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雄鷹,是誰折斷了你飛翔的羽翼?是誰鎖住你一生的夢想?不忍看見你的憔悴;不忍聽見你的悲鳴。還記得否,天空是你的樂園。我要為你打開桎梏,為你梳平凌亂羽毛。你振翅飛翔,我傾聽天籟。因為我知道你的生命就在於追逐,我也想九天翱翔。
像曠野的玫瑰,用脆弱的花蕊,想抗拒綻放後的枯萎。
地下高原的十月生意盎然。
浪嶼。
背風的南岬。
草地上青油油的細草絨絨的,光著腳踩上去舒服極了。不過,林颯和寧瓏都無暇踩草地玩。他們兩個的眼睛都緊張的盯著距他們大約十米左右的那個人——海澈。
海澈搖搖晃晃的鬆開了雙拐。
自他徹底甦醒之後,他便開始不斷的嘗試著想要能獨自行走。
經過三個多月以來的辛苦努力,他終於可以藉助拐杖的支撐走上十來分鐘,這用沈冰的話來說,簡直是奇蹟中的奇蹟!可是,他不甘心只是如此,他不要父親回來時見到的仍是他必須依靠拐杖才能行走。
拗不過海澈的林颯只得屈服,同意讓他試著放開雙拐自己掌握平衡來學步。
這樣學步已有十天了,海澈急於拋下礙事的拐杖,於是,任性起來的他這一次執拗的不許林颯或寧瓏再來扶他,他要自己走過來!
看著海澈那副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全然抓不住要領的樣子,林颯於心不忍,想衝過去扶他卻被寧瓏攔住:「讓大哥自己走過來!」她極冷靜的聲音。
林颯道:「你忍心看下去,我可不行!」
這樣說著他便欲上前。
寧瓏一抓之下,落空,道:「阿颯哥,你難道不相信大哥了嗎?他說他可以,就一定行的!」
林颯於是硬生生煞住了腳。
海澈走得很艱難,他像小孩子初學走步一樣搖搖擺擺的前行著。
在地宮黑獄裡,長年給重鐐牢牢的鎖著,身體早就已經僵硬了。更別提那些深埋在皮膚下不足為人所道的隱性傷害,可是在這裡,在自己的家鄉,沒有人逼迫自己,連心也愉悅起來,身體自不必說。更何況他本人也想早一點恢復自如行走的能力。
他不想成為負累,不想成為族人的負累。
生為濱族人,便得從出生起就學會如何自由的生存,並不是強迫你要變得強大,而是你只有強大才能維護自己珍惜的所有。
雖然每邁一步勢必會牽動深植腰下的封印,引起全身神經同時的陣發性刺激,這種刺激性的劇痛,會讓全身也因此不由自主的顫抖,可海澈還是堅持不要任何人扶他前行。
他要自己走完這短短的十米,證明自己還可以和正常人無異。
他不要這餘生只能坐在那裡看旁人忙碌。
他還不是個廢人!
驕傲在骨子裡的他怎麼也不允許自己成為一個要依靠他人才能生存下去的的廢人。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兄弟。
他勉力維持自己身體的平衡,每邁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樣。
他咬著薄薄的唇,抬起頭,看見林颯關切而焦急的目光,也看到了寧瓏那滿眼的期待。
短短十米路,卻像有幾百米一樣漫長。
海澈在心中嘲笑著自己,嘲笑著那個怯懦的自己。
林颯和寧瓏都緊張的看著他,生怕他一個不平衡而摔倒。
海澈走的很艱難,也很慢,他實在是不能用如今這樣的身體毫無依託的走完全程,於是,拋開雙拐,只不過三五步的距離,他便摔倒了。
「表哥!」
林颯大聲吼著便疾衝上前:「表哥!」
他伸手欲將海澈從地上抱起來。
海澈趴倒在柔軟的草地上,全身都在顫抖著。
好痛,好痛,真的好痛啊!
全身上下所有的關節都在叫囂著疼痛,果然,在不依賴外力的支持下獨自再撐起這付看似與正常人無異的身軀,是比想像中困難許多。
海澈沒有理會疾奔而至的林颯伸出的雙手,而是顫抖著身體,用沒有力量的手腳努力的支撐起身體,慢慢的,一腐一拐的站了起來。
他回頭向空自張著雙手的林颯笑了一下,便又無視他的關懷邁開了虛軟的腳步。
「表哥!」
林颯吼道:「你根本連站都站不住,何況是走路!你太心急了!」
他一把揪住海澈的手臂,將他拉進自己的懷裡:「何苦這麼折磨你自己!不要再試了,不要再試了,我求你……」
寧瓏站在十米開外,看著這一對兄弟,想起沈冰最初所說的話:「為澈兒著想的話,儘量不要讓他走動的太多,他的關節肌腱再經不起更大的傷害了。阿颯,如果你們不介意我說實話的話,最好,是讓澈兒能一輩子別走動,對他的身體要更好些。……」隱含在背後的話,那隱密的憐惜和隱疼,是任誰人也明白。
可是,海澈是那樣的固執,堪比頑石。
海澈回望林颯的眼眸中沒有絕望,只有希望。
林颯聽到他心裡傳來的聲音:「阿颯,我不是任性。真的。不是任性。你讓我再試一次,就一次。」
林颯看著他的眼,當年年齡和身高都相仿的兩兄弟,如今林颯可以看到的是海澈身後的風景,海澈能看到的卻只是林颯的肩膀。
他得抬眼才能看到的表弟,他得低頭才能對上的青黑雙眸,原來只要一回首間便能對視,現在視線卻有了高下。
林颯的手縮了回去,像是前方有可怕的怪物一樣努力的握緊在背後,退開。
從小時候起,林颯就不能拒絕海澈真正的願望,從來不能。
只要那雙漂亮的讓人妒嫉的青黑色的眼睛用最真誠的目光望向他時,林颯從來都是輸的那一個。
海澈深吸了口氣,把所有的精力全集中到了對面的寧瓏身上,展開個白帆似的笑容,再一次邁開了腳步。
他沒有看到,身後的林颯的背後,一滴一滴艷色的血正染紅了綠草。
林颯得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攔下他前行腳步的衝動。
海澈走的很慢很慢,雖然慢得好像是蝸牛在爬行一樣的速度,但他與身後林颯的距離的確是越拉越遠。
最終他走到了路的盡頭。
雖然整個人已經抖得不成樣子,連全身上下,甚至是頭髮也已經全給汗水浸透,海澈仍是笑著回首:「阿颯,我能走了!」
喜悅的心意直直傳入林颯與寧瓏的心底。
林颯從他身後一把將他摟進懷裡,熱淚盈眶:「太好了!太好了!你能走了!你能自己走動了!」他哽咽了。
寧瓏含著淚說道:「恭喜你,大哥。」
海澈欣喜的笑著,溫柔的眼波在林颯與寧瓏的面上一一掃過:「我可以走了。」他喜悅的心音傳出:「等爸爸回來時,阿颯,小瓏,我一定能走的比現在更好的!」
寧瓏和林颯的心猛得一緊,下意識的對望一眼。
趁著海澈坐在椅子上休息的空檔,兩個人聚在一起,滿眼的憂慮:「怎麼辦?」
林颯眉頭緊縮成了一個川字:「表哥是為了舅舅才一門心思的努力讓自己復健的。而告訴他呢?告訴他真相後,他會做出如何的反應呢?以現在他的情況,不敢去想。」
寧瓏回頭看坐在那裡休息的海澈。心頭也是一寒:「怎麼辦?目前的情況,大哥他一定受不了這個打擊的。」
林颯沉吟片刻道:「我想,現在這種狀況,還是,繼續瞞著他好些吧。」
於是,再次的共識在海澈全然不知的情況下達成。
在聆濤閣外草地上稍作休息的海澈又站了起來。
寧瓏和林颯連忙搶上前:「表哥(大哥)!你……」
海澈笑吟吟道:「我想要再試試。也許我這次可以走得更遠呢!」
他自信滿滿的心意傳出。
這一次寧瓏按住了他:「不可以。你剛剛已經很累了。大哥,明天吧,明天我們再來陪你練步。」
海澈微微撤肩,詢問的目光射向林颯。
林颯也是一臉的真誠:「我送你回去。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瞧你一身的汗水,別是累脫了力反得不償失。你現在的身體不比從前,不要再逞強了。表哥,聽話,先去洗個澡換了這身衣服。我陪你。等明天,我和小瓏再來和你一起練步。你說了在練習的時候要聽我的話的……」
海澈的眼神微微受挫。不過,他的心意傳出:「好吧。明天再繼續。」
林颯小心翼翼的扶他拄著拐杖上樓,看著他們的身影隱到了樓梯拐角的陰影里,寧瓏舒了一口氣。
海澈實在是性急的很。
但這種心情寧瓏是完全能夠理解的。
她慢慢的踱著步子,等林颯下來。
三個月來,她已習慣每天抽出一部分時間來陪海澈練步,而林颯也藉機抽空去處理一些林玥無法下手的事務。
這三個月下來,一直是林颯和寧瓏一起去夢幻之都,同時可以商量一下有關照顧海澈的事宜。
寧瓏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海澈。
不是因為他那張在封印下沒有改變的俊美面容,而是他堅強自信的性格。外表俊美如地下高原紫櫻花一樣的海澈,內心堅強的像是海邊的礁石。
海風從敝開的南窗吹了進來,溫暖而令人沉醉。
林颯想把海澈抱回到床上去,海澈阻止了他:「我不想總躺在床上。」
林颯一愣,道:「可是,冰姨說你最好在不練習時能多躺著……」
他看著海澈的眼睛,心想:「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真正狀況,當我是傻子……」
海澈知他心意,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我總是躺在床上,身體都僵硬了……而且還會讓我想起從前給綁在那裡一動也動不了的事,好辛苦。阿颯,我想坐一會兒再睡。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這裡照顧我了。」他溫和的心音傳出。
林颯猶豫著。
一名侍衛道:「表殿下,您就放心把少主交給我們好了。」
林颯迎上他們真誠的目光,點了點頭。再三叮嚀海澈道:「你自己不要太勉強喲!」
海澈微微頷首。
一名侍衛把他扶到窗邊坐好。海澈扒著窗欞向外張望。林颯從他的身後也能感到平靜與安祥。
林颯知道,海澈這裡他已可慢慢放手由他去了,那個愛自由又自尊的表哥……
林颯輕輕的轉身,下樓。
在這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經改口喚他做御主,只有海澈身邊的護衛執著的喚他做「表少爺」或者是「表殿下」。
並不是對林颯不滿,林颯知道,那其實才是真實。
因為在這些人眼裡,自己與表哥,始終還是當年與他們一起長大的那兩個人。
所以無關乎稱謂,無關乎未來,他們仍然堅守在不可能再帶給他們多少榮光甚至是高位的海澈的身邊。
這些人如果單獨拿到任何一個職位上,都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可是,他們寧可一直守在海澈的身邊,陪他看海,陪他散步,陪著他,伴著他,看他的笑容。
所以,林颯也十分的放心將海澈交於他們看顧。
帶著甜甜春意的海風吹在海澈削瘦蒼白的臉上,多麼愜意的一種感覺。
海澈沐浴在濃濃的海的氣息里,感到自己又回到了童年。他太愛這美麗而浩翰的晴朗之海了。這與天空融為一體的蒼茫碧海多少年來時時在他夢中出現。痛苦、絕望有時都會被記憶中的深海的浪濤捲走,留下一片平靜和安寧。
他很慶興,自己在過去的七年裡沒有迷失自己,沒有忘記這在浩翰的晴朗之海。「這濤聲現在又可以夜夜伴我入眠了。」他枕著手趴在那裡:「真的很美。」
侍衛長黎默汐是他和林颯幼時的玩伴,此刻站得離他極近,輕聲問道:「少主,您想要什麼嗎?」
海澈轉過頭來。他的笑容如初春的陽光,明亮而溫暖。由於他失去了開口說話的能力,侍衛只有寸步不離的守在他的身邊,看他比劃的手勢和口型知道他的想法。可是今天,大家看到了他臉上比往日更加燦爛的笑容。幾人不由額手稱慶。
黎默汐生怕他體弱不禁風吹,連忙為他找了一件厚衣服披上,關懷之情溢於言表。海澈感激的望他,漂亮的眼眸閃著真誠的謝意。他那樣的凝視是令旁人也愉悅的凝視。那實在是一雙生動的眼睛,仿佛世間所有的情感這雙眼睛都可包容進去。
晴朗之海湛藍的海面上掠過一隊海鷗,搏擊著驚濤駭浪。那深色的海濤捲起一排排浪花衝擊閣下的岩石,濺起點點水花,那些水花被陽光一照,也映著七種彩暈,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海的中心,那裡埋藏著海澈的秘密,那裡是一個有寶藏的地方。
不知不覺間,海澈輕輕的哼了起來,那是一首優美動聽的旋律,帶著春的氣息和花的芳香,還有一種屬於青春的活力。一曲「小雛菊」。
海澈的腦子裡躍出一個人影!
歌聲戛然而止!
黎默汐猛得扶住了他,才使他沒有從椅子上跌下來。
海澈的臉色瞬間慘白,他想起來了,他的那個深埋心湖,刻意保護著的人了。他願意傾盡一生一世去保護的人:倪明。他本能的想要去抓住跳出腦海的明明,那個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哪!而後,腦子裡躍過一個聲音:「忘記告訴你了,明明她死了。」
海澈的意識被無情的粉碎了。
屏退了黎默汐之後,林颯走進海澈的房間,海澈靜靜地坐在床上,眼睛盯著敝開的窗戶,窗下是一片綠波,他那個沉靜的表情令人不敢逼視。
林颯也不敢看海澈的眼睛,徑直走到窗前,發現夜風很涼,伸手去關窗戶。他聽到了海澈的心音:「不要關。」
林颯住了手,還是不敢看他。
他又聽到:「為什麼不敢看著我?是因為你騙了我嗎?」
「表哥?!」林颯咬牙,扭頭與海澈對視。
海澈的雙眸像是蓄著一天一地的月光,顯得那麼的淒迷。
他的心音靜如止水:「昏迷的這段時間,我全想起來了。過去二十多年間一切有關於她的記憶,那些被倪佳強行用藥物想要抹去的記憶,我全部都想起來了。阿颯,你騙了我。你竟故意略去了明明,難怪我一直覺得記憶里亂七八糟的。」
「表哥!」
「畢竟,她很早就介入我了的。她真的已經死了嗎?我記得倪尊壽是這麼對我說的。」
「不知道。」林颯說的是實話:「七年來沒有她的半點消息,她和你一樣,石沉大海。我想找她為你報仇都找不到人!」
海澈不再開口,他痴痴的望碧綠的海波。
那一刻,林颯感到心底湧上來的的感情只能用悲涼二字來形容。
他很冷,透骨儘是寒,他知道海澈永遠都不會忘記倪明,而這就表示著他將近一年的苦心計劃算是白費了。
刻意的誘導著海澈的記憶走向另一個方向,刻意的讓他不要想起倪明,但是都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正如海澈自己說的,倪明早就介入了他們的生命之中,那麼早以前就認識了的人,那麼刻骨銘心愛戀過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微小的謊言就被遺忘,怎麼可能會被藥物隨意的抹殺掉。
只是他憤怒!
他盯著海澈蒼白的臉,突然就吼出聲來:「你真的是神經有問題了!一個害得你這麼慘的女人,你還那麼惦記著她!」
他看見海澈詫異的目光,突然間意識到自己長了這麼大以來,就算無賴過任性過,卻從來不曾用這樣的口氣對著表哥吼過。
過了好久,他聽見海澈低低的心音:「我只喜歡她呀,阿颯。七年了,七年來支撐我的大部分力量都來自爸爸、你,還有明明。來自你們對我的愛。否則,你以為我可以撐下來嗎?不行啊……當我被藥物控制神經之後,我仍想試圖將你們的影子深埋在心裡,不願忘記。可是,他們卻連這樣小小的自由都要來剝奪……我愛你們大家……我愛明明……」他的心意是如此強烈的叩擊著林颯的心。
林颯道:「你該不會想要在一根繩子上吊死吧?去愛別的女人看看,比如小瓏?我知道她早就喜歡你了。」
海澈搖頭:「她是我的妹妹。」
「又沒有血緣關係!小瓏真的很喜歡你的!」
海澈堅持道:「她是我的妹妹。」
林颯猛得轉身:「你!你真是想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嗎?她……倪尊壽不是告訴你說她死了嗎?難道他會咒自己的女兒死嗎?你!……」他的口氣轉和,走近海澈:「表哥,你死了心吧。明明,已經不在了。」他心想:「就算她還在,難道她還會想著你不成?她一定不會如你這般的。」
海澈的臉蒼白,他的心音低沉:「好吧,就算是如此……那麼,那爸爸呢?為什麼總也不回來?還有姑父,他們總也不回來!我想要見爸爸……我……好想見到爸爸……你該不會又在騙我吧?還是說他們出了事……」他的眼角微紅。
林颯連忙道:「我當然沒騙你!舅舅和我爸都在忙於處理東部的火山噴發的事故,還有一些事情……總之,只是舅舅手上的工作一放得下來,就會立刻趕回來的!你自己也知道的,東邊的火山從來太平不了幾年,舅舅是不會為了私事而置數千萬族人不顧的。你信我吧,表哥?……」他發現海澈靠著枕頭睡著了。他的精力實在太差。
林颯鬆了一口氣,小心的扶他躺好,為他掖好被角。
然後,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離開聆濤閣後,林颯抹了一把冷汗,他知道幸好海澈精力不濟,否則再被他逼問下去,遲早會露出馬腳來。
他大大的鬆一口氣,心想:「還好,現下瞞得一天算一天。不過,小瓏她是不是真的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早就喜歡上表哥了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也許可以讓表哥忘了那個傢伙!忘了明明,就不會再痛苦了。對!我去問問小瓏!」
趁著月色,林颯勿勿的走了。
迎著林颯認真的眼睛,寧瓏幾乎不敢再看他。
林颯急切的道:「你對表哥一點男女之情也沒有嗎?可是我覺得不大像啊。」
寧瓏的臉漲得通紅,她的聲音小的只有林颯可以聽到:「阿颯哥,你不要說這種話好嗎?大哥,只不過是我的大哥啊。」
林颯的臉色有些變了,他轉身:「你不喜歡他嗎?是不是因為他那一身的傷痕?我知道。那樣子的確有些嚇人……可是,那不關他的事啊!」
「不是的。」寧瓏道:「大哥的身上雖然遍布傷痕,但這毫不影響別人對他懷抱的感情。至少我不這樣認為。阿颯哥,沒有人會這樣看待大哥的!」
林颯苦笑:「對不起,我以為你喜歡他呢。」
寧瓏道:「阿颯哥為什麼會這樣想呢?是小瓏哪裡做錯了嗎?」
林颯「嘿嘿」一笑,道:「你沒錯。是我一廂情願,以為這樣可以讓他忘了明明,誰知只是我一個人的心意。」他臉上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那一刻,寧瓏感到了林颯的無奈,感到了自己心中的些許苦澀。
她是喜歡海澈,不因他遍體的傷痕而懼怕,只是,那是她的哥哥啊。
在不明白海澈的心意之前,她怎麼敢隨便說出自己心裡最真的語言?
海澈的精神一天好過一天,只是他的思維能力還有些不暢,不能想同一件事情想得太久。否則林颯那些個千篇一律的謊言早已騙不了他。
正在這時,卻接到了游域方面傳來的書信,說道游域內部發生了重大事件,希望沈冰能夠回去處理。
林颯心想沈冰只是醫術高明,怎麼處理政務又和她有關?於是,他沒有告訴海澈和姐姐,就自作主張的扣下了消息。
不料,沒有不透風的牆。
林颯是被黎默汐十分禮貌的請到了聆濤閣的。
彼時他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他剛走到玄關,就聽到了沈冰含笑的聲音:「澈兒啊,這樣就算了吧。阿颯也是為了你好才不告訴我的。」
他又聽到黎默汐代海澈出聲,道:「少主說這件事錯在表殿下,一定要表殿下向您道歉。」
沈冰笑道:「澈兒,你這樣就太見外了。冰姨怎麼會生阿颯的氣呢?真是個傻孩子。」
黎默汐道:「少主說表殿下等一會兒就會來了,請冰夫人稍待片刻。」「好!既然你這麼說,冰姨就乖乖的等阿颯來,讓他當你的面給冰姨道歉,好了吧?」
林颯心想:「我還是快進去吧。」
他推門而入:「表哥,你找我?」
一干待衛退了出去,只留下林颯、沈冰、海澈三人。
沈冰微笑道:「你來得真巧,冰姨剛才和你表哥說的你都聽到了吧?」
林颯臉一紅,道:「冰姨,對不起啊。我,」他偷偷看一眼海澈,海澈根本不看他。他道:「表哥,你看冰姨都不生氣了,你還生我的氣幹什麼?拜託,你身體又不好,不要生氣嘛!好容易恢復一些,再氣出毛病來可怎麼辦?」
海澈瞪了他一眼,心意傳出:「你為什麼扣下游域的信?」
林颯把自己的理由說了一遍。
沈冰笑道:「我說呢,原來是你康叔叔叫我回去處理政務,我什麼也不懂,難怪阿颯會誤解。澈兒,你就饒了他吧。」
海澈道:「阿颯,你知道你自己誤了大事該怎麼處罰?」他的心意竟極為嚴厲。
林颯知道他真的生氣了,道:「表哥,我……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沈冰不忍見他兄弟兩個為難,搶著道:「澈兒,你也別再責備阿颯了,他也是為你身體著想。你說讓我走,沒人會攔我的。只是,你要保重身體,冰姨最擔心你了。你們兩兄弟慢慢聊吧,冰姨先走了。」她扮個鬼臉,一陣輕風便逃。
林颯鬆了口氣:「表哥。」
海澈別過身:「你有什麼事和姐姐,還有姑姑多商量些不成麼?這樣擅作主張,如果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
「是!」林颯一邊忙著截他話頭一邊自顧點頭,讒媚的揉身而上,討好道:「表哥,你不生氣了嗎?我陪你去練步吧?」他自幼最怕被海澈教育,立刻想法轉移話題。
「嗯。」海澈目前的情況也最易轉移注意力,聞言扭回頭來,臉上帶著笑容:「下次不許這樣子,知道嗎?」
「是!少主殿下!」
「阿颯!」海澈嗔道,心音溫柔。
林颯知道他已經不生自己的氣了。只是,他心中很痛,不敢想像海澈知道舅舅和爸爸的死訊之後會有如何的反應,若可以,他寧可海澈一輩子也不要知道。
沈冰剛剛離開海澈的聆濤閣,迎面就遇上了寧瓏和林玥。
林玥並不知弟弟大膽隱瞞游域方面的來信,當她笑吟吟的迎上前:「冰姨,您要去哪裡啊?」
沈冰道:「澈兒說我家鄉來信叫我速歸。」
林玥一驚道:「我怎麼不知道?」她回望寧瓏:「小瓏,你知道嗎?」
寧瓏也搖頭,道:「阿颯哥沒有說啊。冰姨,您現在就動身嗎?」
「嗯。」沈冰答道:「信上說域內出了大事,康叫我儘快回去。」她此刻的回答再沒有了在林颯面前的那份閒定和嬉鬧。
海明蘭微微皺眉:「柔康哥沒在信上說明麼?」
沈冰搖頭:「就因為沒有寫明才讓人不解。而且我問了送信的使差,竟然也是吞吞吐吐的說不清楚,蘭,我真得回去一趟才行。」
海明蘭望向海澈的臥房:「可是澈兒的身子……」
林玥連忙拉她一把道:「媽媽,瞧您那樣子,冰姨是真有要緊的事情要回去處理,又不是故意藉口要走。冰姨前天夜裡才為澈兒的身子新配了藥的。她域中若無緊急大事,柔康叔叔斷不會寫信來的。」
沈冰也笑道:「是啊,我又不是回去了就不回來。」
她俏皮的眨一眨眼:「蘭,你這麼捨不得我走啊?要不,我就先不回去好了?」
海明蘭嗔道:「偏這個年紀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眼角含著笑:「咱們地下高原又不是沒有名醫,巴都會你沈大夫不放的說。阿冰,你何時動身?」
沈冰道:「他信上不說,但如非緊急,不會如此,我今夜就動向返回,海上的路途遠,這一來一回得個把月,不抓緊可不成。」
林玥道:「不如讓寧瓏用黑魔術造路快些?」一邊示意寧瓏。
沈冰把頭搖得像只撥浪鼓道:「這怎麼成!」
寧瓏笑道:「讓我送送冰姨吧。」
海明蘭亦道:「聽你侄女兒的話好了,你不是趕著回去麼。」
沈冰低頭想了想:「也好,待我再給澈兒配副藥出來。」她眉頭緊鎖,道:「我都沒想到他是這樣個急性子,」抬頭,盯著眼前與海澈至親至近的三人,一字一句道:「為他著想,我建議,還是不要讓他多走動為上。否則對他現在的身子絕無什麼大好處。」
她語聲極重,全不似平日裡沒心肝的樣子,聽得林玥和寧瓏心中俱是一沉。
「我留給澈兒的這個藥方,雖然狠了一些,對他卻是有絕大的好處的,切記切記,一定要他堅持日日服用方可。我不出兩月,必然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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