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其時,天高月朗,四宇彌清。戌時刻半,人聲漸息,忽聞震霆起於俄頃,聲破耳鼓。觀見月宮失行漸左,次復歸其位。顧城內則犬豚奔突,哭聲四起,房舍皆傾,瓦牆旋破,棟樑折若腐草,痛呼傷號聲漫遍數里,死傷不知其數也。
這是記錄在《邢州通志》裡面的文字。
雍熙四年八月癸丑,戌時刻半,大宋境內發生的這一場奇怪地震,驚動了天下。
東京。地震發生時四個城門已經合閉,城中半數人家已經睡下了。
太宗皇帝正在皇宮睿思殿中批閱奏摺,他剛看到樞密院奏上的舉賢疏,倏忽之間猛聞驚雷炸過,地震傳來,宮庭劇烈晃動,門窗俱搖,殿內高燃著的十六支巨燭也在一瞬間同時熄滅。
太宗大驚,把手中玉管擲到案上,站起身來,卻正見對面房殿上,檐角立著的鴟吻獸延頸朝天,張口嘯風,變得象是活了一般。
「來人啊!」太宗敲響了手邊金鐘,門外候命的四名侍召太監神色慌張的躬身推門進來,立足不穩,撲地跪倒在地上聽旨。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回皇上話……」太監們還沒作答,「轟隆隆隆!」又是一次強震傳來,外面宮牆上的琉璃瓦竟然被這一震顛得離牆尺許,落下來叮噹作響。這一次震動比剛才那次劇烈多了,整個睿思殿似乎要向一側倒去,屋樑簌簌落下積灰。便在眾人立足不穩之際,殿內四支大紅漆柱驀然發出淡淡的金光,太宗和四名宦官隱隱然似乎聽到頭上畫梁傳來群僧咒頌佛經的禪唱。隨著這似有非有的念頌之聲,漆柱上雕著的四條盤龍變得如同活物,鱗甲一張一收,似乎扭轉身體,突然勒緊了漆柱。
睿思殿在剎那間寧定下來。
聽殿外震盪之聲逐響逐遠,各宮各殿漸次安平。皇宮大院被不知名的神力撫定了。
太宗畢竟是因武奪政戎馬半生的帝皇,多見變亂。在最初看到異象時短暫的震驚過後,立時恢復了鎮靜,此時他已經預感到,這次震動決非只在宮廷內為禍,想來整個東京城,甚至更遠的地方都已受到波及,聯想起連日來許多國家變徵,已知有事發生。微一思索,便傳令太監:「去把司天監監正給朕找來!」
太監領命,退出殿去了。
不多時,司天監監正魏子平急匆匆趕到殿前叩見。與他一同進殿的,還有聞訊趕來的白馬寺住持德結法師。德結法師是有道高僧,經常入宮給太宗說法,他深知皇帝的脾性,知道發生如此大事,皇帝必會遣人來請他問話,因事起緊急,索性便不等傳召徑直來了。
「魏愛卿,你跟朕說說,這次震動究竟怎麼回事。因何而起,所預何象?」
「陛下……」魏子平跪在地上,連磕了四個響頭,卻遲遲不肯說話。太宗一見,便知他有難言之語,肅容道:「你如實說上來吧,朕恕你無罪。」
「謝陛下。」魏子平躬身而起,揖禮畢了,才稟告道:「稟告陛下,臣近日觀察天象,已發覺局勢有異。只是心中存著猶疑,竊思陛下一向厚德待民,賢明甚於歷代帝君,蒼天當有所報才是。而星象學說,歷來不作治世之輔翼,僅見後世續評。臣不敢以飄渺徵象來枉擾陛下。是故至今未折疏上奏。
「只是,觀今日之局,月穿空突行,江河社稷翻傾,大亂之象確然已生。此時臣若還顧首縮尾隱瞞所知,延誤國事,當為百姓後世所不容。」
太宗道:「說,把你所知道的盡數說來。」
「臣大膽了。」魏子平說,「自夏初以來,臣每次觀測天象,總見紫薇暗淡,熒惑耀芒,鬼星之刺時時進犯主星,又有彗孛雙妖活躍,陛下,恕臣直言了,這是國亂民災之象。」
太宗吃了一驚,沒想到事情如此嚴峻。「國亂民災!怎麼會這樣,你接著往下細細說。」
「陛下,請隨臣到外面來。」魏子平道,先一步走到殿門口,恭請太宗出殿了,再尾隨跟上。「陛下請看,那一顆星便是熒惑。」
天圖上,一顆明亮之極的大星紅芒閃爍,明顯比周圍群星亮出許多。便是在明月掩照下,其鋒芒依舊不減出疏厲放射,視左右群星若無物。
「陛下再看看紫薇,那一圈是紫薇垣。」魏子平再把手指指向熒惑左邊一圈小星,那是一群泛著紫光的星星,明滅不一,散散的分布在熒惑左下,星光溫潤,主次分明,稍亮的幾顆主星邊上,有許多伴星圍攏成環,將之護在其內。然而此時熒惑星芒大漲,直迫紫薇宮內,漫天星斗中,惟見熒惑驕恣顧盼。
「這便是妖星欺主之象。」魏子平憂心忡忡的說道,「春秋戰亂,黎民失所時,曾出此象。秦漢交替,生靈塗炭時,亦出此象,近者,追至五代十國,諸侯割據,亦出過此象,陛下……」魏子平說不下去了。
太宗皇帝愣愣的看著天中明黯相異的一群星星,想是也被此景觸動了,半天沒有說話。良久,聽他嘆息一聲,道:「國亂民災……這是為什麼呢?向來黎民受災,因起於君王,商紂之變足為鑑。莫非是朕寡德而居極位,使眾生同受其累麼?抑或是朕無心錯漏,失愛於上天?朕自問勤政愛民,勵精圖治,不敢稍懈於國是,為何會有如此大亂之象顯於我朝中?」
魏子平跪下磕頭:「陛下乃賢明君主,千年難得一遇,然而天災巨禍終究非人力所干,想堯舜禹湯先賢,尚受毒蟲洪澇之害,唐皇開一代貞觀盛世,四海歸附,八方來朝,亦曾受吐蕃刀兵之迫。臣以為,當今亂世之象,並非陛下失德……」
「好了好了,這些好話就別再說了。」太宗擺擺手,阻止了魏子平說話,他說道:「眼下之局,先不論朕是高德還是寡德,總要先想個避災的法子才好。若是明知有災禍將來,朕還拿不出辦法應對,無論你們給朕戴上多少高帽,朕仍舊是個昏聵無能之君。」
太宗皇帝年輕時,跟隨太祖多年征戰,馬上安天下,性情也頗為豪放。在臣子面前談論己非,渾不以為然。當下問魏子平:「魏愛卿,你既算出大亂將至,可知此亂從何而起麼?」
魏子平道:「鬼星頻繁現跡,慧星與孛星交疊而出,這是妖鬼為害徵兆。象顯於玄武,位應北方,必定是北面方向有妖鬼作亂,禍延天下。」
「阿彌陀佛,老僧誦經之時,也得隱兆,亂源的確由北方而起。」一直站在一旁的德結法師這時也說道,「此亂關乎不潔之物,不用三年,便有百姓受災了。陛下須及早作下防範啊。」
「北面方向……不潔之物……」太宗皇帝揚起頭,抬目向殿頂望去。北面,正是大宋國的死敵,遼朝所在之地。
太宗皺起了眉頭。
宋遼之間的征戰,到如今已經形勢逆轉了。去年岐溝關一戰失利,大宋實力大損,現在已經被迫轉攻為守,退回本土防禦。而遼朝的蕭太后是個手腕厲害的人物,朝中又名臣勇將極眾,從去年六月開始,便積極率兵南侵,並大破宋軍。
北方的戰事一直是太宗皇帝心頭上揮之不去的陰影。
雲、朔、寰、應四州已經接連被敵軍攻克了。從近日前線傳來的戰報來看,形勢極為不利。遼軍步步進占,前鋒已迫雄、霸兩州。難道……大宋會因遼朝的進攻而亡國麼?太宗用指叩響了書案,沉吟起來。
那也不見得那麼容易!片刻後,太宗心中得出了答案,胸中隱生豪氣。雖然對方坐占幽雲十六州之利,但大宋南方安定,糧草兵源仍然充足,未必便不敵遼國。十數年來兩國交鋒,大小戰事打過無數,他對遼朝的國力兵力也頗為了解。知道現如今大宋雖因一戰失利而國勢衰減,但遼朝此時也並未占據有絕對優勢。他們想要把帥旗插到西京城頭,那還是萬萬不能的。而只要京都不倒,國家便不至陷進暴亂之中。
可是,除了兩國相爭失利,還有什麼事情會引起國亂民災之變呢?魏子平跟和尚都說此亂由妖鬼而起,……妖鬼……妖鬼……對了!太宗突然間想到了一件事,身子驀然一震,兩個眼睛也瞬間瞪圓了。
不錯!妖鬼之亂!北方,還有另一個巨大的妖魔亂源!
汾州。
八月十七日,戌時一刻。
「好義員外」孫天勝的宅子裡,燈火通明。
莊院裡不斷有人進出,身手矯捷,許多人甚至不願沿著曲折的石徑行走耽誤工夫,或施展開輕身法術,翻牆跳躍離開,或是在院子裡直接念咒遁土,從地下穿行出去。細看之下,往來匆匆的每一個人臉上都神情肅穆,沒有一絲笑意。
現今正值非常之機,從四方涌到妖窟來的獸怪愈來愈多,數十個江湖門派築起的防守陣線一天比一天拉長。所有鎮守在此地的江湖子弟都從師長面上察覺到事態緊急,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
宅子裡進,正堂上有許多人在議事。正中位置檀木靠椅坐著的,正是中原大俠劉振麾,下首兩排座椅也高高矮矮的坐滿了人。
「……劉大俠,形勢真如你所說的這麼嚴重麼?」說話的是剛剛從密州趕來的「程門」領袖,「飛鐮流星」賴慶笙,他臉上是一副震驚的神色。「我先前還想跟眾位掌門一道為民除害,殺進裡面去呢!照這看來,那也不行啊!我這次只帶過來四十名弟子,只怕是於事無補,妖怪數量這麼多,還有幾千年大妖……別說打進去了,我們能不能守住都是個大問題!」
「形勢的確很嚴峻。」劉振麾肅容說道,「以我們目前的防衛人手,打進妖窟裡面實在困難。就是只維持住現今的局面,也頗有不足。不過賴掌門請放心,江湖上明白事態嚴重的英雄越來越多,加入絞妖戰事的人正在增加。賴掌門,言掌門,段兄,徐兄,還有改克祺幫主,斐石函大俠……你們不都是聽說這邊出事才過來了麼?我相信,只要大家合抱成團,獻策獻力,必能把這個妖怪窟窿給填平掉。至於能不能守得住,就不用我再說了吧?嗬嗬,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昨天我聽弟子回報,近日來有許多熱心的江湖朋友自發組成隊伍抗擊妖怪,在各條防線殺了不少獸怪,這是好事,一段時間內我們鞏固住基地,還是不成問題的。」
「光鞏固住基地有什麼用?」坐在門邊末座的一個老者瓮聲瓮氣地說道,「妖怪的聚集速度遠比我們想像的快,如不能及早衝進內線,把這些妖魔鬼怪都掃滅乾淨,再等三五年他們就成氣候了,那時,一旦危害起來誰都擋不住。」
「費老英雄說的是。」劉振麾微笑道,「只是現今的情況大家也了解,人手不足,我們也不能輕舉妄動,要想真正解除這個隱患,我想,一是儘快發動中原各派,派遣門人弟子參與除妖,其二,向朝廷上書,請皇上派來大軍鎮壓。此事不能拖宕,我準備雙管齊下,這兩日就起草一份請命書,大家一起聯名上報朝廷,具告此地事宜。」
「朝廷?我們就別指望朝廷了。」右邊一個瘦子嗤嗤冷笑,「現在雄州和霸州戰況吃緊,潘美和田重進的十幾萬兵力都陷在那裡,還指望著皇帝派出宿衛軍去扭轉戰局呢。宿衛軍出京,也必定要先調上前線,哪會顧得上這裡?」
正說話間,有弟子奔跑上堂,抱拳稟告:「師傅!剛才收到西線雲中堂發來的消息,說黃昏時十幾名江湖人物進入防區,不知底細,問我們怎麼辦。嚴台山高長老也發來詢問,今天午間進他們防區的三十多名英雄是不是我們派去的。」
「又有人進去?」劉振麾眼中微微閃過一絲疑惑,他微一沉吟,向那弟子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只不過片刻之間,他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常,誰都看不出異樣。
「這時候會有誰進到裡面去?這麼兇險。」有人問道。
「是啊,十幾個人,若是遇上了幾千年的老妖精……那就不妙了。」
座中一人把目光投向了劉振麾,問道:「這些人是你派去的麼,劉大俠?」他的語氣頗不友好,也不知因為何事對劉振麾懷有敵意。「裡面厲害妖怪這麼多,這幾十個人能成什麼事?這麼派進去會不會太過輕率了?」
劉振麾微微一笑,卻不正面回答,「不管是誰進去的,總有他們進去的理由。遲早會見分曉的。我們現在還是先討論一下各條防線的人員補充吧。」
這時庭中腳步聲又響起來,一個年輕弟子急沖沖奔跑上堂,面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之色。
「劉大俠,蜀山派的弟子到了!來了四十六人,還有天龍寺的七十二名法僧,他們都坐在偏廳里等候呢。」
堂中之人盡皆動容。蜀山派和天龍寺,一道一佛,兩個門派都是執掌江湖牛耳的有名大派,江湖上平時很難見著他們的弟子,卻不料想,這一下子竟來了一百一十八人之多。而劉振麾居然能把這兩派的門人調來相助,也實在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由此可見,中原大俠的號召組織之力,確非旁人所及。
劉振麾大喜,拍了一下手掌,高聲道:「好!蜀山和天龍寺俠義為先,當真令人敬佩!咱們的力量又大大增強了,等明後兩日,南方二十幾個門派的弟子都到齊之後,我們也許就能打入妖窟裡面,掃除妖孽,解掉黎民之憂!」
「大家隨我一同去偏廳看看吧。」
眾人移步向西側偏廳走去,出門時正見十幾個家童搭起梯子在走廊上掛燈籠。院中一時明光大放。原來是莊主知道貴客到來,著令仆童把莊內所有燈籠都點亮了。
「孫員外識情知趣,難怪能掙出這麼大一份家業。」群豪都笑道,相跟著出了門。見庭中山石崢嶸,花木蓊鬱,風送桂花香氣,這景致倒比白日裡多一番風味。一群人談說著,剛走到院中,驀聞一聲震耳霹靂,雪亮的閃光照亮了院落。
「咯隆!」這一次顛動實在來得突兀,縱是眾人身懷高深法力,不及防之下也被顛得氣血微亂。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群豪面面相覷,全然不知其故。孫員外的宅子占地頗廣,庭中處處都植有高大花木,眾人被高築的石牆和花葉阻住了視野,誰也看不到外面狀況。正驚疑不定之際,「轟隆隆隆」又一聲劇烈震雷,仿佛就炸響在耳邊。土地在頃刻間劇烈幅動,像是流沙起伏一般,讓人站立不穩。眾人都慌了,醒悟得快的,開始施展護身法術。疾捷術、蟻甲咒,白光與黑光一時接連亮起。
劉振麾施起飛羽縱躍,飛身站到一株桂木頂上向四面察看。餘光瞥處,卻看見前院裡,幾十條淡青色的人影從西側偏廳飛竄出來,星丸跳擲向四面散開,迅速占住了牆頭、屋脊、大門等地。兵器拔動的閃光和低沉的喝咒之聲接連響起。
「敕令:天元封職值日神官保身護命,疾如律令!」
「敕令:地元受業土地山神安宮守宅,疾如律令!」
空氣中響起了奇異的震動聲響,這聲息宛如曲調,細聽時聽不見,但恍惚間卻感覺得到,仿佛就響在人的肌膚血液之中。
幾乎便在同時,人人耳中都聽到了平和的頌佛之聲: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
這是梵唱的大悲咒,聲音正從西側偏廳裡面傳來。
七十二名穿著黃衣的僧人合什垂目,行動極快,列成兩隊從廳內魚貫而出,唱經之聲愈來愈響,一時掩蓋了其他所有聲息,片刻後竟似傳到了天空中,在雲層間迴蕩。院子的顛動便在這唱頌聲中迅速平服下去了。
「啊!看看那邊!」跳上牆頭張望的一人驚恐的叫喊,把手指向東南方向指去。
東南方向,天際處,一抹緋色的雲彩不知什麼時候飛出來的,慢慢延上中空,燦如艷錦,低低的壓著天地交接線上,象一瓣嬌嫩火紅的鮮花悄然吐蕊。雲層之下,卻是一幅可怖之景,千百道艷紅色的叉狀閃電,此起彼落急速閃動,正不間斷的向大地劈下。
「出事了!」群豪騷動起來,隨著省悟過來的人數變多,叫嚷的聲音也慢慢變大。
「那裡是妖怪聚集的方位!一定是出事了!」
汾州東南,一百四十里外的康寧村,雲中堂駐守的防線基地。
所有弟子都從倒塌的房舍內出來了,他們聚在空地上,一邊躲避著被地震拋飛過來的巨大的斷木巨石,一邊震駭的看著眼前異象。
天空如沸。本該沉黯如墨的天色,在這個夜間突然變得如此明亮。整個大地都被紅光籠罩著,山、樹、房宅、人物,通統象是剛被血雨澆過一樣,裹上一重詭異的紅色。頭頂上方,血色的雲團一波接著一波,飛快地奔涌。廣闊的天穹此時已成了涌血的噴泉,深紅色,鮮紅色,鏽紅色,這些以前見所未見的雲團正在以讓人吃驚的速度向四方擴散,在雲層交接的地方,鮮艷之極的電光如同巨大的神鬼之劍,不時的貫穿天地。
雲壓得很低,讓人透不過氣來,相對於這沉重得如同鐵車一般的的重雲,大地的震動反而讓人感覺微不足道了。
然而讓六十二名雲中堂弟子注目的,還不是這些象是時時想要吞噬一切的血色之雲。一百二十四隻眼睛,現在正齊刷刷的看著南邊方向,那裡,現在展現的,是一幅他們做夢都不曾想像到的奇怪景象:
遠處,四條黑柱從大片樹林中鑽地而出,直刺天空。那是四條巨大無比的黑色煙柱,仿佛四條張狂的巨龍,滾涌著,咆哮著,搖擺不定,從地底一衝而上接入了沸騰的血色之雲。
煙柱中翻滾著種種奇怪的影像,仿佛那是另一個國度,無數生靈的形體在其中浮生幻滅。從黑煙的底部到頂端,處處幻化著可怖的形狀,人臉,虎面,牛頭,這些比原物大出不知多少倍的東西,唇眼俱備,正瘋狂的向外膨鼓,似乎想要掙脫煙柱聚成的牢籠,他們張嘴叫喊,表情痛苦而猙獰,空洞的眼窩,巨口中伸出的長舌,鋒利的獠牙時時突顯在旋轉的煙霧表面。甚至還有手掌上長著尖利指甲的巨靈之臂從煙中突破出來在空中抓撓。
空中煙線環繞,濃煙聚成的碩大的首級四處飛舞。
眾人全都看呆了,內心震怖無法形容。眼見著越來越多的怪臉掙脫束縛,拖著長長的黑煙向著四方橫盪,撲向遮天蔽日正向這邊聚集的野獸和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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