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高亢蒼涼的號角聲迴蕩在漢水之濱,飄揚在戰場上空,好似草原上離群孤狼的悽厲嚎叫。\www、qΒ\\
這時候,鐵勒軍的士兵們跨上馬背,他們揮舞手中呼嘯作響的皮鞭和雪亮彎刀,驅趕著大群的秦人奴隸推動那些外形粗苯而極為牢固的攻城器械,開始對樊城發起了第一波攻勢。鐵勒人最精銳的金帳騎兵則簇擁在大汗思結禰度的身側,等待著加入戰鬥的恰當時機,如同鷹隼般駐足於這座不高的土崗之上,緊密關注著攻城戰的進展情況。
預感到今日凶多吉少,如豆粒大小的汗珠淋漓而下,苗仁輔此刻身披著山文鎧,手握橫刀指揮樊城守軍,強自鎮定一下情緒,他厲聲喝道:
「爾等聽真了,莫要節省羊頭石,若是今日用光,待明日水師自會運來補給,給我用力砸呀!」
一塊淨重約在五斤左右,四邊稜角分明的堅硬石塊,由五、六層樓的高度拋下,瞬時產生的強勁衝擊力足以砸開一個牛頭骨。可想而知,人類的顱骨強度遠不及牛頭骨那樣結實,即使這個腦袋上扣著金屬頭盔也同樣是不堪一擊的目標,輕鬆得像是鐵錘砸開核桃。何況,在城牆下方的許多秦人奴隸連一頂最簡陋的硬皮頭盔都沒有,他們只是鐵勒人驅趕來消耗守城方體力和器械的炮灰罷了。
霎時間,冰雹般瘋狂墜落的羊頭石在城牆下掀起了一片燦爛的血花,垂死的哀號聲和痛苦呻吟一度壓倒了隆隆作響的戰鼓。
初次嘗試攻城未果,那些混入奴隸大軍中企圖撿便宜的鐵勒士兵識相地退走了。這時,在密布著石塊和斷木的戰場之上,只剩下那些氣若遊絲的秦人奴隸在烈日暴曬下忍受著痛苦煎熬,無奈地等候死亡降臨。
鐵勒人三番五次不斷重複這種一哄而上,發生激戰後再撤退的潮水攻勢,同時也把難以計數的生命葬送在了樊城的城牆下,將護城河中殘餘的積水染成了妖異的絳紅色。在旁觀者眼中,面積不算太大,城牆也不是很高的樊城恍如矗立在海岸邊的巨大礁岩,一次又一次地迎接著驚濤駭浪的反覆拍打,仍舊不為所動。
在消耗戰中死掉的炮灰大多是秦人奴隸和被征服部族的士兵,然而,鐵勒人終歸蒙受了久攻不下的恥辱。
很快,親軍將領烏護奇拉憋不住了,他拍馬來到大汗思結禰度的馬前,行禮說道:
「大汗,咱們不是也有那火藥嗎?現在拿出來用吧!」
不等思結禰度開口,跟隨在大汗身邊的達契桑陀已經冷笑著說道:
「你懂什麼?那硝石好找,硫磺在我們的地盤上根本沒有出產,只能從關東那些秦人的奸商手裡買。火藥在這用完了,前面的城池怎麼辦,讓你烏護奇拉跟狗一樣用牙齒去啃嗎?」
在遊牧民族的文化傳統當中,狗是放牧者的親密朋友和得力幫手,因此多數時候把人比喻成狗,其實並沒有多少羞辱的含義,反倒是一種誇讚,但是如達契桑陀這麼講,顯然是在公開打臉。冷嘲熱諷的一番話氣得烏護奇拉面色鐵青,他一隻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面,看樣子是要準備動刀子挽回自己的顏面。
見此情景,一貫喜歡玩高深莫測的大汗思結禰度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他笑著一擺手制止衝突升級,說道:
「嗯,好了,不要吵。烏護奇拉!達契桑陀!你們倆說的都有些道理,那就分頭辦吧?烏護奇拉,本汗給你一千五百斤火藥,怎麼來用隨便你。達契桑陀,你說不該在這裡用火藥,你有別的法子嗎?」
惡狠狠地瞪了烏護奇拉一眼,達契桑陀手撫著胸口,他在馬上欠身說道:
「尊敬的大汗,我在咸陽倉庫里看到了幾輛攻城用的車,秦人叫做霹靂車,這種車能把人頭大的石頭拋出兩箭地遠,出發時我已經派人帶上了,現在算算時間也該運到了。」
聞聽此言,思結禰度很滿意地捋著鬍鬚,說道:
「很好,那就讓烏護奇拉試試用火藥攻城,他不行的話,就等你的那個什麼車來吧!」
鐵勒大汗思結禰度作出了決斷,兩名親信將領也不敢再爭辯下去,他們各自施禮告退,滿心盤算著如何壓倒自己的競爭對手。
草原民族的基本戰爭策略是以戰養戰,只要還能搶得到東西,他們就不愁挨餓。因而,在許多時候遊牧騎兵是不必考慮給士兵發軍餉的,一切補給軍餉全靠士兵自己去敵境劫掠,反正不管搶到多少東西都算戰利品。雖然漢水以北的地區預先經過了興漢軍堅壁清野的嚴厲整飭,可是難免有一部分人或是由於死心眼,不肯離開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家園,抑或是對興漢軍心懷不滿,試圖嘗試投奔異族獲得權力和財富,外出劫掠的鐵勒人在樊城附近找到了不少可用資源。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名低級鐵勒將領策馬靠攏大隊,跟烏護奇拉點頭哈腰地說道:
「烏護奇拉大人,您看這是我們弄來的秦人棺材,只要把這東西裝滿火藥塞進城門底下,一定能把城門炸開。」
聽了這話,烏護奇拉將信將疑地說道:
「你確定這法子能行?」
「是,一定可以!」
生怕被烏護奇拉當成不肯賣力的廢物,這位小頭目使出了十二分的氣力拍著胸脯作出保證。
見狀,烏護奇拉也點了點頭,催促說道:
「好了,馬上準備,很快就要用到了。」
戰爭是一個非常燒錢外帶敗家的殘酷遊戲,所有資源都是拿來消耗的,那種認為只憑個人武勇和精神鬥志就能戰勝敵人的白痴,最好祈禱老天爺下輩子讓他們投胎到石器時代。
誠然,興漢軍所慣常使用的各色火器品種和數量都不少,在漢水流域全線吃緊的前提下,配置給樊城的火器數量就顯得微乎其微了。平攤在眼前這支規模空前龐大的鐵勒大軍頭上,實在是沒多少看頭。特別是類似火炮這樣的戰場利器,幾乎全都裝備在水軍的主力戰艦之上,那些只配在岸上混日子的泥腿子們,從水軍牙縫裡撈到一些火箭和火磚之類的廉價貨色,那就已是殊為不易了。
「這個司徒雅死到哪去了,為何遲遲不見蹤影?」
隱身在暗中,審慎地窺探著事態發展,林旭真正關心的事情不是一城一地得失,而是鐵勒人的氣運變化。
崛起於蒼茫草原的鐵勒人,與許多遊牧民族一樣崇拜著白狼,他們一族的氣運因此也化作了一頭白狼模樣的雲氣。正如當年飄蕩在咸陽城上空,那道形如黑龍的天子龍氣一般,此時此刻,鐵勒一族的精英薈萃於漢水之濱。當林旭開啟神目朝著那邊看過去,鐵勒人的圖騰獸白狼也正在半空中磨牙吮血,分明是一副欲擇人而噬的大活躍狀態。
雖說那頭白狼如此張牙舞爪地不可一世,林旭卻也看出了些端倪,他的眉頭微皺,自言自語地說道:
「哼哼,難怪古人說胡人無百年之運。果然,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本族圖騰獸狀態對於其所屬民族而言,無疑是有著如晴雨表般對未來預示作用。目前來看,鐵勒人在qb5數千里的草原上是獨占鰲頭的強者,那些片界融合後不斷湧現的後來者很難動搖他們的霸主地位,可謂威風不可一世。正值鐵勒人舉目四望,難以找到堪與匹敵的對手之際,這頭白狼的雙眼則顯露出了藍、綠兩種截然不同的色澤。這個頗具玩味的外在表象,似乎實在預示著,鐵勒人即將面臨一場內部分裂危機。
林旭不曉得鐵勒人為什麼會無端地鬧起分裂,不過全無靈智可言的圖騰獸只是一種純粹的表象象徵,所以它是不會撒謊的。鐵勒人的內部百分之百是出了亂子,最低限度也是出現了某種隱患苗頭。
對於自家會出什麼么蛾子,鐵勒人毫無察覺,以烏護奇拉為首的一派人馬滿心都在琢磨著如何奪下樊城。
一口填滿了黑火藥的棺材被勉強塞進一輛尖頭木驢裡面,隨後,在同時發起進攻的百多輛,從外觀看來與這輛加料尖頭木驢別無二致的攻城戰具掩護之下,被寄予厚望的爆破突擊車被成功送達樊城北門的城門之下。到達指定位置後,火把點燃了引信,這隊受命執行爆破任務的鐵勒士兵沒了命地撒腿狂奔,曾經見識過火藥的威力,他們可不想在近距離欣賞爆炸場面,這些人的行動之倉皇,甚至連城頭射下的密集箭雨都顧不得認真迴避了。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高達百米的煙柱猛然騰空而起,遠在數里之外的鐵勒戰馬都受了驚嚇,開始咴咴地亂叫亂跑,攪亂了鐵勒人進軍步伐。
這時,隨著一陣略帶潮濕氣息的江風吹過,爆炸現場殘留的黑色煙霧散盡,再度顯露真容的樊城北門此時業已殘缺不全,血肉模糊的痕跡與土石混雜的場面,景象慘烈得用言語難以準確描述。即便不計入城門的破損,僅是周遭被爆炸連帶掀翻的城牆就足有十數丈寬窄。這條可容數騎並行前進的寬闊突破口,驟然出現在戰況陷於膠著狀態的樊城戰場上。
「塞門刀車何在?刀牌手上前,火速堵住破口,不能讓那些胡狗進城。」
單手持一柄砍出了豁口,血跡斑斑的橫刀,苗仁輔身子踉蹌著從倖存的一段城牆上爬了起來。眼下事態緊急,他也顧不得自家老臉被火藥餘燼熏得烏漆麻黑好似炭頭,更管不了耳朵里嗡嗡響直如開起了水陸道場。剛一醒過神來,苗仁輔便立馬嘶啞地大聲吆喝著,組織士兵塞堵大爆炸留下的城防缺口。
烏護奇拉那鷹眼般銳利的目光看到了樊城北門經過暴力拆遷的慘狀,衝著身邊的跟班一打手勢。隨即,只聽得十幾張大嗓門一塊叫喊道:
「大汗有命,第一個入城的勇士賞牛千頭,羊二千隻。屠城三日!屠城三日!」
俗話說得好,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在大草原上,冬天一場雪災下來就能讓大多數部落喝西北風去,根本攢不下多少家當。對於這些窮得尿血的遊牧騎兵,放開手*是唯一的致富途徑。這時,他們爭先恐後地放馬狂奔,只怕自己落在別人後面,搶不上這口頭啖湯。
在冷兵器時代,戰爭基本沒有巷戰這個概念,守城方一旦被攻破城牆這層堅硬外殼,很快連褲子都輸沒了。正因如此,攻守雙方對城牆和城門的爭奪戰顯得格外血腥殘酷,迅速進入白熱化,展開了寸土必爭的近距離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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