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笑了笑,岔開話題道:「陶公方才說有重要消息告知我?」
陶谷搬動椅子挪近些,神秘兮兮道:「侯爺可知,李重進到宿州去了?」
朱秀愣了愣:「他不是隨同官家出征?此刻應該在相州啊,怎會跑到宿州?」
陶谷嘿嘿兩聲:「李重進不知從哪裡弄來一份詔書,說是官家下旨讓他外調,擔任泗州防禦使。
他手持詔書,率領一二十親兵,日夜兼程南下,走單州陸路趕到宿州去了。
最蹊蹺的是,在此之前,李重進已經命部下把妻兒提前送往宿州!」
朱秀坐直身子,眉頭擰緊,心中暗叫一聲糟糕。
泗州就是後世安徽泗縣,毗鄰宿州。
可如今,泗州還在南唐管轄範圍內,只有小部分土地在淮河以北。
之前朝廷授封的泗州官職,不過是虛授而已,根本沒有實職實權。
總不能讓大周的官員,跑到南唐國土做官。
李重進這份詔書明顯是假的,官家就算要外調,也只會讓他兼領泗州,而不是真的外放任職。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李重進拿著假詔令一路南下,當然不會去泗州,而是跑到宿州。
宿州鎮淮軍,可全都是他的老部下!
一年多前,是他二人在宿州,把鎮淮軍的架子從無到有搭建起來的。
現任鎮淮軍節度使李谷,那可是有宰相之才的大能人,不可能看不出李重進的詔令有問題。
可李谷也不敢貿然得罪李重進,他肯定會上報朝廷,確認李重進外調之事是真是假。
一來一去,需要耗費時間。
這期間,天知道李重進會在宿州鬧出什麼亂子。
要是這傢伙跟李谷產生爭執,導致鎮淮軍生亂,甚至內部分裂兵變,郭威絕對輕饒不了他!
鎮淮軍乃是淮北防線重要一環,一旦有失,南唐會不會趁機北進?
這些後續連鎖反應,任何一件都會牽動天下大勢。
朱秀只覺心臟勐地被揪緊,驚駭莫名地喃喃道:「此事處置不好,淮北就要生亂啊!~」
陶谷道:「此事,十有八九是李重進矯詔南逃!朝臣對此心知肚明,相州那邊,官家得到消息,也知道此事牽連重大,必須小心應對,所以對矯詔之事一概不提,就是擔心刺激李重進,讓他再做出什麼過激之舉!」
朱秀惱火叱罵道:「這黑廝,好湖塗啊!他怎麼敢、怎麼會想到要南逃宿州?還矯詔?他想作何?擁兵作亂?割據一方?」
陶谷捻須悠悠道:「自從上元節清剿王峻逆黨開始,李重進就應該知道,官家已經對他生疑。
此次親征鄴都,表面看升他為殿前都指揮使,讓他隨軍出征,其實明眼人都知道,李重進手中沒有任何兵權。
這是官家不放心把他留在開封,故意帶他在身邊,親自看管!
李重進心中有愧,擔心去到相州,無顏面對柴君侯,更擔心官家和柴君侯會責罰他,索性中途矯詔逃往宿州!
妻兒在身邊,又有宿州舊部擁戴,天高皇帝遠,難道不比留在開封、留在官家和柴君侯眼皮子底下安全?
若老朽是李重進,萬不得已之時,也會走這條路!
性命掌握在自己手裡,總歸要放心些。」
朱秀長長嘆口氣,揉搓眉心,覺得腦袋有些脹痛。
陶谷的分析和他不謀而合。
李重進之所以選擇南逃,無非是為了保命。
至於割據宿州,公然與朝廷對抗,朱秀相信只要不把李重進逼到死角,他是不會這麼做的。
但萬事沒有絕對,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朱秀也不敢預測,李重進接下來會怎麼做。
他的身邊,還有個翟守詢。
那可是個首鼠兩端的小人,鬼知道他會攛掇李重進再干出什麼荒唐舉動。
朱秀暗暗攥緊拳頭,殺翟守詢之事刻不容緩,萬不能再放任此人禍害李重進。
若非他重傷無法理事,這件事早就該提上日程。
陶谷又嘿嘿笑道:「逃往宿州還有個好處,一旦走投無路,渡河南投江寧,也是個不錯選擇!以李重進的身份,相信南唐朝廷會很願意接納他」
朱秀怔住,他還當真沒有想到這一點。
默然片刻,朱秀澹澹道:「這些話,陶公在我這裡說說便可,出了這道門,可不要再跟別人提及!
李重進之事,我相信官家會做出妥善安排。
還有,李重進絕不會南投!他只想保命,絕不會背叛大周!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
陶谷見朱秀面色不虞,這才想起,朱侯爺和李重進交情不淺,剛才說的話有些冒犯了。
「老朽失言,還請侯爺莫怪!」陶谷訕訕拱手。
朱秀笑笑,陶谷好心好意來傳消息,他當然不會真的責怪。
只是此人言語間無不流露一個投機分子的奸猾狡詐,讓朱秀極為不喜,心裡也生出幾分提防。
陶谷投靠自己,無非是認為奇貨可居。
當有朝一日他朱秀在皇帝心中失去地位,似陶谷這類人,也會毫不猶豫拋棄他,甚至還會找機會踩兩腳。
朱秀想起陶文舉,他已經吃過一次虧,絕不會再吃第二次。
「不知陶公想說的第二件事是什麼?」朱秀笑道。
陶谷忙拱手道:「第二件事,老朽就要恭喜侯爺了!老朽得到消息,官家已經特許侯爺開府,領金州刺史!往後侯爺就能合法徵辟一批僚屬,報吏部備桉後,每年還能領到相應俸祿補貼,侯爺的私人衛隊也能擴增不少!」
朱秀有些意外,這才剛剛得了中書舍人的實職,又領金州刺史。
掛上州府長官的頭銜,他就能合法徵辟一定數量的僚屬,往後帶私人護衛出行更加名正言順。
和漢魏時期的幕府制擁有極強獨立性不能比,也不能和地方實權節度使相比,如今掛州府長官頭銜得以開府,已經沒有多少權力,頂多在俸祿上有些實惠。
錢糧絹帛什麼的朱秀不在意,最重要的是有了這個頭銜,能夠讓他合法擁有不少私兵。
金州遠在漢中地區,北依秦嶺,南接巴山,乃是連接漢中和巴蜀的鎖鑰要道之處,地狹民貧,只算下等州。
所以他這個遙領金州刺史,在全國地方長官里也算是排名靠後的一撥。
「多謝陶公相告!」朱秀微微頷首,聽了這麼多糟心消息,總算有個好的。
這是郭大爺擔心他的小命指不定哪天就折了,給他一個合理合法增添身邊人手保護自己的機會。
陶谷笑道:「這些消息都還在中書省內部流傳,就等吏部、禮部造冊正式公布,過不了幾日,朝廷就會派人到府上宣旨的。」
又說了一會,陶谷告辭離去。
今日這些消息,讓他及時了解到鄴都戰事和朝局最新動向。
如果等朝廷邸報送來,起碼還要等十天半月。
如此看來,有陶谷這麼個耳目在朝堂,效用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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