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真難聽!
衛希夷擰頭看過去,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是一個五官還不錯的年輕人,他豐富的表情將眼鼻帶得歪斜了起來,個頭不高。衛希夷從他的服飾、車馬、隨從判斷,他應該是一位所謂「貴人」,可是從的樣子,可看出哪裡寶貴來了。不漂亮。衛希夷心裡對自己說,這個人不漂亮。
不漂亮的年輕人故作瀟灑地跳下馬車,不想技術不夠,落地時踉蹌了一下。拍拍膝蓋,咳嗽一聲,用嚴厲的目光四下掃射,隨從們一齊低頭,他這才昂起頭來踱到了門邊。譏笑著往祁叔玉的腿上看了好幾眼,帶著刻薄的笑往門內望,正要說什麼,忽然呆住了——這小姑娘真好看,長大了會更好看了。
嫉妒地看了祁叔玉一眼,指著門內,來人惡意地對衛希夷道:「祁叔與這家的男人一同禦敵,卻丟下人家殿後、自己跑了,這家人就辦喪事了。可惜呀,跑了還是成了瘸子!哈哈哈哈!你還敢與他一同嗎?不怕他把你也坑害了嗎?」
祁叔玉臉色鐵青,似乎不能忍受被這樣講,憋得眼角都紅了,像胭脂一般在皮膚上暈開來。看看周圍,卻又忍了下來,沉聲道:「姬無期,我今日有事,不與你作口舌之爭。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如果想要你父親取代我領軍的位置,你就不要給他招惹是非。」
&一身紅衣的姬無期惡意滿滿地又往祁叔玉的腿上看去,「我父如何,不勞你操心,總之,他不會爭不過一個瘸子的。哈哈哈哈,兩軍對陣,敵人看到王用一個瘸子打前鋒,王會臉上無光的!哈哈哈哈!」
衛希夷從未見過如此……蠢到冒煙的「貴人」!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滿了鄙夷,並不肯相信他對祁叔玉的污衊。
人類就是這麼奇怪,一個滿身缺點的人,再作惡,他們也不覺得驚訝。因為明白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有出色的地方,他們便從他人的殘缺中得到無上的快感,越是完美的人有了缺陷,他便越飄飄欲仙。
一旦一個完美的人出現一點點不足,他們就興奮起來,恨不能將雙手伸進針尖一點的瑕疵里,將這瑕疵撕扯開來,將完美摁進泥潭,再踩上一萬隻腳,從中得到病態的滿足,還要咂咂嘴巴,以為是自己的勳章。越是潔白無瑕,他們作踐得越狠。
完全忽略即便有不足,別人也比他們高貴得多。或許正是因為知道自己本身就是爛泥,到死也不及別人萬一,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尋找一點可憐的滿足與自信。
不是通過讓自己變得更好而是通過污染他人。真是可惡!
衛希夷一點也不想讓這樣的惡人得到快樂,揪著鵝,她冷漠地道:「我就是這家人,我相信他啊!」
&姬無期不相信地笑了,輕佻的眼神在祁叔玉精緻的臉上曖昧地打著轉,調笑問道,「為什麼信他?你跟他又不熟,難道是?嗯?哈哈哈哈,小姑娘,你不知道,男人不止要臉好……」
祁叔玉怒喝一聲:「姬無期!」他的拳頭捏出細微的響聲,姬無期臉上刻薄的表情瞬間僵掉了,臉色煞白,倒退了幾步,一直退到駕車的馬前面,後背抵著馬頭。馬非常不耐煩地噴了個響鼻,將他嚇得跳了兩下:「你你你,你別亂來!這裡是龍首城!我……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又是一聲輕笑,許多甲士圍隨著一輛駟馬車將巷子堵得嚴嚴實實,「有趣。」
聲音很年輕,甚至有些稚嫩,正在爭執中的眾人一齊望過去,只見一個少年端坐安車,也是玄衣紅邊,高高的頭冠,連衣服上繡的鳳鳥的紋飾都與太叔玉的一模一樣——只是裝飾比太叔玉的多一些。
衛希夷第一時間判斷出了來人應該就是祁叔玉的侄子,虞公涅。一個……放著父祖之國不去,跑到龍首城來為難親叔叔的混蛋侄子。然而出乎意料的,他長得居然很好看,眉眼間與太叔玉有幾分相似,下巴卻更尖些,他甚至比雞崽更精緻那麼一點。皮膚很白,卻又不像雞崽那樣帶著點不太健康的蒼白。虞公涅有點瘦,然而當踩著踏腳緩步下車的時候,衛希夷卻發現他並不矮,只比太叔玉矮了一個頭。
看年紀,約摸是十二、三歲,也是個風采照人的美少年。可是衛希夷不喜歡他的眼睛,那裡面閃著寒光,衛希夷總覺得虞公涅的眼睛裡透著點瘋狂。
他的腳步也很穩,從步伐判斷,是頗為有力的。從他腰間的佩劍的形狀來看,他的臂力應該很不錯。
評估完了對方的戰鬥力,衛希夷有點鬱悶地發現,自己得好好努力,才能按兩餐飯來打這個小混蛋。
虞公涅唇邊常年掛著冷笑,眼睛常年閃著寒光,慢悠悠地踱近了,置太叔玉的問候不理,下巴微微揚起,拖長了調子,問姬無期:「怎麼了?」
見到他來,姬無期心中一喜,他一見有了靠山,臉也不白了,刻薄的表情又回來了,因為他知道,虞公涅很喜歡別人攻擊這個小叔叔。譏笑又掛到了臉上,姬無期添油加醋:「您家裡的這位,腳是跛了,臉還是很能讓女郎們心疼的,家裡人被他坑害死了,還說相信他呢。」
祁叔玉臉上一片鐵青之色。
虞公涅眼睛掃過叔父,依舊是拖長了的調子,帶點嘲弄地說:「叔父生氣了?既然跛足,就在家裡不要出來了。出來不過自取其辱、徒增煩惱。」
姬無期拍腿大笑,笑到一半,被一個女聲冷冷地打斷了:「還不進來,要我請嗎?」女杼的語氣冷冰冰的,凍得姬無期一個哆嗦,仿佛被女鬼揪住了耳朵。
衛希夷道:「就來了。」
伸手先將太叔玉當著他侄子的面,拉進了門,抱只鵝,她冷冷地姬無期道: 「你問我為什麼信太叔?因為我們獠人從不畏死!因為我的哥哥不是會逃跑的人!如果有危險,他一定會站在後面,為同袍擋住危險!他信他是會自己留下來的勇士,而不是被迫留下來的可憐人!因為我哥哥不是傻子,他不會為不值得的人丟掉性命!所以我信太叔是好人!你,不許說他們的壞話!」
&的身上沒有血腥的氣味,你不曾上過戰場,斬下過敵人的頭顱。你刻薄征戰受傷的勇士,你沒有德行,沒有絲毫憐憫之心。青天白日你無所事事,你沒有為國為民做有益的事情,你活著就是浪費糧食。你們的國家真是奇怪,就是靠容忍你這樣的傢伙耀武揚威,辜負為國為君死傷的人存活的嗎?這樣的國家居然沒有滅亡,真是最大的笑話!」
&不知道你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但是一個人,如果能夠讓人相信他,願意為他死,放心將身後事相託付,他的士卒沒有後顧之憂,那他就是最好的統帥。可你的父親,連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只會攻擊別人因為勇敢而受的傷,就好像這樣你就好了似的。」
說完,將祁叔玉扯到女杼身邊,對女杼道:「娘,我想了好幾天了,咱們對他好一點,好不好?」
女杼不及答話,虞公涅冷笑道:「瓠的後人>
衛希夷吸了一口冷笑,滿是驚訝地看向他:「謝謝你提醒啊,我會記得你是虞王孫子的。你真是太有意思了,所有想折辱你親人的傢伙,見到你就笑逐顏開。所有想羞辱你叔父的人,看到你就看到了盟友。奇怪,我一點也不覺得你親切,那我就要對祁叔好一點。那我要跟你們,」一指虞公涅與姬無期,「不一樣才好。你旁邊那個人,真醜。」
虞公涅先是愕然,然後臉色也變得青黑了起來,陰鷙地看了祁叔玉一眼,又恨恨地盯著衛希夷。
衛希夷並不怕他,而是勸說女杼:「娘,我走了好遠的路,腳好疼。咱們回去說吧,我知道瓠和虞的事情,可是又不是太叔乾的。如果因為出生就決定了一切,娘為什麼要往南逃?為什麼不認命?我們為什麼要從大祭司那裡逃生?為什麼不等死?我們看人,難道不是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不是看他是誰的兒子嗎?那邊有一個聽說他爹要能做上卿的人,可他又丑又討厭。我可不覺得他高貴。」
姬無期停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說自己,將袖子一卷,憤怒地要上前打他。
女杼涼涼地看了祁叔玉一眼,祁叔玉忽然手足無措了起來,女杼沒再理他,對衛希夷道:「別跟不好的東西比。進來,關門,放鵝!」
姬無期撲上前來,祁叔玉跨步上前,擋在了衛希夷前面,衛希夷手裡的鵝還沒有放出去,頓時愕然——好快。
&姬無期五體投地趴在了祁叔玉面前,祁叔玉驚訝望向侄子。虞公涅面無表情地道:「回府。」祁叔玉心頭輕顫,慢慢上前,微垂下眼,帶著商量的口氣說:「阿涅。」
&
&說一會兒話就回去,好不好?」
虞公涅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上車,走了:「你還能住下不成?」
衛希夷在他身後說:「就留下!」
虞公涅伸出一個腦袋來:「他是我家人!」
&看出來!我的家人我一定幫,才不會跟外人一起欺負他!」
二人隔著祁叔玉爭吵了起來,女杼冷哼一聲。祁叔玉快步到車前,與侄子商量:「我一會兒就回去,有些事兒,要說……」
&你,」虞公涅陰沉地道,「那個禿頭真討厭!」
禿頭?祁叔玉低頭一看,小女孩兒腦袋上裹著塊紅布,圓滾滾的……
姬無期又爬了起來,禿頭放了手中的鵝,一左一右,鵝啄左腿,禿頭跳了起來雙手十指交叉握緊,狠狠砸在了姬無期的頸側,將他打倒。跳到了姬無期的身上,將他摁在地上打。
虞公涅以罕見的耐心對祁叔玉道:「最後問你一遍,跟不跟我走?跟回去,我幫你對付姬戲。」你不會以為姬無期被一個蠻人丫頭打了就白打了吧?
祁叔玉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吐出來。張開眼,快步去單手揪起了姬無期,將人扔到了車上,喝道:山血海里拼殺出來的煞氣,將姬無期嚇得頓時失聲,連找爸爸回來打你的狠話都放不出來了,灰溜溜地走了。
衛希夷張大了嘴巴,接著,頭上一暖,又被摸了頭。接著,便聽祁叔玉聲音很是溫柔地向虞公涅保證:「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我一會兒就回去,好不好?」
&還會回來?」虞公涅惡狠狠地說,居然有點像小孩子了。
祁叔玉帶笑的聲音好聽極了:「當然會。我會回家啊。」
虞公涅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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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一通鬧,時間並不很久,短到家中的女奴才來得及將熱水端上來。衛希夷在門外威風,進門見到哥哥的神主,登時沒了快活的心情。淨手,擦臉,認認真真給哥哥擺飯、奠了酒。合上眼,禱告一番。
祁叔玉望望女杼,女杼沒吭聲,他便也淨手、擺飯,奠酒。衛應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還抱著剛剛戰鬥過的鵝。女杼長嘆了一聲,揀了個墊子坐下了,也不看祁叔玉,對女兒道:「過來,頭上這是什麼?」
&髮長了好麼?」
&不會剪剪?算了,你自己弄也是狗啃的一樣。」
祁叔玉就靜靜地看著,他們說話,面含微笑。衛希夷不好意思了:「哎呀~有客人呢。」
祁叔玉一怔:「不用管我……」
女杼道:「坐吧。我生的孩子,就剩下這幾個了,老天要給我懲罰,也該停了。你!今天在天邑這麼打了上卿的兒子!」
&不怕……」
&我在……」
衛希夷與祁叔玉同時開口,又止住了。祁叔玉道:「姬無期是針對我的,給您添了麻煩,是我的過錯,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希夷打他也沒有關係,他在天邑橫行這些年,也夠了。哪怕是針對我,也不能讓將士寒心。」
衛希夷小聲補充:「咱們又不歸它管。」姬無期的報復,她也是計算過的。她的哥哥是申王承認的士,不是庶人也不是奴隸,就不是姬無期可以隨意處置的。她家不是姬無期的臣子,要管也是申王管。
更要緊的是:「咱們是外來的,本沒有惹他,他卻找上門來,生不生事全由他高興。我們退縮,他也不會不來。要是一開始就被欺負了,就等著被欺負到死。不如讓他知道點厲害。就算他要報復,我也要他硌掉幾顆牙才行。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走嘛,本來就說去瓠的。那還忍他幹嘛?在龍首並不能報仇。」
祁叔玉忽然道:「如果不嫌棄,到我那裡住吧。」
&衛希夷不能想像,這樣一個美好的人,居然開始包吃包住了。
&答應過他,供養他的父母,撫養他的弟妹。他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做他弟弟的哥哥,所以……希夷啊,跟走好嗎?」頓了一頓,誠懇地跽坐在女杼面前,「讓我盡我的心意,好嗎?」
女杼沉著臉不作聲,扯過女兒來,給她修頭髮。衛希夷憋著氣,等修完了,才抱著女杼的胳膊撒嬌:「娘以前總讓我不要淘氣,這次為什麼看我打人不看著啊?」
女杼憤怒地道:「我沒來得及!」又嘆了一口氣,女杼道:「那個醜八怪心胸狹窄,就算不惹他,也已經不能善了了,那又何必忍著?我不去虞王家裡住,帶著虞字都讓我噁心!」陰差陽錯,已經踏入其中,總會被拿來打擊太叔玉,忍讓就能讓姬無期不來找麻煩了嗎?不能!那幹嘛要退讓,讓他痛快呢?
衛希夷乖乖地放開手來,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女杼垂下眼,道:「你的宅子附近如果有住的地方,就去。」
祁叔玉笑著起身:「那便動身吧,宅邸都是準備好的。」
女杼愕然抬頭,又別過臉去:「狡猾!」
&咦咦?」衛希夷驚訝了好幾聲,被女杼揪著耳朵扔到衛應一邊:「少礙事兒,去,帶上你哥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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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叔玉從來說話算數,在虞公涅打完第三個奴隸的時候,他便回來了。祁叔玉有自己的封地和宅邸,他的宅邸與虞公涅的連在一起,更因侄子年幼,兩宅之間的牆上還打了個門洞以供能行。
數著時間,虞公涅將手裡的鞭子掂了又掂,終於沉著臉扔掉了。虎著一張俊臉,他大步走到門口,一句「你還知道回來!」被活活哽在了嗓子眼兒里,變成了:「這是誰?你怎麼將他們帶來了?」
祁叔玉解釋道:「那裡被姬無期一鬧,怎麼還能住?夫人終於答應搬來了,我終於可以奉養她了。」
虞公涅氣得眼都直了,想起自己的鞭子並沒有帶來,伸手指著叔叔,半晌才冒出一句:「我才給你一點好臉色……」
&的好臉色真難看。」衛希夷突然就冒出這樣一句來。
虞公涅閉嘴了,僵硬地笑了一下,對祁叔玉道:「你安頓好了,還要教我射箭呢。」
祁叔玉面露驚喜之色,虞公涅嫌棄地撇嘴,走掉了。
女杼一把薅過女兒,斥道:「你管什麼閒事?」
&忍不信啊……」
&多事,只會給他添麻煩。」
祁叔玉忙說:「其實阿涅很聰明,心裡很明白,就是小時候我到天邑來,將他一個人留在虞地他心裡不痛快。我當時只有這一個不想我死的親人啦,他只是彆扭……」
女杼不再說話,衛希夷也閉嘴了。祁叔不傻,這是肯定的,既然他有了判斷,衛希夷現在就去懷疑,除非她覺得真有問題。
宅子大約是祁叔玉從征戎的戰場一回來就準備好了的,一應生活設施俱全,從家具到衣飾,比衛希夷在塗伯那裡看到的都要好。奴隸也都是長得端正的體面模樣,奴隸的衣著都很不錯。
到了地方,祁叔玉先請他們安放了神主,再請他們沐浴更衣,講定晚飯時過來為他們暖宅。如此周到,讓衛希夷覺得,祁叔玉是真的將承諾放在心上,是將哥哥的家人當作他的家人一般對待的。孤兒寡母,並沒有什麼好令這樣的人圖謀的,只能說他真的是個好人。
衛希夷鄭重地道謝祁叔玉只說:「是我該做的。」
雖然是陌生的地方,但是因為處處安置得舒適極了,衛希夷並不覺得拘束。沐浴更衣,連頭髮也洗了,卻發生頭毛又卷了起來= =!
待一切收拾停當,天也漸暗了起來,祁叔玉又來了。這一次,他攜妻子過來,他的妻子是一位溫柔的美人,舉止嫻靜溫柔,話並不多,安安靜靜地含一點笑,與祁叔玉並肩而立。先奠亡者,再謝生者,又奉上了許多禮物。看女杼母子三人皆是相貌出眾,舉止有禮,祁叔夫人也從客套變得真切了許多。
賓主坐定,門被扣響,來人一臉驚嚇的樣子:「是……是……虞公聽說太叔赴宴,那裡送來飲食。」
祁叔玉表情有些複雜,與夫人對望一眼,夫人笑道:「不如請阿涅一同過來?他獨自用膳,未免冷清。再者,夫人一家有恩於你,就是有恩於我們全家。阿涅也該謝謝夫人的。」
虞公涅換了一身衣服,臉上沒了冷氣,被讓到上座,他也不坐,拖著一隻墊子,坐到了祁叔玉的旁邊,與對面的衛希夷瞪眼睛。
兩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時候,又有執事來報:「太叔,王有事相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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