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隆隆……」
小型專用客機的聲音像極了夏日裡的蚊子,在尹族耳邊響個沒完。不僅如此,狹小的空間讓他難免有些不適應。雖然腳可以伸直,但眼看著窗外的景色毫不變樣,也有種坐牢的即視感。也不知道墨笛是動用了什麼詭異莫測的手段,竟然去租來了這麼一架小巧玲瓏的遠行客機,竟是要一路帶他飛到阿爾卑斯山上去。
眾所周知,中國杭州離阿爾卑斯山還是有點兒距離的,一趟肯定是飛不到……因此客機會在中途的一些站點降落,補充燃料和食物,再在當地的機場跑道上起飛。尹族也是藉此見識到了不同國家的小型私人機場大概是什麼樣子的,有的是金玉其外,有的是一塌糊塗,簡陋的簡直連電影cg都不如。跑道上的線仿佛是用粉筆塗上去的,模糊到幾乎要重影了,尹族打從心底里懷疑這種粗製濫造的玩意兒到底有沒有真的跑過飛機。
除了尹族自己之外,姬彩也在這趟詭異的航班上。眼下,這位曾經的大周公主正拖著香腮,出神地凝視著窗外飄過的一片又一片雲彩,神色滯然,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顯然,剛剛從杜拜回來的九小時航班已經挑戰到了姬公主的底線,眼下這趟要開十幾天的飛行旅途更是顯得睏倦不堪,無聊到了極點。這趟回來之後,估計她會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想碰,甚至是不想聽到「飛機」這兩個字……
「還有多久才到啊……」姬公主望著窗外的雪,不知多少次有氣無力地問道。
「快到了。」尹族不知道第多少次安慰道,「乖……你就當是陪我去玩兒了,好不好?」
每當只有他們兩個人獨處時,氣氛都會很自然地變成這種模式……尹族和姬彩在一起生活少說也有幾百年了,在人前,他倆還一副相敬如賓(並不)、貌合神離的樣子,做出點兒距離感來給別人看。可一到私下裡。二人卻是能夠完全放鬆下來,你有來言、我有去語,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閒話,態度極為放鬆自在。畢竟兩人在學歷、履歷、壽命等方面都很相近,彼此會吸引,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不是剛陪你去過杜拜嘛?想扯也找個好點兒的理由啊……」姬彩撩了一下頭髮,悶悶不樂地撲到在了那張小小的餐桌上,「獵魔人大本營之類的數據,在未來都是對外公開的,你瞞著我完全沒有意義,我都知道……」
「嘿嘿嘿……這不,你的戰鬥力高嗎?」說出這句話時,尹族完全沒有半分拍馬屁或者諷刺的意思——他在上一個世界線里剛被人家給狠狠地修理了一頓,不服都不行,「我這次的行動可能會有危險,總不能讓那兩個小姑娘跟著我一起去吧?應歡根本就沒有戰鬥力,虎妞的話……雖然能力稍微強點兒,但實戰能力太差了,很可能會被獵魔人用詭雷之類的東西給放倒的。那玩意兒一沾上,滔天的本事都用不出來。」
「嘖,少給我來這套……那個小女僕呢?我看你不是挺中意她嘛,讓他跟著你來唄,絕對萬無一失。」
「阿九確實很強,但她是我在杭城的最後一道防線,萬萬不能撤走的。要是她一走,公孫信找上門來了怎麼辦?」尹族言辭藻藻地說道,好像道理全站到他那邊去了,「啊,對了,你知道公孫信這個人嗎?其實那天,我在哈利法塔上就是碰著他了,還是個挺難纏的對手……」
「知道,而且肯定比你清楚。」姬彩無情地打斷了尹族的解說,並用一種「你對此一無所知」的得意口氣接著陳述道,「在我們那個年代,這傢伙是唯一一個沒有向世界政府妥協的宗教領袖。他領導著一個名為『穆』的教派,其教義似乎和佛教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由於沒有聯合政府,公孫信得不到政府的補助和扶持,但財政不知為何卻從來不緊張(渾身上下都是值錢的東西),一直遊刃有餘地在世界各地傳教……
政府曾經明里暗裡對穆教使過無數絆子,希望能藉此將其連根拔起,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了。」
「……聽起來挺符合他的設定。」尹族原本的話被憋在喉嚨里出不來,只好悻悻地說道,「這麼說,你早就準備好對付他了?」
「那是,不就是歷史上第一個多元體系的超能力者嗎?你也太小看未來人了……作為載入史冊的人物,肯定會是重點研究的對象啊,光是抑制措施就好幾套了。」看到尹族被懟得吃一次憋,姬彩也沒來由地高興起來,旅途中的疲憊瞬間一掃而空,「更何況他現在還沒有成長起來,只要針對其弱點,順利制服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順利制服……
尹族不禁回想起了上一條世界線中,姬彩的「無極號」是如何將手臂轉化為氪石,一拳又一拳地招呼自己的臉,不禁後背一寒,重重地抖了一下。現在想來,或許在兩百年以後,自詡是天下無敵的自己早已經被腳心腳背地研究了個透徹,沒準兒連抬手會做什麼動作都讓人家看透了。
或許,無極號的智能系統內部有著一套極其完備的資料庫,其中儲存著所有被未來的世界政府「盯梢」上的目標人物。正是因為信息完備,姬彩才可以在尹族的打法之下遊刃有餘地反擊、逆襲,在最關鍵的時候,系統一發氪石粉末轟過來,打得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這麼完備的信息……哪兒來的?
尹族並不是那種招搖過市的人,若非必要,他很少會在公共場合大打出手,暴露自己的實力。(自從和應歡在一起之後,大打出手的可能性提高了)本來戰鬥樣本就不多,想要從這些樣本中逆向推理出自己的戰鬥節奏、戰鬥風格,以及生理弱點,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按照時空連續性的理論,只要在接下來的兩百年裡,自己不要用那種解放心之鎖的「神化」形態,凡人甚至無法得知他的弱點是氪石!
兩種可能。
其一,未來的世界政府中,混著一兩個自己的老熟人,比如說墨笛、貘?或者葉鷹……以小丑的個性,他不太會自己進到政府機關里去,多半是將尹族的弱點告訴別人,再將其作為棋子,深深地推入世界政府中。無極號那龐大的資料庫,或許就是老朋友們日夜耕耘的傑作。
但,其實這並不太說得通即便是他們三人,對尹族的了解也沒有到那種程度。
其二,所有的數據,都是尹族自己提供的。
在未來,某一天,某一刻,自己的心境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一定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才會讓未來的尹族心甘情願將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給人類。要知道,此舉就等同於將刀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若是未來的尹族稍有動作,人類就不至於落到被動的境地,看看姬彩這架勢……他們甚至還會有組團反擊的可能。
到底,是為什麼呢……
————
「他們來了。」觀星塔的頂峰,哈爾岡達眯著雙眼,俯視著這一片近乎完全雪白色的疆域。
安塔列斯本是一座由白玉、青金石和黑曜石製成的巨大宮殿,屋宇環繞,架勢斐然。這座巨型宮殿在這片獨立於地球之外的奇異空間一直屹立著,宛若一個飽經風霜的巨人,佇立在雪山的山巔處,往下俯視,除了獵魔人們生活、訓練的場所之外,便是一片無法用肉眼衡量的雪原。悽厲的風聲來回呼嘯著,鵝毛一般大的雪花被風捲起,在空中來回飄散。每到午夜,這裡的「天幕」總會準時打開,並將真實世界的星空完美地投射過來,以供這座觀星塔上的法師觀摩。在獵魔人的選修課程中,有一門比較「偏」的就叫做「觀星術」,大體是通過星體在空中的運動軌跡來推斷一些運勢。
此刻,整個安塔列斯從上到下都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聲,亦看不到半個人影。
「為了對付那個傢伙,讓所有的獵魔人進入『冬眠模式』,真的好嗎?」公孫信其實並沒有感到冷,但眼看著鵝毛大雪撲面而來,他還是選擇緊了緊那身大紅布條翻飛的袍子,問道,「在我看來,多一個人,總歸是多一個幫手。更何況他們都是你的部下,調遣起來也熟悉……你又何必孤零零地一個人面對他呢?」
「呵……小子,你還不明白。尹族如果真的想闖進來,我的手下是攔不住他的,就算是大宗師級別的獵魔人也辦不到。」哈爾岡達承認了自己這邊的實力不足,卻並不怎麼失意,反倒是頗為爽朗地笑了笑,「這兒對他來說,就像是皇帝的後花園一樣……甭管戒備再怎麼森嚴,該進來的照樣還是能進來——他太熟悉這裡了。」
「聽起來……尹族和這片土地淵源不淺。」公孫信自然是從哈爾岡達不善的語氣中聽出了些什麼,但也不方便問,一句話就給帶過去了,「你花了這麼長時間來謀篇布局,最終把他重新引到這片土地,應該是有什麼心裡話想和他說吧。」
「那是自然。」哈爾岡達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兒,冷笑道,「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還想暴揍他一頓,以此來緬懷我那幾位逝去的同伴。」
「為什麼在杜拜那天不說呢?」
「……」這個問題讓哈爾岡達沉默了好一會兒,良久,他終於還是嘆了口氣,眉宇之中竟是浮現出些許不忍之色,「娃兒無過,娃兒無過啊……」
「你一個丹麥人怎麼會把青島方言說的這麼溜……」
「他的女兒是無辜的。我再怎麼恨他,終歸還是個獵魔人,講究恩怨分明。」
「照你的意思……讓我去拿真神之眼完全就是個幌子。即便是我真的在杜拜打贏他,你也會在我得手的前一刻出現,然後阻止我……」
哈爾岡達無言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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