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神符!天下獨一無二的治傷聖符,每張一兩銀子,包治包好!包好包活!」
叫喊聲拉得很高,只是清脆稚嫩,不脫童聲,是個小孩子在說話。眾人聞聲無不詫異,病患剛生,而醫者立至,這本來就夠湊巧的了,偏偏這大夫還是個黃口小童,真是稀奇古怪事,今日聚尤多。一時眾人頓生荒謬之感,一百餘雙眼睛齊投注去看,卻果見一個擎著藥招旗的小少年,笑嘻嘻的站在邊上,見眾人都注視著自己,便從人群里排眾出來,大踏步走進場中。
單青衣,草芒鞋,腰間束著黑布帶,便是這少年身上的裝束。
時在隆冬臘月,寒凍何其逼人,這孩子卻穿得如此單薄,豈不可怪?可是他卻象感覺不到寒冷似的,昂首露齒微笑,還把兩隻袖子挽到肘部,露出了細細的手臂。眾人又暗稱了一次奇,細細打量他的相貌,禁不住都在心中喝一聲采:好俊秀的少年!
這少年生得果然清秀之極,臉盤雪白,頭髮烏黑,雙瞳如若點漆,靈動有神。最可貴的是,他年紀看來不過八九歲,身上卻自有一股鎮靜從容的態度,展著眉眼微笑,朝氣蓬勃,讓人一看便覺歡喜可親。
「這孩子倒生的好看。」當下便有人暗暗替他擔心,那兇惡道人讓毒蛇咬了一口,現在正暴跳如雷恨無處發,人人避之惟恐不及,這小少年偏偏直攖其鋒而上,可別被傷到了才好。也有人看到他的裝束,心中惋惜:「這孩子看起來很順眼,只可惜卻落入草莽,幹這三教九流的騙人營生,耽誤了良材。」
此時四方交兵,天下動盪,各處的傷弱貧病自然極多,應之而生的,便是許許多多的江湖騙子,每日提著藥符旗子走街竄巷吆喝,專門做假藥繪鬼符騙人錢財,這孩子小小年紀,能有什麼真正本領,他說能畫符治百病,自然是騙子無疑。
那孩子也不理會眾人眼光,踏步走入人圈內,看見地上哀呼的幾人,點著指頭數道:「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兩銀子!」似乎地上翻滾的不是人,而是幾粒白花花的銀子。最後把眼光停在烈陽道人身上,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白牙,道:「還有一個厲害老道爺……哈哈,好,真好!正愁沒錢用,這下可有生意做了!發財啦!」笑眯眯的,探手從懷裡摸出一個烏黑的小瓷碗,右手手指一捻,不知怎麼食指和中指間就多出了一角黃符。他滿面笑容向橫在牆根下的那個少年走去,半跪下來,將瓷碗舀滿了雪,道:「先救你,你傷最重。不過話說前頭,活了可得照數賠我錢,我這是小本買賣,手工活計,可不能賒欠。」然後閉上眼睛嘰里咕嚕念咒。
眾人距離中心有兩丈來遠,那孩子念咒又快,大部分人都聽不清他念的什麼,只有幾個耳力好的,隱約聽見他咒中有什麼「……大臭蟲,小臭蟲,大大小小急衝鋒……」「……一隻猴子上天空,左手撈不著,右手抓不中……」類似童謠的話,又夾著「……快點好……不好打屁股……」的混賬言語,不由得暗中失笑,心想這少年當真頑皮,拿假符騙人也就罷了,竟然還敢用這樣蹩腳的咒語來消遣人。
片刻之後,少年念咒已畢,右手雙指一駢,指著空處,低喝一聲:「燃!」
「咻!」的一聲響,纏在他兩指間的藥符居然真的冒出了火光,一團拳頭大的焰苗,憑空炸開,在他手指尖端收縮跳蕩,慢慢的將黃符燒成黑灰。這下子圍觀眾人都有些動容,心中暗想:「這小孩頗有些古怪,不用火媒就把紙符點燃了,這倒少見。莫不是他符上藏有什麼引火的藥物?」就連烈陽真人也「咦?」的一聲,暫停手中動作,睜大眼睛注目過去。
從指上催逼靈氣,激燃符咒,這可是正宗施術者的手段,哪是什麼江湖騙子!普通人看不出其中玄機,可烈陽正是行家,又如何不知其中奧妙?人的足趾手尖,正是人身經絡末端,靈渠最窄最弱之處,能將竅中真勁匯集一處,從此激發出來,將身外物點燃,非數年之功是不可能辦到的。
想不到這孩子年紀輕輕,竟然也有如此造詣,這可難得。烈陽心想,不自禁向他多看了兩眼。
少年膚色很白,只是並非很溫潤的白色,有些蒼澀,應是經久不見日曬的結果。以九歲孩童的身量看來,他的身高沒什麼不足,只是體型就顯得略瘦了,不象一個稚童應有的肥腴。再細看,烈陽又發現了這孩子的另一個缺憾,他的額頭飽滿,如同豐月,只是不知怎麼,似乎曾被尖利之物劃傷過,從右邊眉頭到印堂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把細細的銀劍一般。只是疤痕極淡,少年的膚色又白,不仔細看幾乎看不見。
「真可惜了……」烈陽暗道,「天庭飽滿,是大成大富之象,可惜後天受損,波及命運,嘖!這小鬼的一生,看來倒霉辛苦是少不了的……」
那孩子自不知這頃刻間圍觀眾人念頭百轉,都在猜測他的來歷。雙目不斜視,左手托著瓷碗,靈力催動上來,熱氣透過掌心,眨眼便將一盞雪都化成了水,然後將燃了半截的藥符投下,捏住受傷少年的頜骨,撬開牙關,滿滿一碗盡灌了進去。
「好啦!你死不了啦!」他吹了聲口哨,笑道,「定神符下去,包治包好。你只花一兩銀子,就撿回來一條命,值得不能再值啦!」
那少年被烈陽踢得口鼻滲血,傷勢極重,若按平常醫術來診斷,是「傷五內,心脈損,微者唾血,重者吐血」的亡血證,慣常都得慎重對待,大用阿膠艾葉等珍奇藥補血回氣,可是了不得的重症。便是高明的郎中來用藥,也不敢說傷勢不會惡化。這孩子才灌了他一盞符水,便大言炎炎,也不知從哪來的自信。
眾人心中都不以為然,顧左右紛紛議論,都想:「這孩子信口開河,喜歡說大話,這可差了。」未及多想,見他又舀滿一碗雪,站起身來,走到另一端,按前法給那買蘿蔔的漢子燃符灌水。
那漢子傷勢比少年略輕,讓蛇屍染中前胸,巴掌大的一塊胸脯被燒蝕成黑色,只是傷表不及里,於性命暫時倒無礙。眾人也不預有他,見那小童煞有其事的空忙張羅,又燒符又唱咒的,只是搖頭嘆息:「唉,這孩子當真胡鬧。人家都傷成這樣,他卻還來戲耍。」
只是天下之事,不總是件件都合乎邏輯的,每常出人意料。騙子不一定便是賊眉鼠目,神醫也未必總是耄耋老兒,這一次,果然就出乎了眾人意料之外,奇事竟然發生了!
一帖水下去,原本昏迷不醒的漢子當時便如蚱蜢般猛彈而起,離地六尺高,發出一迭聲的驚叫:「啊—!蛇啊!蛇啊!」手忙腳亂的猛拂胸部。「疼死我了!哎喲好疼!好疼!」
場外嗡嗡的議論之聲戛然立止,如刀切般整齊。所有人張大嘴巴,吃驚的看著那個蹦跳的漢子。
漢子咬牙噓氣,大聲叫嚷,兀自專注於自己的疼痛之中,渾不覺場外異樣,繞著圈子跳了一會,傷口的癢痛實在難當,當下再顧不得天氣寒冷,「嘶」的一聲扯開了自己的衣襟,現出了皮肉。
一百多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齊刷刷看向他的前胸。
黃褐色的肌膚之上,此時燒開了一個巴掌大的傷口,深入肉內半指,大片焦黑,間有紅血滲出。流焰鞭尾蛇的毒性果然天下奇毒,劇烈非常,只輕輕沾染上人的肌膚,便能蝕出如此可怖的傷口,傷口表面儘是燒焦成黢黑的死皮,而周圍,紅腫蔓延開,高高鼓起,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面擴大。只是,那古怪小童的符咒似乎真的發揮作用了,眾人看見,隨著那漢子的喘息,胸口起伏,這個可怕的創口似乎正在變小,焦皮之下,正緩緩滲出許多淡黃色的液體,將裸露的血肉覆蓋住。
「大叔,快把衣服收好,別凍著了。」那少年站起身來,笑嘻嘻的說道,「定神符將你的傷處包攏住了,你別用手觸它,別沾染水就成。過到明天,這個傷口就收痂了,最多不超過五天,保你痊癒。」
那漢子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會看看傷口,一會看看那小童,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相信才好,感謝的話更說不出一句了。那少年也不理會,收拾物件,又去給另外幾個哭天號地的傷者治療。
外圈的眾人都默不作聲的看著,心中莫不是疑雲密布。
正自不得解,那個伏在牆根下的少年恰好此時也悄然回復了生氣,半躺起來,靠著牆壁,發出微弱的哭聲。他的哭聲雖低,伴著咳嗽,可是中氣完足,哭號聲弱而不息,哪裡還是心肺受創,呼吸維艱的重傷之象?!
「天啊!他也醒了……這孩子的符法真的有效!」這時,人群中才有人低聲驚呼道。
「是啊,他剛才不是吐血了麼,怎麼能快就醒過來?」
「你聽他的哭聲!你聽!你聽!這是內傷好了!不然不會哭得這麼長!」
嗡嗡的議論聲再次響起,初時還帶驚疑,竊竊難明,片刻之後,就變成了嘈嘈之聲,如一鍋水置於火上,聲息由靜而沸,漸漸變大。隨著那奇怪少年連制符水,把剩餘的五人都救治起來,呼痛聲盡止,而場外議論聲卻已變得沸騰,有人稱頌,有人誇讚,有人猜測,每個人都把那小少年看成了扁鵲神醫復生。到此時,誰還敢懷疑符法的效驗?圍觀眾人的眼神,已經都變成了欣喜與讚嘆。
「幾位大叔大爺,傷都好了吧?」便在這時,那神醫小少年說話了。咧嘴一笑,眼睛彎成了半月。「這就付了藥資吧,一張一兩銀子,先都說好了。」說著,伸出手來,大大方方的張開了手掌,挨個伸到幾人面前。
除了牆根那少年,餘下六人都面面相覷起來。
醫治救人,下符用藥,事後索要報酬本來正是天經地義之事,何況這定神符咒神效驚人,一符下去,傷痛便漸次消弱。一張一兩銀子,實在是物超其所值,價廉物更美。可是……一兩銀子,這可上哪去籌措才好?
對大戶人家而言,一兩銀子不過是杯酒之資,可是,對這幾個大雪天還出來賣食營生的普通漢子來說,可是要了命的大錢了。對些許貧苦人家而言,或許辛勞上半年,也未必能掙到這一兩銀子。
怎麼辦,人家救了自己,索要報酬來了,不給怎麼行?
看到幾個人面有難色,躊躇著不敢說話,那少年明白了。假意長長的嘆了口氣,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睒了睒眼睛說道:「都沒錢是吧?唉!老天爺不想讓我掙錢,又要做賠本生意了。」他拍了下手掌,道:「沒法子!算我吃虧!一人一文錢,這總有了吧?!」
「有!有!有!」聽到此言,六個漢子莫不如聞綸音,盡都喜出望外,紛紛答話說道。伸手入懷,一人掏出了一枚銅板,放到了那少年手上。
「多謝!多謝!多承各位惠顧!」少年滿面笑容,舉手過額,給幾人回了禮,然後將手一揚,六枚銅錢排成一柱,齊拋到頭上,「叮叮叮叮」盡落掌握之中。
「今天的生意開張了!」他燦然一笑,然後,慢慢旋動腳跟,轉了個身,把目光轉向了坐倒在一邊的烈陽真人,悠然邁步過去。
「老道爺,你還好吧?」
道人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蹲在面前問話的小童,又閉上眼睛,鼓勁運氣。
老道爺很不好。事實上,糟糕得很。
道人此時已經不敢行動了,坐倒在雪地里,屏心靜氣,正在專心排毒。他的布靴整隻都被毒汁染濕了,毒物被他用功逼出,從傷口源源流下,從鞋跟處滲下來,在腳下雪地窪成了面盆大的一塊黑色雲紋形狀。
流焰鞭尾蛇不愧天下奇物,毒性厲害之極。圍觀眾人都看見了烈陽鐵青的面目,額頭汗出如雨,以及高高腫起的腳掌,無不驚心。圍觀江湖客中,有不齒烈陽為人的,此時震驚之餘,更是幸災樂禍。這個賊道人飛揚跋扈,暴躁蠻橫,江湖口碑不佳之極,只是他的火雲觀名聲頗大,與一些大門大派都有點兒關係,所以多年來雖多受詬病,卻無人敢直斥其非,今日老天開眼,正活該讓他多受些折磨。
「老道爺,要不要我幫忙?」烈陽又聽見那少年說,然而此時逼毒要緊,哪顧得上說話,他嗬的一聲,眨動眼睛,鼓嘴發力,登時鐵青臉色憋成通紅,兩隻眼睛睜成牛眼模樣,眨也不眨的瞪著面前的少年。少年居然也並不迴避,笑吟吟的,帶著考究的意味和烈陽對視。
這條殺千刀的倒霉小火蛇恨人之極,毒氣運行何其之快!絕不同於凡類。剛才受傷不過數分,老道踩蛇踢飛的片刻,疼痛感便從腳背蔓延至胯間,烈陽甚至能感覺到那股熾熱的氣息如同一隊蟲蟻般,順著血脈蜿蜒上行。大驚之下,道士也無暇發怒生氣了,在附近趕緊找地方坐倒運功,聚起平生功力與之相抗。便在小童救治七個傷者的工夫里,他已經成功地將毒液壓制住了,並逼退到了足踝部,只需一股作氣,將毒血激出傷口,這條命就算保住了。
只是,命保住了,後事卻還不能算完。腫起來比平常粗壯兩倍的右腿,血液經脈中未除淨的殘毒,以及這數日之內功力的大幅下降,這都是麻煩之極的事情,烈陽這幾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呢,這個狀態可絕不能勝任。道人心中嘀咕著,打量一眼面前的小童,心中更堅定了跟他買符的念頭。
剛才小鬼頭燒符救人,效驗驚奇。烈陽一點不差的全落在眼裡了,只是他到底也有些自知,料想自己恃強凌弱出手傷人,不是什麼光彩行為,必定不會讓人景仰滔滔。若是直言求懇買符,只怕會惹來那少年的奚落刁難。當此情境,還不敢出手硬奪,沒的自己討來恥辱,光丟面子不得好處的傻事,烈陽真人是絕不會去做的。
直到少年醫好六個傻瓜蛋,走來跟自己說話,他才心裡有了底。
「嗯!不錯,不錯,老道爺的靈丹好像很對症……雄黃,白芷,哇!還有五靈脂!」那少年看道人沒空答話,眨眼笑一聲,便低頭看著烈陽的傷口,嗅了嗅,肆無忌憚的開始評論:「這個香辛的味道,該是細辛,嗯,還有牛黃,冰片……老道爺真有錢……這些藥消腫清毒,還不錯。」
「小鬼懂得倒不少。」烈陽心中暗道。「啵!」吐了一口氣,靈氣凝聚,向著足踝擠壓,一股細細的黑色血線登時從創口激射出來,彎成一道急弧落下地面。「嗤嗤」的聲響,血液落地,騰起淡淡的霧氣,雪水遇到這股熱毒,開始化成蒸汽。
情況好一些了,經過再一次逼壓,已將體內的毒氣拔去十之八九,短期內已無大礙。烈陽舒了口氣。當然,毒蛇咬傷,是絕不可能一日間將毒素驅除乾淨的,毒氣所經之處,必余些微殘毒,這可奈何不得,只能慢慢靜養,用藥物靈丹來調和滋補了。
當然,有了小鬼的符咒幫助,估計就不用這麼麻煩。
鼎回丹田,運轉九周,再一次運氣衝擊,看看激出傷口的血液變成了純粹的鮮紅色,烈陽才放下了心。他拭去額上的汗珠,抬起頭看著那微笑的少年:「你想幫我麼?怎麼幫?」
「買我的定神符吧,治療刀傷毒傷,保證療效,你看看他們。」少年咧嘴,指了指人群里受傷的六人。「剛才他們服下符咒,現在都好了。」
烈陽心頭一陣竊喜。料想是小孩子不懂世事,不知道自己是個惡人。若是個成年人來,看見自己所為,只怕就不是這麼好說話了。萬幸萬幸,不錯不錯,小鬼很討道爺喜歡,他要一兩銀子一張符,道爺給他二兩銀子一張也不打緊,只要符咒確實有效。
「你的符咒不是騙人的吧?只怕你是跟那幾個人串通來騙我錢。」 道人心中得意,面上可不敢露出絲毫表情,瞪了少年一眼,假裝漫不經心的說,聲動而擊西,以進求其退,對這樣的小少年也是要講點心計的。否則讓他看出自己著急要買他的符,只怕會加錢。
「嘻嘻,道爺你想多了,我的符咒童叟無欺,用實事來說話。」
道人心中暗喜,假裝想了想,道:「一兩銀子是麼?好吧,錢也不算多,我就拼著受騙,買一張看看。來,這是一兩銀子,給你。」道人在懷裡掏出了一粒碎銀,約一兩有餘,拋到了少年的面前。
「道爺你說笑了。」少年的回答卻讓道人一愣。
「一兩一張的符咒是給普通人的,而且已經賣完了。像道爺這樣身份尊貴,又身懷高強法術的神仙人物,當然不能用這樣的便宜貨。」
「那……那……你要收多少?」烈陽嗅出點不妙的兆頭了,嗓子有點發乾,心底有些嗖嗖的涼意。高高捧人,而後狠宰之。這是經年的老奸商所慣用套路,這小童看起來那麼可愛可親,該不會也是吧,只盼他下口時輕一點。
「二百兩。」烈陽聽到了一個讓人憤怒的數字。
「普通人用的是定神符,不過老道爺身份尊榮,豈能用相同的貨色?我這張乾坤無敵妙善神醫符,就是專為貴人們制的,用犀角,鹿茸,蟾砂,極品雄雞血等貴重藥物入汁繪畫,價格自然要貴一點點的,二百兩銀子,對老道爺來說實在不足掛齒……」小童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摸出一張黑紋繪製的符咒。
「啐!奸詐!該殺!老子就知道,這小狗賊年紀雖小,卻是個奸商!」烈陽心裡怒氣上躥,剛才對小鬼萌生的一點點好感,全丟到爪哇國去了。一張符咒賣二百兩銀子,真黑啊!黑得天昏地暗,黑得無法無天了。看來當今世道,人人陰險,實在不能對任何人抱有幻想,這少年外表看起來跟個好人似的,可誰知竟然也如此狡猾,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看他說的那麼自然流暢,面不改色的,只怕這樣的事幹過不止一遭兩遭了。
「二百兩一張,你幹麼不打劫去!到一邊去,老子不買!」道人怒道,這小鬼欺人太甚,當烈陽真人是好騙錢的麼。
「道爺嫌貴呀?那就算了。」小童把符咒收回懷裡,站了起來。「道爺的靈丹雖然是不錯的,不過我想,就算再用上好的治傷符,想要消除這樣厲害的傷毒腫脹,至少也得一個月到兩個月。」
道人翻了個白眼,把頭扭到一邊,情知他說得不錯。
「這兩個月之內,不能喝酒,不能吃香辛之物,不能動怒,不能使用武功法術,否則氣血攻心,只怕傷勢就糟糕得很了。而且,帶著傷,身子不利索,勉強要跟人打鬥,法術也要打很大很大的折扣的。如果碰上尋仇的敵人,嘖嘖,老道爺,那時就跟一隻雞一樣。」少年把手在脖子處比了比,吐出舌頭,「喀!」的作個斬斷的手勢。
「割脖子很慘的。血『噗』的噴出去三尺,死了眼睛都不會閉上。」
烈陽背後冒起了寒意。
該殺的小鬼還不解人之驚怖,繼續聳人聽聞:「像老道爺這樣厲害的人物,在江湖上行走也有時日了,性情這麼……威猛,我猜殺過的人也不會少。要是被殺的人……我打個比方啊,他們的爹爹啦,叔叔啦,哥哥姐姐什麼的,知道老道爺一兩個月不能用武功法術,嘿,一定會很高興,然後什麼黑面閻羅,白面無常,牛頭馬面,什麼殺雞勇士啦,什麼一刀砍肉大俠啦……統統找上門來,只怕老道爺不好對付。用了我的符咒呢,就不用擔心這一點,打不過就跑了,不用像塊肉似的讓人割了又割。」
「我的弟子們都在附近,等我找到他們,什麼敵人過來,老子都一刀一個。」烈陽冷冷的說道。被人說得脊背發毛,實在不是什麼美好感覺,尤其是這樣小不丁點的黃口小兒。
「噢!那還是老道爺厲害。」小童笑著說道。拍拍胸口,道:「那就算了,反正兩個月也不算長,六十天而已,每天最多碰幾十個敵人而已,最多再碰上一兩個妖怪,老道爺的弟子多得很,今天死兩個,明天死三個,也不打緊。」
「小子!你敢咒我?!」烈陽瞪圓了眼睛,怒上心頭。
「沒有啊,道爺,我哪敢啊,我只是不願你被人殺了,那多可惜,你也知道,現在天下有多亂。到處有妖怪,到處有人打架,你行動不方便,遇到事就麻煩了。」看見道人面上有些動容,少年不失時機,又繼續遊說:「道爺,我是為你好啊,錢財身外之物,散去又復來!二百兩銀子,你干點什麼事就掙回來了,算得了什麼?何苦為了這點錢讓人追殺兩個月,手腳沒法施展,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了,多可怕!」
「這小鬼說得有點道理。」道人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比起被人追殺兩個月,二百兩銀子實在不值一提。火雲觀各處都有通路,掙二百兩銀子也確實不費什麼事。只是,暴躁的道人到這時仍沒想過,幹什麼自己被蛇咬了,就應該被人追殺兩個月,而且還是不死不休。
兩相比較下來,道人已經有些動心。只不過,細細考慮,二百兩銀子買一張符咒,實在虧得太大,讓人不甘心。當下說道:「你說的是有點兒道理,道爺我也不差這二百兩銀子,不過你開的價實在太高。二百兩一張符,天下哪有這樣的高價?」
小童眉開眼笑,道:「道爺,二百兩還叫高啊?想想天下多少人,吃一副藥就幾百上千兩銀子,還不見得馬上就好。老人參一支幾千兩,還不是讓人吃了?該死的照樣死了,我這符咒二百兩銀子,卻能救道爺一條性命,你看值不值?」
道人立時默然。這小鬼說得倒不錯,一支幾千兩銀子的人參,吃的人多了去了。算起來二百兩銀子買張有效符咒吃,已經是賺了大大的便宜。想到這節,道人登時氣平。招招手,道:「好吧,算你說的對,符咒給我。」
小童笑道:「這才豪爽!」伸手從懷裡摸出了瓷瓶和符咒,道:「先交錢,後給符。」
烈陽有些不滿:「我烈陽道人天下聞名,難道會賴你錢不成?」小童笑道:「道爺賴錢當然是不會,不過剛才我作了幾單生意,只收到幾文錢,今天的飯錢都沒著落呢,心裡沒底啊,手裡拿到銀子,心裡才能安定一點。」
道人哼了一聲,從懷裡掏出兩個元寶,拋了過去,小童接住了,笑道:「道爺惠顧!」說完抖手就要燃符,卻被烈陽止住了。
「等等!你這是什麼符?讓我看看符文。」看到符紙上是黑色的紋路,道人有些不祥的感覺,他知道巫祝之術往往會以血氣墨砂繪符,咒紋是黑色,不象一般學術者用鮮紅的硃砂來畫。這小鬼來歷不明,可別被他用什麼不乾淨的符咒來暗算了。
小童笑了笑,咧嘴道:「符法是各門各派不傳之秘,道爺難道不知道麼?你不會是想把我吃飯的活路給斷了吧?你想啊,我要是想害你,還用那麼費心費力的跟你講價錢麼,開始時就一兩銀子賣你,豈不乾脆?」
道人想想,這話倒也有理。看這小童口舌便給,錙銖必較,是個小小奸商。不過奸商所欲在利,既得其利,料想不會出什麼陰損招數。當下便不再吭聲了。點點頭,看著小童胡謅亂咒了說了幾句,激燃符咒投入碗中,接過來喝下了。
「怎麼樣?什麼感覺?」小童接回瓷碗,放回懷裡,問道。
「嗯,不錯,熱力歸入氣海,正順著脈絡運行呢。這符力果然很快。」
「腿還疼不疼?」
「啊!好多了!」烈陽喜道,「你這一說,我才發現,腿沒那麼疼了,現在就有點麻癢之感!」道人撐地站了起來,走動兩步,道:「果然神效!哈哈,一點都不疼了!哈哈哈,老子好了!」他蹦跳了幾下,揮動手臂,突然間疑惑的停住了:「喂!小鬼,你的符咒治傷時,是連帶身子各處都有麻木感覺的麼?我的手臂好象不太靈光……」
「啊唷!糟糕!完蛋了!」那小童驚跳起來,臉上現出張皇神色。
「怎麼糟糕了?!」烈陽的心劇跳了一下,險些蹦到嗓子口。麻木的感覺現在更清楚了,兩隻腳都僵成了木石,現在待想移動半分都千難萬難。手臂也如同灌了鉛般沉重。
「乾坤符拿錯了!你喝的是麻痹符!」那該殺的小童喊道。烈陽心中一陣絕望。天啊!麻痹符!四個時辰之內不能動彈!這小狗賊不長眼睛麼?怎麼會拿錯呢?他媽的……不對!等等!等等!好像有點不對,難道是錯覺麼?為什麼這小鬼說話的時候,眼裡分明是欣喜和狡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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