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個月,一百零八尊羅漢像終於成了,上的最好的彩釉,加上大栓精湛的手藝,燒出來的陶像顏色鮮活,表情生動,線條流暢細膩,效果極佳,陶陶都喜歡的不行,琢磨以後閒了,讓大栓給自己燒一套迷你款當擺件兒。
這天是朱貴約好取貨的日子,陶陶特意起了大早,柳大娘比她更早,已把院子規整利落,早飯也擺在杏樹下的小桌上,用個竹編的淺子扣住,免得落了飛蟲,天熱了草木蔥蘢,蟲子也多了起來。
柳大娘的廚藝極好,也大約知道了陶陶的口味,今兒早上做的是長壽菜豬肉餡兒的包子。
長壽菜是柳大娘從城外挑回來的,廟兒胡同住的大都是莊稼人,以前都是靠著種地為生的,勤勞樸實是女人莊稼人的天性,一開春廟兒胡同的女人們都會起早去城外挑野菜,什麼長壽菜,野菠菜,苣苣菜,苦菜,婆婆丁,枕頭菜,大葉菜……
陶陶一問,柳大娘能說出一大串來,什麼稀奇古怪的名兒都有,吃法也多,用開水汆了涼拌或洗乾淨了蘸醬,炒著吃,做餡兒,蒸包子,包餃子……再多了就攤開晾在竹淺子裡,曬成乾菜,備著冬底下解饞。
光野菜能做出十幾種花樣來,讓陶陶佩服不已,陶陶最愛吃的野菜豬肉餡兒的包子,就著熬的糯糯的棒渣粥,陶陶一頓能吃四個大包子。
陶陶把手裡的包子塞進嘴裡,喝光了碗裡的粥,拿到井台上洗乾淨了放到一邊兒,就算她起的早,也比別人晚了許多。
柳大娘一家跟大栓都是天不亮就起來,陶陶可不行,這時候起已算很早了,吃了早飯,陶陶泡了一壺茶提到院子裡,一邊兒喝茶一邊兒等朱貴。
杏花早謝了,枝頭簪了許多小青杏,瞧著甚是喜人,陶陶仰著頭數了一會兒,哪裡數的清,自己忍不住笑了,一想到馬上就有一筆銀子進賬,心情就好的不行,以前都不知道自己這麼財迷。
正想著,就見二虎子跑了進來:「來了來了,那個朱管家來了。」
陶陶迎出去行禮問好,朱貴如今知道這位是七爺府的人,哪敢受她的禮,忙側身避開:「「不知陶像可好了?」
陶陶倒未在意他的動作,點頭:「好了,昨兒陰天,怕落雨,都挪到屋裡去了。」引著朱貴進了堂屋。
朱貴一尊一尊瞧了過去,忍不住點頭,這陶家燒的陶像的確不凡,也難怪能入老太君的眼了,陶陶見他臉色便知滿意,暗暗鬆了口氣,朱貴也痛快,從懷裡掏出銀票來遞給陶陶:「這是剩下的銀子。」
陶陶接在手裡,把旁邊一早預備的盒子拿過來打開:「聽說朱管家有兩個小孫子,這個給兩個孩子玩兒吧。」
朱貴低頭一瞧是兩個胖娃娃的不倒翁,一個男娃一個女娃,色彩鮮艷,憨態可掬,朱貴不禁暗道,別看這丫頭年紀不大,還真是個會辦事兒的,可惜是七爺的人,不然,生意做起來說不準能賺大錢。不過,這丫頭跟她姐差的是有些遠了,不是洪承說,自己做夢也想不到這位是秋嵐的妹子。
陶陶讓大栓跟朱貴帶來的小廝一起把陶像搬到外頭車上,自己讓著朱貴在院裡坐了,倒了茶遞過去:「茶不好,您老湊合著吃一碗。」
朱貴:「我這兒正有些口渴呢。」說著拿起來喝了半碗下去,放下茶碗看了陶陶一眼,笑眯眯的閒話兒:「不瞞您,平常到我們府上的都是貴客,別說那些貴客難伺候,就是貴客身邊兒的奴才小廝,都不能慢待了,茶房裡頭點心好茶跟流水似的備著,倒不算稀罕東西,只說是好茶,我吃著卻清寡的沒滋味兒,色也淡,倒不如你這個好。」
陶陶心說這不廢話嗎,越是好茶味道越淡,色也越清亮,她這壺裡頭泡的就是最便宜的高沫,幾個大子就能買上一大包,能是好茶嗎,不過,門口茶房裡招待車夫小廝,都用這樣的好茶好點心,哪個宅門貴府這麼牛啊,想著忍不住問了句:「貴府上是?」
朱貴正等著她問呢,笑了一聲:「我們府上在這京城裡啊也算有些名聲,就是皇城東邊兒長樂街西頭門口擺著兩個大石獅子的姚府,不知可聽說過嗎?」
陶陶哪知道啊,搖搖頭,不過長樂街?怎麼這麼熟呢啊,好像上回從晉王府回來的時候,路過個老高的石頭牌坊,上頭寫得就是長樂街,跟晉王府就隔了一條街,她記得小安子說過,晉王府周圍幾條街住的都是皇親,那麼這個姚府也是了:「府上是皇親?」
朱貴目光閃了閃,沒說話呢,柳大娘聽見忙道:「哎呦,我說是哪府上的老太君過壽,有這麼大的排場,原來是國公府,那可怨不得了。」
陶陶:「柳大娘知道?」
「知道知道,京里誰不知國公府,那可是貴妃娘娘的娘家,魏王晉王兩位殿下的外家。」
陶陶蹭的站了起來,抿著嘴唇看了朱貴一會兒:「我記得朱管家上回來的時候,任我再問,您也絕口不提府上,怎麼今兒變了樣,莫不是有什麼人授意朱管家特意透給我知道的,讓我知道姚府跟晉王府的關聯,想告訴我,這樁買賣是因晉王殿下的面子才做成的,這銀子我陶陶賺的不硬氣。」
朱貴哪想陶陶是這麼個直來直往的性子,且如此聰明,一想就明白首尾,明白了就直接問到自己臉上,這叫自己怎麼應對啊,說不是,眼睜著的瞎話,說是,這位瞧著氣的可不輕,若是記恨上自己,以後真出了頭,自己找誰哭去啊。
洪承出的這什麼餿主意,簡直左右都不是人,臉色變了幾變,苦笑了一聲:「姑娘既什麼都猜著了,就別難為小的了,說到底,七爺也是為了姑娘著想,怕姑娘在外頭受了委屈,心裡頭不放心。」
陶陶忽的笑了:「他以為我若知道這些陶像是姚府里要的,這銀子拿的就不硬氣了?真真兒好笑,你願買我願賣,兩下合適買賣就成了,做生意利字當頭,有錢不賺豈不是傻子,別說你們姚府就是晉王府的人來了,只要有利可圖,我舉雙手雙腳歡迎。」
朱貴一見這架勢,哪敢再說什麼,應付兩句就跑了,剛出了廟兒胡同就給洪承截住問:「這位可說了什麼沒有?」
朱貴沒好氣的道:「先生您這兒給我出的什麼主意啊,我這兒剛起個頭,這位就什麼都明白了,直問到我臉上,說是不是有人授意告訴她的,就為了讓她這買賣做的不硬氣,問的我這張老臉都險些沒地兒放了,且,這位說了,別說是姚府就是晉王府來買陶像,她舉雙手雙腳歡迎,您這招兒不頂用,得了,老太君交代的差事如今辦妥當了,這位的事兒可就跟我沒幹系了,老太君哪兒還等著瞧陶像呢,我這兒先告辭了。」撂下話就沒影兒了。
洪承也有些意外,沒想到陶陶是這個反應,忙轉身進了旁邊的茶棚子,躬身把朱貴的話回了一遍,小聲道:「爺,奴才瞧著這招兒只怕對二姑娘沒用。」
晉王沉著臉站了起來:「她倒是葷素不吃油鹽不進,我倒是想看看她能硬氣到幾時?」轉身上車。
洪承忙吩咐回府,心說,貌似爺上回給這位駁回來,也說的這句,可一回府就派了小安子過來守著,後來一聽說刑部的耿泰來拿人,朝服都不及換就跑來廟兒胡同把人帶了回去,為這丫頭求了五爺不算還求了三爺,才把她開脫出來。
可這位卻翻臉就不認人,多一天都不待,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出來,把爺氣的把西廂都砸了,又如何,末了,還不是叫人來瞧著,生怕這位受委屈。
也難怪這位硬氣,估摸這丫頭心裡是拿準了爺舍不下她,不然,哪敢這麼掉腰子呢,也不知這回爺能氣多久?
洪承真心覺得爺若能狠下心,丟開手別搭理她,就憑這丫頭的性子,用不了多久肯定惹禍上身,讓這丫頭好好吃些苦頭,爺再出面,這丫頭吃了教訓,說不定就老實了。
洪承也是替爺生氣不平才這麼想,哪想到一語成箴,轉過天兒剛過了晌午,盯著人就跑了回來:「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兒了,不知誰報的信兒說廟兒胡同鍾馗廟裡的老道是個反朝廷的邪教頭子,那廟就是邪教反朝廷的窩點兒,刑部剛直接來人把鍾馗廟封了,裡頭的人都捆起來帶到菜市口去了,說要砍頭呢。:」
洪承聽了個稀里糊塗:」讓你看著二姑娘,你盯著鍾馗廟的老道做什麼?」
那小太監忙道:「奴才是看著二姑娘呢,可刑部封廟抓人的時候,二姑娘正在廟裡頭呢,跟著一塊兒抓走了。」
洪承一聽腦袋瓜嗡一下,邪教惑人,聖祖七年的時候鬧過一回亂子,險些把朝廷都推翻了,自此聖旨下了一道聖旨,舉凡跟邪教沾邊的不用審問,直接推到菜市口斬首。
也就是說,若自己再不回爺去救那個惹禍精,過會兒這丫頭的腦袋就搬家了,一想到那丫頭的腦袋沒了,洪承嚇得臉色都變了,莫轉頭就往書房跑,,一邊跑還一邊兒琢磨,這回可真是往死裡頭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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