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贏不了?我聽不懂。」路明非臉上帶著笑,還有血。
他搖搖晃晃地從躺倒在地上的人旁邊站起,踢了他一腳,戲謔道:「還能說話嗎?」
路明非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到他臉上:「師承牢大的肘擊,你頂得住嗎。」
「我的肘擊,可是能擊落直升機的!」
對方人比他多,身體比他壯,但沒他狠,路明非不是第一次打架了,只要他決定動手,就會抓著一個人往死里揍,無論是抓頭髮,還是用牙咬,手段不忌,直到對方求饒為止。
他一瘸一拐地準備離開。
然後在巷口被環抱手臂面無表情的楚子涵堵住了。
路明非下意識站直身子,偏過臉擋住臉上的傷口。
兩人相視無言。
「打贏了嗎?」楚子涵開口問道。
「贏了吧。」路明非乾笑著。
楚子涵微微嘆氣,要去拉路明非的手:「贏了就好,我帶你去醫院處理傷口」
路明非輕巧地避開了:「不去。」
「為什麼?」楚子涵蹙眉。
「沒錢。」路明非聳聳肩。
「我有」楚子涵動作一頓。
路明非扯了扯嘴角,露出難看的笑臉:「可那不是我的。」
楚子涵深吸了口氣:「你非要犯這種蠢嗎?」
「我是蠢貨,一開始就是,師姐幫錯人了。」路明非自暴自棄直接承認。
「是蠢貨我也認了。」楚子涵強行抓住他的手。
「幹嘛幹嘛,別——」路明非心裡一驚,但楚子涵抓著他的手力道出奇的大,他身上有傷,胳膊使不上力,怎麼也掙脫不開。
最終還是沒去醫院。
楚子涵在家裡用酒精幫他處理了下身上的傷。
「解釋一下吧。」她平靜的語氣裡帶著淡淡的不滿。
路明非表情尷尬:「就是類似一拍即合的那種感覺」
「你別告訴我他是自願被你揍的。」
「我只能說差不多,他是知道罵我父母我會忍不住動手的,那就不能怪我了。」
「你父母在你心裡地位很高啊」楚子涵神色複雜。
「那倒沒有,」路明非愣了一下,否認道:「人越是沒有什麼就越會強調什麼,他們罵我有爹娘生沒爹娘養,我就表現出一副被戳到了痛處的急眼模樣,以後就不會再有人敢提了。」
「還有其它原因嗎?」楚子涵逼問道。
路明非心虛地不敢看她的眼睛。
楚子涵揪住他的臉頰:「快說」
路明非沒辦法,只能坦白從寬:「他們被揍了一頓,就會叫家長上門,要賠償醫藥費,我很討厭我嬸嬸那個女人,她既然喜歡賠禮道歉,我就讓她賠個夠。」
他眼裡閃現過陰寒的光,露出了無聲的微笑。
楚子涵心情壞了起來:「那你身上的傷呢?打架鬥毆,留下案底怎麼辦?」
路明非笑了笑:「我問了不少人,我今年才不到十五,連報警都沒有,這種小孩子打鬧一樣的事留不下什麼東西,嬸嬸也不敢送我進少管所,她還要靠著我父母發過來的錢買那些奢侈品,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我生活費,那也沒關係,我去網吧,有人給我包餐費和網費」
楚子涵生氣了:「那你自己呢?你被人瞧不起,被人指指點點,也沒關係嗎?!」
路明非還在笑著:「誰在乎我?連我自己也不在乎,我再墮落又能怎樣」
「師姐你知道有部動畫片叫迪迦奧特曼嗎?」路明非平靜地敘述著:「我以前的夢想就是變成光,帶著所有人的期望去戰鬥,聽起來很中二很蠢吧,我也覺得,後來我發現,如果我真是迪迦,我根本復活不了,那就得了,我去當對面那個怪獸,讓我過得不舒服的人,我就是噁心也要噁心死他們。」
楚子涵垂下眼帘,和路明非握緊的那隻手抓得他生疼。
路明非用力要把手抽出來:「師姐你是個好人,可能有點爛,但我覺得很好,不過沒那個必要,沒人關心我我也不會死的,我不能習慣這種感覺,要是以後師姐覺得煩了,我去哪裡也找不到同樣的感覺了」
他露出有點難過的表情,但仍然保持微笑。
楚子涵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心裡比誰都清楚路明非說的是對的。
路明非抽出手:「一時的同情和善意沒有更深的關係去捆綁,終究是蒼白無力的,最後總會像是冬天過去殘留在地上骯髒的雪,只會讓人覺得厭煩,再沒有當初一絲一毫的美好印象。」
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楚子涵有些怔怔的,手裡仿佛鬆開了風箏的線。
她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軌。
路明非走了,但留下了一個影子。
她路過天台時,影子會提醒她,路明非又被罰站了。
回家路上,網吧從車窗外飄過,影子會說,路明非大概在裡面吃著那些垃圾食品,眼睛盯著電腦屏幕。
「爸爸」帶她和母親出去吃飯的時候,影子會幸災樂禍,路明非的家裡人估計正聯合別人的家長大發雷霆地訓斥他呢。
她重看了一遍迪迦奧特曼,看得很認真,最後一戰里邪神加坦傑厄被復活的迪迦擊敗,什麼都沒留下。
加坦傑厄很醜,也很兇惡,但她總隱隱約約能看見路明非笑得很難看的那張臉。
她站在鏡前,裡面映照出來的女孩高挑纖細,相貌冰冷動人,眉宇間缺少的靈動算是唯一的缺點。
「像個美麗的空殼。」她自嘲道。
她少的東西,路明非那裡有很多,他高興的時候笑,難過的時候笑得難看也笑,嘴裡話很多,總喜歡評價這個評價那個。
她不喜歡笑,但見到路明非笑嘻嘻的時候,她就不討厭笑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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