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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郡主府回來後,袁雋似完成了件大事,如釋重負,次日就又開始按時上值、認真修書。回國子監的第一天,任重便興沖沖地跑來敬世閣,將袁雋曠職期間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巨細無靡地匯報了一遍,讓袁雋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收了任重當眼線但不留神給忘記了。當任重喝完第三壺茶,終於確定自己沒有任何遺漏的時候,蕭凌走了進來,在其凌厲責難的目光下,任重沒能撐住一息,潦草地行了禮便落荒而逃。
「本還想給你個驚喜的。」蕭凌自然而然在袁雋對面坐下,重新煮了茶,給袁雋和自己斟上,「文昌侯家的小子對你挺忠心啊!就是嘴太碎,害我在外頭等了大半天,這麼毒的日頭呢!」
「蕭諾一,你這又是在胡鬧什麼?」
「嗯?是說我上學的事兒嗎?上學怎麼會是胡鬧呢?你能攛掇皇后娘娘幫著姜姝來聽課,就不許我也有向學上進之心了?」
袁雋沒來上值的這段日子,發生在國子監的事情中只有兩件能稱為「大事」:其一,順和帝特准寧國公府四小姐姜姝入國子學旁聽授課;其二,順和帝又准了北平王世子蕭凌入國子學修習課業。事情大體相似,但旨意用詞不同。姜姝入學不過「旁聽授課」,並不算真正突破「女子入學」的門檻;而蕭凌入學是要「修習課業」,是有學籍的正經學生,說明短時間內他回不了北平了。
「姜姝只是旁聽,且人家日日不缺堂。你呢?」
「我前些日子不是在忙你的事兒嘛!」
「我說的是這個嗎?你一個成年世子,在國子學修習課業,不回家了嗎?」
「我不來上學就能回得去嗎?」蕭凌平靜地注視著袁雋,片刻沉默後,才緩緩地說:「禕然,這世道不會太平很久了。今夏酷熱,眼看著各地就要起災;且事極必反,今冬必定極寒,屆時恐怕四境災情更甚。遼國各部本皆逐水草而生,春夏更該是放牧生產的時節,但今年他們已在邊境頻繁襲擾,說明並無足夠準備可以確保安然過冬,天寒之前必有大動作,甚至可能倚仗遼人體格、習性的優勢,在寒冬降臨時大舉兵馬來犯;還有齊國,眼下雖無任何風聲,可楚遼一旦在滄州交戰,齊必定會出兵珈藍山和洛水,伺機進攻烽、邕兩州爭利。禕然,要打仗了,聖上怎會讓我回去呢?」
袁雋的心猝不及防地疼了起來,她木木然發現,其中竟還有些是為了蕭凌。是啊!本質上,滯留在京的北平王世子蕭凌和齊國皇子燕洄並無不同,都不過是順和帝手上的人質罷了。被遺棄在楚七年的燕洄可能對齊並沒有太大的威懾力,可唯一的繼承人蕭凌對北平王蕭熠何其重要!為了愛子安然,北平王誓死也會為順和帝守住北境!
袁雋心裡想著,看向蕭凌的眼神便帶上些不忍和痛楚。蕭凌捨不得看她這幅樣子,抬起的手本想使出「拍腦袋」的絕招,讓她生氣好過讓她難受,但最終卻決定遵循本心,只輕輕揉著她頭頂的發,說道:「這樣也好!剛好陪你修書,等你長大,然後,再帶著你袁禕然一起回家。」
袁雋沒有生氣。她再度在蕭凌眼中,看到了與其前世在朝陽殿外看她時相仿的神情意味,卻是第一次無比清晰地從中讀出了心疼。原來,不管是前世或今生,此人眼裡的痛和苦都是因為……心疼她嗎?
韓濟在敬世閣門外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年輕男子與少女隔著几案相向而坐、相顧無言。原本張揚恣意的人,周身卻包裹著無可奈何的蕭瑟;原本嬌俏伶俐的小丫頭,則散漫出一種久歷風霜的惻隱動容。古怪但不違和。兩人就在十步開外,又似在另一個世界。
「咳咳。」因為確有要事,韓濟不得不假咳兩聲打破「結界」,袁雋用餘光掃了一眼,見蕭凌仍自巋然不動,厲聲提醒:「手!」蕭凌這才慢條斯理地將手從袁雋發上撤了回去。
「先生今日怎麼來國子監了?」袁雋請韓濟入內,拿了僅剩的乾淨茶盞倒茶。
「自是對安平公主有事相求,才特意找來此處。」
「先生有求於我?」
「是。今夏高溫少雨,多地報了災,聖上責戶部統總賑濟和救災搶種諸事,並著濟協同理事、每日面報進展。因此,逢四、九之日崇志堂的講學,要拜託給安平公主了!」說話間,韓濟起身向著袁雋鄭重一禮。
袁雋嚇了一跳:「先生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濟已稟了司業,鄭大人允了。」
「大楚國土,除了京城,我只在五歲時到滄州住過不到兩年時間,怎麼講學?」
「可公主在修《北地誌》。」韓濟略一停頓,又道:「況此半月間,還抄了手記。近些時日,西北邊境越來越不平靜,我之前講學時,大家對此也頗多關注,不妨就從西北、從公主到過的滄州講起,定然不會錯。」
「成治給你看了?」袁雋被韓濟的話轉移了注意力。
「不曾。季澤昨日告知公主親抄手記相贈之事,與濟商議公主此舉何為。聽其言,辨其意,似已將手記悉數轉交郡主,並不曾開匣翻看。」
「倒還老實,就是太笨。」袁雋發現自己似乎因為亭林姐姐,對成治更加不滿意了,「先生,若我所料不差,亭林能來找我比武,也是先生有意為之吧?」
「公主如此通達世情,想來講一門邊地民情課當遊刃有餘。」
「忙,無空,不去。」
「安平!」韓濟驚覺失言,下意識看向一邊默不作聲的蕭凌,見其正慢慢抬眸與自己對視,眼神中似有刀兵之氣。恰此時,袁雋卻說道:「先生授業解惑是師長,就喚我安平吧!」
韓濟怔楞片刻,與袁雋推心置腹道:「聖上心意如何,你比我們了解得都深。《北地誌》能修,但未必能見世。國子學眾人將來多要入朝為官,今日他們聽得多些,來日百姓也許就能苦得少些!」
「可我擔心……」不等袁雋把話說出口,蕭凌便搶先道:「擔心什麼?袁禕然,你還有我呢!我堂堂北平王世子給你當助講,便是講學內容上能幫得有限,給你壓壓陣肯定足夠了!」
「好!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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