周人之急。我等能在此借宿已經萬分感激,怎敢勞煩尊駕?」
秦非的目光往房間裡一轉,落在素琴上,用手撥弄了一下琴弦後贊道:「妙極妙極。」
韓文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微笑道:「先生認為這是好琴?」
帶路的人打了個哈欠,道:「有什麼好的?連一個像樣的雕飾也沒有。要我說此琴實在是太過寒磣。那個什麼竹先生一定是騙子。」
韓文含笑不語。
秦非笑道:「閣下有所不知,琴的好壞不在佩飾,而是在於音質。其中之極品甚至可以動其心而感其情。若要達到這種境界,做琴的工匠必定得要嘔心瀝血,專心不二,哪裡會能顧得上琴的佩飾?這就是所謂的大巧若拙。」
韓文擊掌笑道:「閣下高見。竹先生聽了此話定要為你獨奏一曲。前些日子我接到莊夢先生的書信,說他的弟子會蒞臨上睦,請我照應。我在此地滯留期間雖陸續見了不少才子,但有如此風姿和見識的卻只閣下一人。閣下可否姓秦名非?」
秦非訝然道:「師尊他,他居然知道我,知道是我來要上睦?」
韓文點頭道:「其實我也很驚訝。他老人家和家父一直未曾有往來,卻忽然派人來尋我,還真有些受寵若驚。」
秦非咽了一口唾沫,低頭道:「他老人家可還說了什麼嗎?」
韓文道:「他老人家的話我也不很明白,只能原封不動地轉告。他要我告訴先生說,以後想要弄昏誰,寧可打那人一棒子也千萬別餵人家吃一整瓶定神丹。還說你的師兄肖天河現在身體安康,除了在甦醒時狂性大發,燒了一間房子又摔斷了一條腿外並無大礙。還說他老人家很快便會來看你了。」
項重華撓撓下巴道:「肖天河不就是秦柔介紹給我的那位嗎?沒想到秦非你和他關係這樣好啊。哎?你怎麼坐到地上去了?」
秦非臉色蒼白地道:「沒,沒事。就是腿有點軟。師尊他,可說幾時來了嗎?」
韓文道:「莊夢先生說他還要處理一件舊事,可能會晚些來陳國。具體何時來也沒說,只要你多多保重。」
項重華道:「少主莫非為了我們一直滯留到現在?」
韓文笑道:「沒關係。反正父親的生意自有能人打理,並不怎麼指望我。我明日便要前往祁國的都城。」
項重華道:「實在是太巧了,我們也要去祁都。不知可否與少主同行?」
韓文道:「少主聽得實在是彆扭,叫我韓兄、韓文都可以。我一個人坐船也實在無聊,能和你們同行實在是求之不得。你們何時想要回北邊,只要我還在南地,一定隨時奉陪。閣下尊姓大名?」
項重華道:「在下華重。實在多謝韓兄。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您也早些休息。」
韓文推了推抵在牆上正打著瞌睡的男子,道:「不為,他們兩位要回房間。麻煩你幫忙送送。」
男子擦了擦眼睛,問項重華道:「你可記得從這裡回去的路?」
項重華尷尬道:「這個,當然記得。」
男子把燈籠往他手裡一塞,道:「很好。我的房間離你們那裡太遠,麻煩你們自己回去吧。」說著竟然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房門。
項重華哭笑不得道:「若不是他穿得邋裡邋遢,我一定以為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韓文笑道:「此人叫做吳不為。別看他一副凡事漠不關心的樣子,若是較真起來,誰也拗不過他。越是困難、越是別人不讓他做的事情他越是要做。他的武藝很高,心思也極為縝密。不知有多少王公貴族想聘請他,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反而主動找上家父要求負責我在陳國的安全。而且,你猜他要了多少酬金?那些顯貴請他喝頓酒都得花黃金數兩,可他卻只要我管他吃住。」
秦非終於打起精神道:「莫非他不是一直跟著少主?」
韓文攤手道:「我可沒有本事拴住他。誰也不知道他平時在哪裡。但奇怪的是,無論何時我需要,他總會及時出現。」
秦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項重華一拱手道:「那我等便告辭了。」與秦非回到了房間裡。
項重華道:「這個吳不為似乎大有來頭,不過可真是個怪人。」
秦非神情凝重地似乎在想什麼。
項重華拍拍他道:「你對彈琴也很拿手是不是?這裡恰好有一架琴,為我演奏一首可好?」
秦非道:「師尊最不擅長的就是彈琴。我們小的時候調皮,他試了各種法子整治都不奏效,乾脆把我們綁起來聽他彈琴,結果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敢搗亂了。你還有想聽我彈琴的衝動嗎?」
項重華驚訝道:「你居然不懂彈琴?那你怎麼能看出琴好琴壞呢?」
秦非道:「廢話!你覺得首富的兒子會抱著一架俗物發痴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吧?我雖然不懂彈琴,但把讚美琴的話套上兩句還是會的。」
項重華擦了把汗道:「你真厲害。」
秦非嘆了口氣,往榻上一倒,蒙上被子道:「明天一早還得趕路!快睡吧!」
項重華卻興奮地一推他道:「我還是第一次坐船出遠門,你呢?」
秦非在被子裡道:「不過是坐船,又不是上天,有什麼好高興的?」
項重華道:「我雖然比其他那些被拘在深宮大宅里的儲君王子自在些,但總歸是太子,頂多能在國都附近瘋瘋,若想要去其他地方可就不容易了。而且我這邊還沒有幹什麼,那邊就有一群大臣呼天搶地地說我大逆不道,比我父王還上心。尤其是那個李賁,恨不得時時刻刻都盯著我挑刺兒。你是不會理解的。」
秦非沉默了一會兒,道:「自由自在是的他們。自從我進了玄武潭的大門,十幾年來連門口都沒有出去過。」
項重華道:「怪不得你不認識那個算命的老丈。你怎麼這麼懶?」
秦非掀開被子叫道:「什麼叫我懶?你以為我喜歡整天憋在家裡嗎?師尊壓根不許我出門,更不用說下山了,否則我怎麼會……」
項重華好奇地道:「會怎樣?你現在難道不是下山了嗎?」
秦非嘆了口氣,又用被子蒙住頭道:「我很困,心情很煩!你不要吵了。」
項重華果然乖乖閉住嘴,把燈熄滅後去自己的榻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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