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來人往,大量百姓正在圍觀。
長長的戰俘隊伍在百姓好奇和歡呼中緩緩移動。
最終到達南面宣德門,而在門外眾多官員和天子鸞纛已經在等候。
劉鋹一被看押在最前面,一見身著黃袍的史從雲,一下便上前一步,撲通跪下,乾脆利落。
四周禁軍怕他有什麼異動,瞬間齊刷刷湧上來,只漏出兩個黑洞洞的眼睛,圍成一堵厚厚鐵牆,將天子與劉鋹隔開,殺氣騰騰。
劉鋹和他身後戰俘都被嚇得雙腿發軟,立即跪下。
史從雲微微擺手,禁軍士兵讓開一條道,他沒有走下龍輦,而是俯視劉鋹開口道:「朕當初讓你來大梁做官,你怎麼不來?
現在被朕的天兵拿來,你有什麼說的,簡短點,時間有限。」
史皇帝冷冷冰冰,高高在上,似乎沒有任何人情,和平日的他完全不同。
大概是身份的加持,或是面對的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無論如何,天子的冷冷幾句話已讓周圍的人遍體生寒。
劉鋹嚇得痛哭流涕,一面磕頭一面大聲反省:「陛下饒命,陛下恕罪,是我有眼無珠,不知道大朝的厲害!
現在全部明白了!
聖朝仁德,威靈遠播,四方僭號竊位的君主,如今都已被擒,不久平定江南,李煜又將到達,臣率先來朝,希望可以手持棍棒,成為各國投降君王的表率!」
眾人聽完面面相覷,互相環視,讓後不少人都笑起來。
外圍幾十步外密密麻麻圍觀的百姓有些也笑起來。
連史從雲都差點被他逗笑,這劉鋹還真有些急智,不過想到這傢伙的各種作為他頓時又冷下來。
史皇帝是個表面衝動,內心深處卻十分理智的人,這和他後世受到的高等教育和學習的科學知識有很大的關係。
劉鋹確實把他逗笑了,可劉鋹和孟昶、劉鈞不同,無論如何,孟昶和劉鈞雖有自己的錯誤,但也有功勞。
孟昶在蜀地前期,為了從權臣手中爭奪權力,獲得威望,鞏固地位,把蜀地治理得很好,蜀地雖然在安逸中全無戰力,但被治理得富得流油是真的,離開蜀地的時候眾多百姓沿江送行也是真的。
還氣得他狠狠的教訓了花蕊夫人一番,無論如何,在史皇帝看來,孟昶雖然後期作風腐敗,但確實為蜀地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加之他是一國之主,留他作為表率可以,給他封個王安享晚年,還能收買蜀地人心。
基於同樣理由,遼國南院大王耶律撻烈被遼國各族百姓稱為「愛民大王」,治理南院期間也是為百姓做了很多事,所以他不殺反而封王,能收買遼國人心。
劉鈞在北漢也是,比起他爹,他雖然被迫成為契丹走狗,但在政策上休養生息,愛護百姓,讓北漢情況相較劉旻時有了很大好轉,得到不少人的擁護。
基於此,史從雲也覺得劉鈞罪不至死。
可劉鋹就完全不同了,他不是能主,愚昧迷信,殘酷無情,殘害數不清的人,還有把史皇帝心心念念的皇宮府庫一把火燒了。
孟昶,耶律撻烈,劉鈞這樣的情況,優待他們能夠得當地百姓的擁護,而劉鋹顯然是反過來的,重辦他才能得南漢百姓才會歡欣鼓舞,史皇帝是十分看重民心所向的,說到底這似乎就像一個輪迴,只能感嘆自作孽不可活。
即便劉鋹馬屁拍得再好聽,再巧舌如簧,如何令史從雲的虛榮心得到巨大滿足,不過只是表面笑笑,心裡沒有任何波瀾。
馬屁話他愛聽,不過他也只是聽聽,時間和環境總會讓人成長和適應,就像美女他也愛睡,不過多數時候也只是想試試
權力,利益,十幾年來一路風塵僕僕,跋山涉水,見慣屍山血海,見慣生離死別,史皇帝越發發現自己的情感如同再被那些血,那些責任逐漸剝離。
他面無表情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密密麻麻的戰俘,當著官員和百姓的面大聲道:「我秦國自有秦國的法律,你話說得不錯,不過不管用。
你們這些人將由秦國法律來判決,最終的結果如何朕不會幹預,你們的罪惡和善舉,自然會有一個了斷。」
隨後便不再多說,大聲道:「開始吧。」
史皇帝的開始有兩層意思,首先是獻俘虜儀式。
大將郭廷謂身著甲冑,用繩子套住劉鋹,把他牽到天子面前,隨後宰相范質出來,宣讀他們寫好,史皇帝加璽印的詔書,斥責劉鋹的罪惡,讓劉鋹認罪,表面秦朝出兵的正當性和滅了他們的合理性。
劉鋹不敢有二話,全認了,表示後悔,請求天子原諒。
到了下午,還要栓著劉鋹去太廟祭祀天地祖宗,告知後人的戰果。一千多人也會把大理寺,和刑部大牢全占滿了。
等范質退下,史從雲起身,讓符昭願遞上他親自讓工匠做的銅製大喇叭,當著百官和眾人的面大聲宣布,關於劉鋹和他手下的罪行,將由竇儀主理,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協助,三司會審,按照秦國法律處理。
此話一處,無論是在場的大多數官員,還有百姓都驚呆了。
要知道自唐中晚期至五代十國以來,道德倫理崩壞,作為到底底線的法律更是蕩然無存,皇帝殺大臣全憑心情,動不動就族誅,連個罪名都不用羅織的,想殺就殺。
同樣的上行下效,官員對下屬,官吏對百姓也是如此,如後唐時期,民間有小孩用竹竿打鬧,被以私藏兵器罪斬首;後漢時白天太白星出現,抬頭看的百姓都要被斬首或腰斬;湖州刺史高灃又一次突發奇想,著急官吏說「我想把百姓都殺光怎麼樣」,官吏的回答是「都殺光了賦稅從哪裡出,還是挑一些能殺的殺吧」。於是關閉城門,一口氣挑了幾千個能殺的用來殺了
這樣的例子還很多。
這就是唐中晚期到五代十國的作風,而史皇帝今天當著眾人的面宣布,即便在決定一個國國主和王侯將相生死的問題上,也不由帝王隨意裁決,而是將法律了。
說起法律,那幾乎是遙遠的記憶,它還起維持國家機器作用的時候大概在一百多年前,遙遠的唐朝中前期。
如今在這樣的重大場合開口,金口玉言,就是為宣告眾人。
官員中很多都明白過來,一下激動的躬身拜呼「官家聖明!」
「官家賢比堯舜,功蓋五帝!」
「天佑我大秦!」
「」
外圍的百姓有些也明白過來天子說的什麼意思,也激動的跟著下拜,而有些則根本不懂,只是見別人拜也跟著拜。
史皇帝抬手,「都平身吧,朕今日當著我秦國臣民百姓要說的就是此事,劉鋹等人不足為道,但朕今日是以他們為我秦國立法。
往後天下一統在即,我秦國決不會走梁唐晉漢周的老路,將以國法作為天下正道,而非君臣喜怒。
這是對我秦國子民的承諾,也是對文武百官的告誡。」
「官家聖明」這一次,百官和圍觀百姓都開口道。
史皇帝十分滿意這樣的效果,劉鋹他根本不在乎,但用劉鋹來吧文武百官和百姓聚集過來,宣布他的大事,同時以劉鋹作為表率表明以後國家要尊重保護法律的態度是他在乎的。
就如商鞅立木頭的事情一樣,這樣才能聚攏人群,這樣才能讓人們印象深刻並牢記在心,同時把事情大範圍傳播開去。
在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這本身就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如今利用劉鋹和南漢官員,史皇帝做到了。
這件事也標誌著秦國已經擺脫唐中晚期到五代十國這接近兩百年來的畫風,區別於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逐漸走出自己的道路。
當天下午,太廟獻俘完畢,天空下起小雪,陰冷大梁城卻十分火熱,連積雪似乎也要被歡慶的氣氛融化一般。
御花園裡,史皇帝摟著花蕊夫人暖手,請文武大臣吃火鍋宴,火鍋在現在可是新奇玩意,君臣相得,其樂融融。
而竇儀已經領著三司開始清算審理南漢君臣的罪行。
出兵九個月,滅亡南漢,國主劉鋹被擒送大梁的消息此時已經伴隨冷冽冬日寒風,吹遍大江南北,越過三關的遼國也好,越過長江的江南也罷,都在這個本就嚴寒的冬日,收到了令人膽寒的消息,冷酷的寒意無聲的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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