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娘聽隨邊弘這麼說,不由想到八年前,林知皇初從盛京來到鄶縣時的狀態。筆下樂 m.bixiale.com
當初林知皇在沒人時說過的許多胡話,林婉娘憑藉過人的耳力可都聽到過。
林婉娘那時聽到林知皇那些胡話,只以為是初來的大姊病糊塗了,才會說那些話,後來林婉娘知道林知皇身中蠱毒,沒因此少自責。
若她細心點,大姊也不會過了近一年才被發現身中蠱毒。
「壞了!」林婉娘在擔架上急坐起身:「大姊現在.......」
隨邊弘對林婉娘做了個止聲的手勢,轉頭看向副將張航:「飛林。」
「末將在!」張航見隨邊弘似乎有令下給他,連忙抱拳躬身候命。
「你收拾一下,點五十名青雁軍好手,與即將出兵攔截吳煦兵馬的胡偏將一同出發,務必保主公周全。」
「諾!」
「護主公周全乃密令,除你之外,隨軍不可再有第二人知。」話落,隨邊弘從袖袋中掏出一塊密令牌遞給張航。
此牌在手,即使領軍出發的將領胡三也不得擅問張航隨軍所辦之事,必要時刻,張航可用此令強命掌軍將領胡三聽令於他。
副將張航在隨邊弘面前單膝跪下,雙手過頭,鄭重從隨邊弘手中接下密令牌:「末將領命!定不負您重託!」
副將張航領命退下後,帥帳內只剩下了隨邊弘和林婉娘兩人,隨邊弘才再轉頭看向林婉問:「剛才要說何?」
林婉娘急聲道:「大姊在故意避開我們!大姊現在可能以為她不是她!」
隨邊弘眉間褶痕加深:「你見過主公蠱毒發作時的樣子?」
隨邊弘來林知皇身邊較晚,那會林知皇已被喻輕若用藥壓制了腦中蠱蟲,並未真正見過林知皇中蠱時的狀態,只是從喻三族老那了解到異人蠱蠱毒發作時,會讓人出現記憶混亂,混淆養蠱人和中蠱人記憶的情況。
林婉娘忙不迭地點頭,這會不敢有絲毫隱瞞:「大姊中的異人蠱是殘次蠱,蠱蟲非是用瘋子大腦養成,蠱毒發作時,大姊不會記憶混亂發瘋,但她會以為自己是另外一人。」
隨邊弘抬手按壓額角:「所以現在的主公,以為自己附身了別人?重活了一世?」
林婉娘含淚點頭:「隨參軍,現在該怎麼辦?若大姊故意避開我們,以防被我們的尋到,以大姊的才智.....」
我們真能在六十日內帶回大姊嗎?
若他們不能在六十日內尋到大姊......
蠱蟲開始啃食大姊顱內.....
想到此,林婉娘全身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莫慌。」
「隨參軍......」
林婉娘緊張地望著越來越淡定的隨邊弘。
隨邊弘緋色的唇瓣抿起,一雙桃花眼中肅色盡染:「這樣更好,主公流落在外,必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其實隨邊弘一直擔心的是,主公會在神志混亂的情況下,偶然在別人那裡暴露了身份,那樣.....主公才是真正的陷入了險境。
只要「主公」依舊還在領軍征戰,流落在外的主公才能真正安全。
若主公單獨流落在外的消息泄露,別方勢力怎會不趁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對主公下毒手?
而他們這方正在攻戰或守城的眾文武,若知主公神志不清,以至於下落不明,又如何能安穩如初?
主公在治下用強硬手段彈壓的那些世家豪強,又怎會不趁此機會生亂?
一旦主公失蹤流落在外的消息泄露,主公從前所創下的穩定局面,如今打下的大好形勢,都會隨之崩塌。
隨邊弘定聲道:「主公能行為自控,即使記憶有偏差,如今以為自己是另外一人,非是『權王』,主公也還是那個主公,行事邏輯依舊是她,這般在外,定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
林婉娘聽隨邊弘如此說,心頭大定。
「我們如今所要做的,是如何取信於主公,順利帶回她,並在這期間,封鎖消息,不讓任何人知道主公流落在外的消息。」
林婉娘垂首抱拳:「卑職定做好此事,若再有失,提頭來見!」
隨邊弘頷首:「大軍不能止行,將繼續前攻。」
林婉娘愕然:「隨參軍......」
隨邊弘周身氣勢凌人:「本參軍將配合梁大將軍,輔佐久病的『主公』,如期前攻蒼州州城!」
「『主公』會帶著虎首獠牙面,身姿昂揚的立在戰車上指揮戰事,此戰將必勝不敗!」
「無人可覺有異,就連遠在庫州州城鎮守的溫令君,亦不能!」
林婉娘坐於擔架內,因腿腳不便,只能折身展手,深深的向立於身前的隨邊弘敬下折禮。(折禮,折服相敬的下拜禮,一般下對上行。)
兩刻鐘後,安排好一切事宜的隨邊弘步履虛浮的行回所寢的大帳。
貼身侍從鼎越見隨邊弘臉色不好,在他回帳後,忙將熬好的補元湯奉上,唯恐自家主人因太過操勞而傷了身體。
「主人,哪處又有急報傳來?竟和殿下議事到現在?」
鼎越盯著隨邊弘喝下補元湯,伺候著隨邊弘褪下鞋襪上榻。
隨邊弘未接鼎越的話,滿臉疲憊道:「淨口。」
鼎越忙將淨口的器具奉來,隨邊弘沉默地淨完口,就合衣躺下,揚手揮退鼎越。
「主人怎麼了?」
鼎越為隨邊弘拉好帳幔,剛輕手輕腳地退出寢帳,歷來寡言的梅落喊住鼎越,憂心問道。
「不知....」鼎越搖頭,看了看四下,與梅落耳語道:「但主人今日似乎心情極糟,比之前面懷王身隕的消息傳來時,更甚......」
梅落聞言,眸中憂色更甚:「難怪主人今日不要你我守夜。」
隨邊弘不睡時,便不會要守夜,梅落與鼎越從小伺候隨邊弘,早已知這點。
「主人今夜定是不眠了。」鼎越嘆氣,滿眼憂色的看向帳門。
帳內。
鼎越退下後,隨邊弘便睜眼,緩緩地起身,在榻上盤坐了起來,望著拉下的青色帳幔出神。
良久後,隨邊弘突然自嘲一笑,低聲喃喃道:「隨邊弘啊隨邊弘,妄你自視甚高,竟然一連讓主公在你手上有失兩次」
「當世人傑,守山七聰?笑話。」
隨邊弘撐手捂臉低聲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有幾滴水痕從指縫流出,沿著手背滑下。
月暗雲深,天無亮星,獨坐在帳幔內的人,全身都籠在暗影里。
夜,很黑。人,自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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