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老薩滿,看著那五彩斑斕的布條隨身體旋轉,九面大銅鏡反射的太陽光照的滿屋通亮,表示出對薩滿巫術前所未有的好奇。老太太此時已經全身抽搐抖動,身體以胯為軸向前探著,雙手不自覺地呈現出恐怖的鷹爪狀,像楊麗萍跳的孔雀舞。
「趕將鞭,橫三豎四七根賢。
三根朝北,四根朝南。
三根朝北安天下,
四根朝南打江山。
有文王訪過賢,江太公保周朝八百年,
有劉備顧茅廬,諸葛亮保漢室九出川,
趕山山得動,趕河河得干,趕的是老仙不得安然。
哎,嗨哎嗨呀….」
不知是風吹的,還是地面抖動,豎放的第三根、放橫的第三根筷子同時抖動了一下,而其他筷子則安靜如常。
「老仙要把高山下,幫我叫開三道狼牙三道關。
頭道狼牙頭道關有人把守有人看,
二郎手使三叉戟,訛詐手晃金剛圈。
往日二位仙君都把閒事管,今日二位仙君莫管閒,
把老仙放過頭道狼牙頭道關。
眼前來到二道狼牙二道關,秦瓊,敬得來站班。
二位仙君莫把閒事管,幫我過了二道狼牙二道關。
眼前來到三道狼牙三道關,灶王老爺來站班。
家住上法張家莊,老大張天師,老二張玉皇,老三,給文文不做,給武武不當。一心一意下凡做了灶王。」
這是打通神路,該請神下凡了。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如果二郎神、張玉皇都成了把關的軍頭,那麼請來的腕兒該有多大。
唱詞念到這兒的時候,薩滿姥姥也是筋疲力盡,她垂著枯槁的頭,胸口大幅度的起伏著,亂發從額前散落,額前滲出細密的汗珠,兩手無力地耷拉著,只有身體還保持著以胯為軸,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前傾,如果夜裡遇到這老太婆,沒準會嚇死幾個人。
正在這時,懸在包子媽頭頂的女人,忽的起身,伸開雙臂,向薩滿姥姥飛撲而來,包子見狀喊道「阿姨!」姥姥聞聽驚呼想要抬手,卻使不出力氣,就在這個當口,薩滿姥姥頭頂上突然金光閃耀,一團白氣像剛揭蓋的熱饅頭氣一樣涌了出來。女鬼被瞬間彈了回去,撞在牆上哀嚎不已。這個過程就在電光石火的瞬間,也只有包子能夠看到。
「嗯,哼」從薩滿姥姥喉嚨里發出了一聲本不該屬於她的男聲。二神見狀立即跪倒叩首「有勞仙家,不知哪位上仙駕臨,小神供奉也好找對牌位。」
薩滿姥姥慢慢起了身,無力垂著的頭也揚了起來,真像個男人一樣背手闊步,順著屋子內牆走了幾步,蒼老的男聲說道「本尊黃家三郎,這是什麼鳥地方,怨氣太重!你姥姥連闖了三關,耗了一年功力,就是逼迫本尊化這邪煞?」
包子爸一聽,心裡滿是對姥姥的感激之情。
二神叩首道「這幾十戶都是書香之家,孔聖人的徒孫們,也是這鎮子幾世修得的福分。眼看著書香門第鬧鬼折磨人,小仙..」
男聲喝斷了二神「死海之上,怨靈聚集,千年不散,蛇蟲鼠蟻都避之不及,他們敢住就是自找麻煩,你等能做何改變!」
二神懇求到「我們不求上仙耗一絲一點的修為更改此處的運勢,只求,只求,您看床上那婦人氣若遊絲,是被厲鬼吸了元神,上仙不救怕是挺不過今晚了。」
包子怔怔地看著薩滿姥姥身後,在他眼裡,薩滿姥姥身後已經完全顯現出一位身穿黃衣的長髮男子,男子面色雪白,雙眼狡黠有神,一雙修理得精緻的八字鬍須貼在上唇,他可以像空氣般穿過任何阻礙他的物體。就像杜阿姨肚子裡透明的弟弟。而這神仙或者說男妖,知道包子能看見他,操控老太太說話時,還時不時朝包子擠眉弄眼做鬼臉,逗包子咯咯咯地笑。
男子就像牽著提線木偶,他怎麼動,薩滿姥姥就怎麼動。大家都在看薩滿姥姥,但包子的眼睛還是盯著黃衣男妖,他覺得男妖有種莫名其妙的瀟灑和從容,黃衣男妖瀟灑地背過手,盯著包子媽頭上方的掛曆注視了一會兒,忽然伸手猛地一拽,把那掛曆撕下牆來,掛曆後面藏著一條金燦燦的項鍊,項鍊掛墜上一朵妖艷璀璨的奇異花朵熠熠生輝。
「便是她了」男妖自言自語,她,不是指項鍊。如果男妖說的是英語,一定是「she」,而不是「it」,借著姥姥的手取下來扔在地上,問「這索命貨是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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