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獵魔人 第六十章：不按劇本走
杭州城南。竹井巷。一家老舊的素食餐館。
掛在門外的招牌在歲月的侵蝕之下，越來越顯得破敗不堪，失去了招攬顧客的光澤。說句實話，這家店吃的也就是回頭客這一碗飯，指望著生意興隆什麼的簡直就是在做白日夢。試問，身體健康、消化功能正常的年輕人，為什麼要放著琳琅滿目的外賣不點，而是特意跑到這間偏僻的小巷子裡來吃素呢？
老孫的打樣時間是晚上十一點整，幾十年來，雷打不動，從未提早過。其實來他店裡光顧的都是老人，而老人鮮有在七點鐘之後還出門的，基本上天色一暗下來，他這間小店也就沒啥客流量了。可誰也不知道老孫為什麼這麼倔，寧願每個月多交一筆電費，也要保證小店裡有燈光。他自己則是坐在顧客的位置上，打開店裡唯一一台彩色電視，這個台看看，那個台看看，全當打發時間。
他對此的解釋是——如果某一天晚上，一個落難的流浪者路過這條巷子，無助地徘徊著，他兜里只有幾枚硬幣，出了這條巷子就什麼都吃不起。這樣的話，價格便宜的拌麵對他來說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大家只覺得，這個曾經做過和尚的老人還保留著一顆無與倫比的善心。在當今這個浮躁的社會裡，能夠真正站在弱者角度上考慮的，又有幾人？
然而，今天晚上，這位活菩薩卻是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
老孫似有所感，神色不變，只將電視的聲音放低了一些，準備好迎接即將到來的那位「貴客」。不出其所料，幾分鐘之後，那扇破舊的店門便被「吱啦——」一聲粗暴地拉開，從門縫裡擠進來一個龐大的身軀。他雖然看上去還要七分人形，但這身高卻足足有三米來高，若是挺直了脊背，足以將整間店面的天花板都頂穿。一股莫名的迫力從其身上傳來，黑色的影子瞬間便像液體一樣布滿了整間店面，熄滅了所有可以發光的東西。電燈、電視機……反正所有發光的、反光的物件，在解除到這層朦朧「黑紗」的同時，便失去了它們本身的顏色。
在黑暗中，老孫瞳孔里跳動的兩團火焰顯得格外清楚。
來人身高三米，四肢纖長，但都被包裹在一層浮動的黑紗之中，看不真切。一件黑白相間的大袍從頭裹到腳，半面是黑，半面是白。似有點點火星般的黑暗在袍子的邊緣浮動著，時不時還會像液體一樣「濺起」些許黑暗斑點，浮到空中，散開，再化作裊裊娜娜的黑霧。四顆拳頭那麼大的寶石在他的胸前懸浮著，排成一圈，分別是橙、綠、靛、紫的顏色，散發著明亮的光芒。這四顆寶石宛若四盞功率極強的大燈，將這間小小的飯店照的通體透亮、色彩斑駁，氣氛宛如某個地下賭場。
老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之後，平靜地收回了目光，問道，「客人想吃點兒什麼？」
怪物的面部是一塊鏡子般的圓滑面具，看著它，老孫只能從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沒有回答，老孫只好又問了一遍，他還是沒有回答。
「……你這個人，真是要命，舌頭打結了嗎？我問你想要吃什麼？」老孫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詭異和嚴重，依舊管自己扮演著「小店老闆」的角色，「就算你是個啞巴，好歹也指一下菜單啊，指一下我不就明白了嗎？」
「呼……很好，很好。」怪物的聲音倒是出人意料的好聽，如果做個比喻的話……隨便找一本好萊塢大片的預告，裡頭那個念旁白的聲音就和他差不多，「你的反應很冷靜，也很出色。看來，我果然沒有找錯人。」
「你找我有事嗎？」老孫不卑不亢地問道。
「我的名諱……喚作卡拉?佩恩，是近百年來新晉的一位神明，掌管著宇宙中的顏色。」卡拉戴著面具，老孫也無法看穿他的表情，只覺得這人的話語中帶著一種隱藏極深的狂氣和傲氣，「我接下來要和你說兩件事。」
聽到這般冒犯的自我介紹，老孫一不惱二不怒，依舊是穩穩地坐在椅子上，雙目盯著他反光的鏡面，微微頷首道，「你說。」
「第一，我在尋找三種迷失在這顆星球上的顏色，分別是紅色、藍色和黃色。這三種原色對我來說就是拼圖的最後一塊，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為了得到它們，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卡拉微微將腰躬下來一點，一股熾熱無比的氣從他的大袍上迸發出來，如果非要用文字來形容這股氣場的話，「神威」二字或許正合適，「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知道它們的下落，介不介意告訴我呢？」
「介意。」老孫斜著瞥了他一眼，有些嫌惡地說道，「你身上這股味道真噁心……能不能離我遠一點講話？」
「哼……地球人……」卡拉的喉嚨里爆發出一聲陰冷的笑，竟然真的又將身體收回去了，「好吧，你對神的冒犯暫且先不論，我們說說第二件事……我，有一個不太好的習慣。」
「你是說，除了在大半夜闖進別人的店門之後什麼菜都不點，還順帶著胡說八道一通之外，你還有別的，不太好的習慣？說出來，讓我聽聽唄。」老孫碎嘴得諷道。
「每到一個新的環境，我都會自行搜索該區域最強大的能力者，然後親自登門拜訪，把他殺掉，然後再宣稱對此事負責。根據我多年以來的統治經驗，這是一種高效的、實用的，且可以在新環境中快速確立起威望的方法。」卡拉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用你們地球人的比喻來說，就好比是……一些江湖二流的俠客組成了一支秘密隊伍，想要顛覆當朝天子。他們結拜還沒幾天，東廠的廠公便親自出動，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盟主給宰了，你說這聯盟還能存在下去嗎？」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是這座城市裡最強的能力者。」老孫變換一下坐姿，翹起了二郎腿。
卡拉輕輕地敲了兩下戴在腦袋上的鏡面，發出兩聲清脆的聲響，「這塊鏡子面具是一個高功能的探測器，它可以將個體戰鬥力單位化成數據，並如實地反應出來。這座城市的超能力者很多，層次良莠不齊，但唯獨你的戰鬥力在6000萬左右徘徊著……比別人都高出一大截。」說到這兒，他的語氣驟然拐了個彎兒，變得充滿誘惑性，「我倒是有個還不錯的提議，你不妨聽聽？」
「嗯。」老孫耷拉著眼皮，一幅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好像馬上就要睡著了。
「我看你也是個可造之才，不如……來做我的手下如何？給一個真神做侍從，這在宇宙中可是相當搶手的工作，多少凡人眼巴巴地望穿秋水都沒這機會呢。」卡拉的語氣里充滿了不可一世的傲氣，「我初來乍到，對這顆星球上的種種都還不清楚，也確實需要一個嚮導。等我收集滿三原色的力量之後，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處，像什麼金銀財寶、燁世王權、絕色美人……你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我甚至可以賞幾個星球給你，上面的人種結構和人類也差不多，隨便你怎麼統治！高額賦稅，重新頒布少女初夜權的法案，或者命令國家與國家之間無條件開戰，就像是在玩真人版的坦克大戰那樣！」
「怎麼樣？你……意下如何？」
諸位聽聽，平心而論，這條件的誘惑力確實很大。假如「道德」這項指標是有分數的，且滿分為一百分，那麼，據我估計，「道德值」在九十五分以下的人面對這種選擇時，都無法抵擋住誘惑。畢竟……那可是一顆星球啊！統治一顆星球，在上面肆意妄為，掌握了這顆星球上所有人類的命運，那你和傳統意義上的神還有區別嗎？我們生而為孱弱、短壽的人類，在有生之年，又有幾個人沒有過類似不切實際的幻想呢？
然而，這一條卻對老孫毫無作用。第一，他不是人；第二……他的道德值和他的戰鬥力差不多高。
「說完了嗎？」他平靜地問道。
這可是卡拉始料未及的，他原以為，聽完自己開出的條件後，是個腦子正常的生命體都應該納頭便拜，高呼「大王萬歲」了。雖然他自詡為宇宙之神，但也是從弱小的形態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自然也曉得凡人種族對權利和力量的病態渴求。可……聽對面這意思，他貌似真的對這些足夠讓別人把腦漿都打出來的籌碼沒什麼興趣？
「嗯……」吃不准老孫到底要說什麼，卡拉只好點了點頭。
「好，本店現在打烊了，客人請回吧。」下一刻，老孫扶著椅子，顫巍巍地站起來，沒有再多看卡拉一眼，繞過他，徑直地朝廚房走去，「你弄壞了我的一台電視機，一個燈泡。要是有錢的話，就把錢放在桌子上；要是沒錢的話……就算了，你大老遠跑過來一趟也不容易，老孫我不要你賠了，你走吧。」
……
過了幾秒鐘，卡拉才反應過來老孫話里的意思，竟是在對他下逐客令了。一瞬間，不可思議、吃驚和憤怒三種情緒瞬間竄上了他的靈識。事到如今，他也不隱藏實力了，怒喝一聲，周身懸浮著的四顆寶石光芒大作，一股凌厲若鋒芒的殺氣撲面而來，壓得大地都微微顫動起來，「老東西，我好聲好氣地和你說話，你別不識抬舉……你的戰鬥力只有6000萬，我的可是20個億，20個億啊！能讓你做我的僕從，已經是你莫大的榮幸了，你怎麼就是不明白？！」
老孫斜著眼看看他，不說話。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他兀地向老孫撲過來，氣勢逼人，宛如一座壓倒的大山，「那你就做那個被我殺掉的武林盟主，來給我立點兒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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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個碩大的身影撞碎了本就不堪一擊的店門，橫著飛出來，在半空中划過一道優雅的弧線，飛了將近七八米，最終狠狠地摔在了水泥地上。只聽見一聲悶響，地面被卡拉倒飛而出的身體撞出一個大坑，幾塊土石從中崩裂出來，「噼里啪啦」地砸在他的腦袋上，顯得他狼狽不堪。
如果他有表情的話，此刻的臉應該是一幅三觀被摧毀的樣子吧。
鏡面中，老孫依舊保持著單臂伸出的揮拳姿勢，只是他的頭髮此刻已是呈出一種鉛華洗淨的鎏金之色，那金光是那麼刺眼，先前的黑紗在其照耀之下，竟是無從躲藏，紛紛化作黑霧消失了。自打老孫真正動怒之後，其身上的數據就開始一路暴漲，輕鬆地突破了6000萬大關，像牛市的股票一般高歌猛進，最終突兀地停在了20億的位置，再也不動了。
很明顯，他是故意的。
「這不可能……」卡拉晃悠悠地站起來，用鏡面愣愣地看著站在店面里的老孫，像個神經質一樣喃喃自語道，「我，我可是神啊……」
「哼，小小毛神，孫爺爺當年踏進凌霄殿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老孫收回了拳頭，頭髮上那股懾人的金光也是隨之褪去了，一瞬間，他的背佝僂下來，又變回了那個慈眉善目、神色和藹的素食店老闆，「走吧走吧，本店正式打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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