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西蘭。某片不知名的大草原上。
清風拂過,綠色的草海捲起一陣一陣的波浪,泥土和草根的香味倒捲起來,讓人沉浸在一種近乎天籟的寂靜之中。碧藍色的天空,幽綠色的草原,二者都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相互倒映著彼此的身影,頗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氛圍。在這片草原中修習,總覺得心靈也受到了淨化一般,平日裡妨礙自身的業障如輕塵般散開,撥雲見日、心下清明。
夜鷹和葉鷹盤腿而坐,相隔約莫兩米,一言不發。
和來的時候相比,現在的葉鷹顯得更加成熟一些,穩穩地坐在浮動的草海上,雙手結成歡喜印的姿勢,拇指相扣、雙目微閉、氣定神閒。從他身上隱隱能看出一種大山般的氣質,屹立在浮世之中,卻恪守著自身獨有的定力。
經歷了將近兩個月的特訓,葉鷹的肌肉輪廓更是比之前大了一圈,露在外頭的胳膊也粗了一截。一件漆黑色的皮質衛衣披在他的身上,竟也無法完全遮蓋住這一身橫練造就出來的結實身材。由於日夜修行煞氣,葉鷹的周身時不時會浮動著一層黑色的「氣場」,光從外表上看,倒是有了那麼幾分幕後大boss的感覺。
「是時候了。」夜鷹突然開口道。
在這種氛圍里,甭管他說點兒什麼都像神棍……
「真的嗎?」到了這會兒,葉鷹本人反而有點不確定了。他緩緩地睜開眼睛,順便停下了體內正在進行的某種循環,特別沒底氣地問道,「我現在……真的能和尹族一較高下了?」
「行吧……至少不會讓他抬抬手就把你給打死。就算那傢伙拿出真本事來和你打,你也能扛上兩招再死。」夜鷹沒什么正形地揮了揮手,「你才跟了我兩個月,能有這樣的成就也算可以了,出去別給我丟臉就行。」
「總感覺沒什麼實感……這也沒過去多久啊,我就要回去報仇了?」葉鷹抬起自己的雙手,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眼裡總是溢出來那麼幾分不自信,「雖然確實學到了挺多新招式,但是,總覺得……」
「行,知道了,心裡沒譜是吧?簡單!」夜鷹也懶得和他裝深沉,直接整個人橫躺在了草地上——畢竟在娑婆世界那會兒,他也是整天跟別人裝深沉凹造型,後來發現其實也沒什麼意思,還弄得自己賊累,「你去那邊的山上隨便弄一株花來,我給你算上一卦。」
他指了指遠在草原西邊的那座雪山,從葉鷹到這兒的第一天起,雪山就一直立在那兒沒動過。從山頂到山底也有個十幾千米,算是座挺雄偉的大山,反正要是擱在國內絕對是個景點……氣候帶在這座山上顯得格外分明,還真別說,山上的生態系統相當完善,草食動物和肉食動物都有。從裡頭摘出一朵小花來,也算不上什麼難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大山離這兩人搭得這個小窩棚著實是有些距離,站在這麼遠看過去,山體有一大半都隱在雲霧中,雲煙裊裊,神神秘秘的,好像蒙上了一層奇詭的面紗。白茫茫的雪花在山頂上不停地往下落,構成了一幅勾人心弦的雪山圖景。
葉鷹瞥了一眼相隔甚遠的雪山,倒是沒怎麼在意,反倒是對方才夜鷹話中的一些細節有點兒興趣,「你還會算卦呢?」
「那可不。」夜鷹仍舊是躺在草地上,大刺刺地一揮手,儼然是沒把這一手當回事兒,「當年我和我哥學本事的時候才十幾來歲,那已經是五術盡通、言無不盡了。你給我摘一株花回來,前途什麼的,分分鐘都給你劇透得一清二楚。」
「真那麼神?」
「哎——呀,我什麼時候還讓你失望過?放心吧,比真金白銀還真!算不出來我倒貼錢給你好吧?」
「行,信你一回……」葉鷹深深地吸了口氣,雙腿一發力,竟是直接從盤腿的坐姿站了起來。他稍微活動了一下腿腳,順便瞥了瞥立在遠處的雪山,半蹲下來,一邊自語道,「山上的氣溫帶也是有分布的,要是擱在海拔兩千米以上,估計也就找不到什麼花了。就算是有,它們為了適應環境也得進化成和石頭那麼硬,我可不想因為這個最後占出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既然要摘,就要摘最好的。」
「摘什麼隨便你。」夜鷹躺在草地上,翹著二郎腿悠閒地晃蕩著,儼然一幅來郊遊的樣子,「落地的時候注意點兒動靜,別讓衛星拿到什麼把柄。可以的話,最好將震動控制在可以用『小型地震』來解釋的範疇。」
葉鷹比了個ok的手勢,伏下身子,像是要將所有的力量都積攢在雙腿之中。
埋身。握拳。踮腳。起跳。
「轟————————!!!!」
大地重重地震顫了幾下,巨響聲乘著風,在整片草原上迴蕩著,氣浪更是將所有的草根都壓得彎下腰來,伏倒一片。葉鷹就像一枚射向天際的高射炮彈一般轟膛而出,硬生生用肉身跺碎了腳下的土地,愣是弄出一個半徑五米的大坑來。一時間塵埃亂飛、遮天蔽日,而葉鷹本人更是乘著這股巨大的反衝力扶搖直上,化作一顆黑色的流星,升到了約莫一千米高的天空。
颶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將他的衛衣吹得呼啦作響,噼里啪啦的,好像身上環繞著幾個霹靂。眼看著大草原在自己的視野中一點一點縮小,地上躺著的夜鷹和那間茅屋都變得只有芝麻粒那麼點兒大,葉鷹的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滿足感。人,都是渴望天空的動物。尤其是當他用自己的力量離天空如此之近時,其心中更是會翻騰其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征服欲,血脈奔涌,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道。
掙脫了地心引力的感覺,只要嘗試過一次,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就這兒吧……」
葉鷹心念一動,加大了煞氣在骨骼內部的分布,瞬間將自己的質量往上抬了不少。他的身體在半空中很明顯地止住了向上騰的勢頭,往下墜了一點兒,接著便畫出來一道優美的弧線,斜著撞進了雪山之中,又是一聲震天的悶響。山體微微顫了幾下,環繞著的一層雲霧更是被沖得七零八落,好像被一把大刀隔空給斬開了似的。
夜鷹微閉著眼,遠遠看著葉鷹方才起跳的方向,嘴角划過一絲不經意的笑容。
不多時,又是一聲晴天霹靂般的巨響,等了一會兒,葉鷹的身形便如鐵塊一般從空中墜落下來,「咚」地一下,重重落在了夜鷹面前,其聲勢之浩大幾乎可以堪比隕石墜落。這一墜落在地上,更是掀起一陣混雜著泥土和野草的傾盆大雨。夜鷹見這雜物朝自己劈頭蓋臉地撲來,也不躲閃,食指輕輕一勾,它們就在空中被某種能量截下來,紛紛引燃,化作了一抹熱騰騰的蒸汽。
「嘶嘶……」
葉鷹的黑色衛衣上冒起一陣白色的輕煙,那是與大氣告訴摩擦後的結果,看著分外嚇人。
「呦……這麼快回來了,摘到花兒了嗎?」夜鷹戲謔地瞥了他一眼,「你說你這麼下來跟個終結者似的,花兒能受得了嗎?」
「不牢你費這個心。」葉鷹輕輕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朵精緻的花來,只見一團黑色的煞氣將它完好地包裹在其中,方才那足以將任何凡物摩擦成灰的超高速運動愣是沒能影響到它半分,「看吧,我也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行行行,粗中有細,拿來給我看看吧。」
葉鷹解開煞氣,一攤手,但見一朵藍紫色的小花靜靜地躺在他的手中,花瓣仍在隨風一擺一擺的,好像一團躍動的火焰。
見到此花,夜鷹的臉色先是一凝,再是眉頭一皺,露出了思索的模樣。他這麼緊張,倒是把站在一邊等話的葉鷹給嚇得夠嗆……
風嗚嗚地刮過,夜鷹開口了。
「此花生於嚴寒之中,覆於霜雪之下,依舊能照常綻放開,靛青出自於碧藍……喻你出生於嚴冬,長於凍土,種種壓迫接連不斷,卻始終能迎風而立、不失氣節。鬚根偏多,喻你底蘊紮實,能牢牢抓住腳下的土壤。」
「花名為龍膽,喻你有豪龍之膽,不甘於平凡、不屈於權威,膽敢挑戰一切你覺得不平之事。可……你終究不是真龍,你是蒼天之惡,一意行善事而不得善果,會逐漸消磨掉你的動機與堅持,最終墮入一個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的死循環之中,無法自拔。」
「此花共有十瓣,三節花心……喻你真正有所成將是在十載之後,且不止你一人……須得是三人同心同力,才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來。龍膽碾碎了之後可入墨,墨同貘,切記……」
「過剛則易折,讓你這麼一直迎風斗雪下去,難免有早夭的危險。既然這樣……原計劃得改一改。」
「怎麼個改法?」聽完了自己的命運,葉鷹基本上還處在一臉懵逼的狀態中,什麼都沒搞明白,「不去找尹族了?」
「不,還得去。你還記得一開始答應我的兩件事嗎?現在我把它們一併交代給你,就當是給你逢凶化吉了。」夜鷹思索一陣,緩緩開口道,「第一,如果碰到某些打扮很奇怪的人給你送東西,不要拒絕;第二……去了那邊之後,要有憐憫之心,在你自己的安危和他人的安危之間,必須要果斷地選擇後者,明白了嗎?這都是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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