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步,這些小鬼也就別想再嚇人了,非要說的話應歡還是覺得身邊這個傢伙更加嚇人……
尹族就宛如一個不按照套路出牌的暴力流選手,用壓倒性的力量從根本上上粉碎了恐怖片裡百試百靈的老橋段。就好像一個大力士去參加密室逃脫的節目,他的智力可能不足以讓他解開所有謎題,但他的力氣大到足以將這間小小的房間全部拆掉。一旦謎題的難度超過了智商上線,他不會像普通人那樣急的抓耳撓腮,而是會毫不猶豫地將整間房子都拆了,讓謎題本身隨風而逝,卻一樣可以算是「成功逃生」。你一個人逛猛鬼街或許會嚇尿,但跟著超人一起逛估計就啥反應都沒有了,理兒就是這麼個理兒。
應歡好奇地看著他們步履蹣跚地走過來,心裡不禁感慨道剛剛還是他們嚇我們呢,轉眼就變成我們嚇他們了,世界真奇妙。
這些小鬼走得非常慢,幾乎就是爬過來的,他們身後留下一路不明液體的痕跡,黃綠摻雜,看著就像青蛙的內臟一樣噁心。應歡不由地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往尹族身後靠了靠,不想正對著這些靠顏值就能給人催吐的傢伙。
大概到了三米左右的距離,小鬼們紛紛停下了。他們那早已經鬼化了的腦子似乎還依稀能分辨出剛才發生了什麼,面向尹族時,可以明顯地看出其表情變化——從一臉木然變得又敬又畏。
其中一個小鬼貌似被推舉出來交流,他將兩隻僵硬的手臂慢慢地舉起來,在空中比劃著,並發出「嗚啊嗚啊」的沙啞叫喊聲。應歡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聲音,它不像是從人間能發出來的東西,而是應該來自地府,來自那個執意要將湯灌進你脖子裡的孟婆。每一個音調都充滿了陰暗的氣味,它會令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瘟疫、戰爭和死亡,以及即將腐爛之人絕望的呻吟。
小鬼將近說了三分鐘,尹族就這麼靜靜地聽著,也不打斷它。
「你能聽懂它在說什麼?」應歡好奇地問道,「我只能聽見一些象聲詞呢。」
「它說的都是鬼話,你聽不懂最好。大致就是說自己生前也是好人,出了車禍死了,司機肇事逃逸現在還沒有抓到。怨氣太重又無法轉世云云……反正自從他們有害人之心的那一刻開始,就不再是好人了。」尹族從大風衣之下伸出手,直指向天,似乎是要從天上接住什麼掉下來的東西,「風!」
……
他保持了這個姿勢大約五秒鐘,便能隱隱聽見破空之聲,一件銳器划過天際,穿透雲層,向這條公路上飛來。應歡不知道它是從哪裡飛來的,只知道這件東西莫名其妙地就進入了自己的視線。因為這雙獨特的陰陽眼,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一條軌跡雲正像剪刀裁剪布匹一樣輕而易舉地撕開雲層,而這位鑽孔者本身的體積相當小,如果將雲層比作大海,那它無疑就只是大海里的一根針。應歡還從未見到如此之小的物體能保持如此巨大的速度飛行,這似乎違背了她一直以來學習的物理定律。
「轟——————」
一把樣式輕巧、刀刃鋒利的兵刃捅穿了雲層,筆直向下墜落,在其身後劃出一道雪白的軌跡。它在空中無比靈活地打了個轉兒,調轉方向,最終將刀柄穩穩地送進了尹族恭候多時的右手中。他順勢甩了個漂亮的刀花,雙手持刀,做劊子手狀橫刀肅然而立。這把刀和尹族本人差不多高,豎著立起來大約也有一米四幾,看著就讓人膽寒。刀柄下端繫著一塊玉石般的重物,閃爍著碧綠色的熒光,很難想像在經歷了如此疾速的飛行之後它竟然沒有從刀身上脫落。刀鋒乾淨得可以直接拿來當鏡子照,其鋒銳的一端更是薄的好像沒有厚度一般,可以輕易砍斷人的頭髮。
應歡看到刀鋒上盤旋著一股祥雲狀的圖案,它們以光的形式存在著、纏繞著,不斷地交織變化。
小鬼們見大事不妙,又是一連串嗚哩哇啦的鬼話丟出來。他們原本僵硬的臉開始扭曲,眼珠在這把從天而降的太刀和尹族的手之間來回跳轉,雙手作揖,做彎腰鞠躬狀。祈求往往是跨越種族的語言,就算應歡聽不懂他們的意思,但也很清楚地知道他們的意思——好漢饒命!
「是嗎……你們現在向我求饒,當初害死別人的時候,由可曾理會過別人的求饒呢?」尹族面對著小鬼們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酷,這讓一旁的應歡有些不適應,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生死有命,善有善報這種東西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或許,你們死前都是無辜的人,你們覺得這很不公平,覺得蒼天無眼。憑什麼你們勤勤懇懇地工作,從來都不積惡業,卻要慘死在車禍中,被撞成一灘連完整遺容都無法保持的爛泥?」
「但無論如何,無論你又多大的委屈,當你傷害了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類,你就是我的敵人,我會不惜任何代價將你們抹掉!」
「嗚啊——嗚啊——!!」小鬼見尹族側過身子,開始揮動那把大刀,自是明白萬事皆休。情急之下,他竟然又想起了為人時的語言,用模模糊糊的腔調大聲喊道,「不……不!是貘?,是貘?逼我的————!!」
尹族的神色頓時一凜,但手上的動作卻已經停不下來,只見一道銀白色的弧光從太刀的刀鋒上躍然而出,橫向直逼過去,將小鬼們的身體都籠罩在其中。他們就像被風吹滅的蠟燭一般,被這一擊打得神魂俱滅,化作一抹劫灰飄散了。鬼一死,這片脆弱的鬼鏡自然也是相繼崩塌。一切都像倒塌的戲台一樣,四周的景象一個接一個湮滅成灰,公路、護欄、遠處燃燒著的大巴士,還有永無止境的橘紅色燈光。
他將太刀輕輕地搭在地上,凝視著這座崩塌的鬼境,一言不發。
……
回過神來,二人發現自己身在荒郊野嶺之中,四下望去,一片荒蕪落敗。這種情節在聊齋里倒是十分常見某個書生原本是在一座破廟裡過夜,卻不想被狐狸捉弄一番。第二天一早,發現自己其實是在荒郊野外過的夜,昨晚享用的美味佳肴其實都是泥土和菜葉子。不過,好在他們倆離主幹道也不是太遠,這座山下就是一條燈光璀璨的高速公路。雖然現在的車流量並不多,但也偶爾能看見一輛飆到九十碼以上的汽車「嗖——」的一下竄過去,在空中留下一連串尾氣。
原本無比厭惡的噪音,現在卻成了讓應歡安下心來的東西。她看了看天上,一輪彎月穿過了烏雲的遮蔽,向人間投放著清冷的光輝。她不由地有些感慨今晚的月色之明亮,雖然有些許黑雲,但她本身的光芒卻依舊能將一切都照亮。在這樣的夜晚,就算走夜路,也不會迷失方向。
他們真的回來了。
「剛才……他說的那兩個很難讀的字……是什麼啊?」應歡大著膽子問了一句,自從她看見尹族方才那張充滿了戾氣的臉後,有好長時間都不敢跟他說話,好像他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貘?。」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手上的太刀便「砰」的一聲消失了,只在原地散落了一些白色的小光粒,「你可以去看看《神異經》,裡面有關於他的記載……是一個長著利爪的妖怪,身手敏捷,動作靈活,擁有超乎尋常的身體素質,並且喜愛吃人的大腦。」
「所以,你該不會要告訴我,那種東西也是你的獵殺目標吧?」
「他是我的死敵,我們鬥了有一段時間了。」尹族的面色稍微有些陰沉,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這次的事,估計也是他在背後攪和,想借這些小鬼來挑釁我嗎……」
他稍稍思索了一下,便轉過腦袋,對應歡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能不能稍微等我一會兒?我得找人問個事情。」
應歡以為他是要向誰打電話,便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表示自己並不會偷聽。雖然她不明白尹族為什麼要在這種信號都不一定有的地方打電話,但既然他想打,那自己就往後讓一讓唄。稍微有點兒尷尬的就是這裡實在比較空曠,她沒法找個掩體之類的東西靠著,只能強行眺望著下面的路燈,裝出一幅「我在四處看風景」的樣子。
尹族四下看了看,跺跺腳,似乎是在確認這裡土壤的硬度。緊接著,他重重地一腳踩下去,並用從未有過的威嚴聲線大喝一聲,「土地!」
「轟————」
一陣煙塵散去,地上突然冒出來一個佝僂著的身影。得虧這裡沒有監控,車流量也不是太多,要不然非得把人活活嚇死不可……來人的身高和侏儒差不多,頭髮和鬍鬚都是花白的,唯一顯高的就是手中的那根木杖。他的服裝透著一股古代人的氣息,好像是從某個古裝劇的拍攝片場裡直接走出來的。
「小神恭迎上仙。」土地公公對著尹族拜了一拜,恭敬地說道。
「客氣話就免了,把你地盤上最近發生過的,所有不對勁的事情都跟我說一遍。」尹族揮揮手,以不容拒絕的氣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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