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懸門 第六十六章 死海鬼嘯

    美子的敘述很長，這段時間包子只是安靜地聽著，沒有對美子展開行動。畢竟，他追逐這個答案許久了。

    龐大的地下工事裡，上千名士兵已經紛紛恢復了靈活的身體，他們脫掉了軍裝，換上了各行各業的服裝，儘管四十年之後，中國社會老百姓的服飾出現了變化，但許多打扮放在今天仍然不顯得突兀。從服飾上看，美子為活鬼做了精心的設計，從軍人到警察，從農民到工人、商戶，社會上有的身份一應俱全。警察、軍人的服裝竟然和當前的著裝一模一樣，要知道解放後中國軍警的服飾發生了數次變革，中國軍隊經歷了軍銜制、廢除軍銜制，在1984年剛剛舉辦的國慶閱兵式後才剛剛恢復軍銜，而這些活鬼假冒的士兵竟然全部穿著嶄新的八四軍服，這種預知簡直精準到了極限。而且需要說明的是，活鬼們並非全是男兵，其中也有不少相貌俊俏的女兵。

    從裝備來看，東瀛大法師師徒們思路縝密、設想超前，這些四十年前的二戰士兵裝配的武器也十分先進，半自動衝鋒鎗、中間型威力彈等在那個年代還是美德等超級國家實驗室里的高度機密，而這裡卻奇蹟般的大量配備。所有人清一色地換裝當時還很稀少的蘇聯托卡列夫手槍，也就是劉大光使用的五四手槍作為防身手槍。其使用的子彈也是八十年代中國軍警通用的7.62毫米手槍彈，而非二戰時期日本南部M57手槍的7.65手槍彈。這個細節設計，就是為日本鬼間諜在中國的活動提供了彈藥補給的方便。而且，中國將手槍彈口徑統一確定為7.62毫米是在解放之後，這種未卜先知簡直是神奇。

    活鬼們瞬間變成了中國的普通百姓，苦苦等待了四十年的他們面色凝重，神態莊重，整齊地列好隊伍，等待美子的號令。

    包子不能再等了，在他面前的是規模空前的活鬼部隊，是東瀛異族的千軍萬馬。而他只有一柄赤霄寶劍，唯一的盟友是昏迷不醒的劉大光。包子知道，決戰的時刻到來了，眼前才是枉死海的主體，由活鬼組合而成的海洋。

    美子縱身一躍飛到陣前，手指黑洞般詭秘的五鬼懸門念動東瀛咒語，五鬼懸門內黑濤洶湧，無數怨靈顯現，幽蘭的光電密集排列，那是一雙雙幽靈的眼睛；一團團蒼白色浮動游移，那一張張猙獰的人臉，他們就是千百名被殺死的勞工、戰俘和薩滿的元神，他們和活鬼們一樣，被封在地下四十多年了。這些怨靈聚集在五鬼懸門裡，集中著所有的屈辱、仇恨、怨念，他們忘記了自己的民族，忘記了自己的敵人，他們只剩下一個執拗的念頭，就是吞噬。萬千個怨靈想著一件事，於是吞噬的力量驟然強大，竟然聚集形成了強大的陰風。陰風呼嘯，刺骨的冰冷，它將活鬼們慢慢托舉而起，從五鬼懸門殺到人世。活鬼們必須通過五鬼懸門，接受怨靈復仇怨氣的升級加強，然後才能飛出懸門走向人間，獲得罪惡的新生。這個過程如同女人生育，那產道擠壓的過程帶著母親的痛苦，卻是一個新生命的絢麗開始。

    包子的眼前突然閃現出那張枉死海平面圖，從橫交錯的通道結構，從隧道到圓廳，再到被撕掉的一角，他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回想，按照比例尺對應著地面的位置。是的，那個被有意撕掉的一角，正是真正枉死海的B工程的一部分，而且它的位置就在農專家屬院正下方，這群活鬼衝出去後，也許第一個禍害的就是家屬院的孔子門生們。

    平地風起。那不斷加強的旋轉的氣流將自己也托升起來，同時被托升起來的還有千百個活鬼，他們張開雙臂，緊閉雙眼，做出虔誠祈禱和振翅飛翔的預備狀態。他們是為天皇效忠的傻蛋，在他們沉睡的四十年裡，號稱最後一個日軍士兵的老鬼子也在東南亞的小島上被發現了，抓他的時候還喊著天皇萬歲。而在他們眼裡，自己的世界沒有變，自己的事業剛剛開始。

    包子清醒了，他怒喝一聲「誰也不能離開這裡！」揮劍向匪首美子砍去，美子只是躲避，卻不還手。而包子劈砍挑擊，各種刺殺方式全部用上了，他下了決心幹掉美子，為大房鎮除掉這一最大禍害。美子操縱的機械工跳閃騰挪，不讓包子砍中自己，但也沒有做一絲還擊，自身份暴露以來，除了停屍間二人象徵**手幾次外，美子對包子總是態度曖昧，從不真正意義上的下毒手。

    活鬼們紀律嚴格，沒有得到命令絕不出手。

    美子閃過了包子的幾次進攻，與包子圍著坦克捉起了迷藏，這看起來有些滑稽，似乎不像一個即將帶隊出發的高級指揮官。而包子也是窮追不捨，對著機械功的後背就是一劍，這劍被美子躲開了，但無奈機械工的衣服肥大，寶劍刺穿了他的衣服，扎進了坦克車的鏈條里。

    包子見機一個飛撲，抱住了機械工的小腿，包子趁勢一收，機械工失去了重心，重重撲到在了地上。包子一個箭步躍上前去，用關東摔鎖住了機械工的脖子，包子見機不可失，用另一隻手掏出一張符紙，貼在了機械工的後腦勺上，口中念叨「巍巍道德尊，功德已圓成，

    降身來接引，師寶自提攜，

    慈悲灑法水，用已洗沉迷，

    永度三清岸，常辭五濁泥」

    這是度魂咒，對一般鬼魂可起到鎮定催眠的作用。包子反覆念了兩遍，果然機械工不再掙扎了，包子心說太好，美子厲鬼已被封住！卻聽得頭上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為什麼如此絕情的對我。」

    包子循著聲音看去，美子一身紅衣漂浮在空中，她離開軀殼了！剛才包子折騰一通完全是自說自話，白忙活一頓。

    美子生氣地問「包子，自小到大，我對你如何？」

    包子起身「哼！剛才還承認利用我、操縱我、殺死我！」

    美子像是受了願望一樣「要殺死你，早在一個月前你一進枉死海我就下手了！」

    包子「你不殺我，但你會殺我的父母鄰居，殺白菜花一家，殺你認為沒有用處的人！」

    美子搖搖頭「你是不明白我的，我問你，你走不走？」

    「不走！」包子幾乎沒有停頓地回答。

    「幹掉他」美子幾乎是咬著嘴唇發出的命令。

    面對眼前最後一道阻止他們的小小障礙，最前面一排的活鬼們行動了，秉承著武士道精神，與包子一樣地拿起戰刀，而不是用槍，揮舞嚎叫著向包子潮水般地撲來。活鬼生前都隸屬關東軍野戰部隊的精銳聯隊，在日俄戰爭、侵華戰爭中都經歷過血火歷練，在沉睡枉死海前，也受過專門系統的訓練，而且武士道精神根植很深，作戰極其英勇頑強。包子且戰且退，仗著赤霄劍撫陽誅鬼的鋒利和劍身稍長過刺刀的優勢，躲過了沖在最前方活鬼的攻擊，並順勢砍倒了幾個。

    鬼子作戰極其刻板，他們古板地遵循德國的步兵操典，講究小隊配合，三人一組，進攻時三人圍攻，防守時三人背靠背，各自守護120度角，雖然保證了無敵視野，但如果被幹掉了小組長，剩餘兩個士兵的作戰效率將極大下滑。包子專挑組織者刺殺，他騰躍飛竄，仗著身體小的優勢和赤霄寶劍的鋒利，遊走在各個小隊中間，把日軍自信的戰法攻擊破壞得狼狽不堪。

    包子孤身對戰幾十人，而且對方增援不斷，即便是戰法正確，體能也是個問題。漸漸的，包子額頭髮汗，動作開始變得緩慢，而敵人的有生力量不斷出現。包子知道，如果這樣下去，自己的死亡只是時間的問題，也許就在未來的某個瞬間。他瘋狂地舞動著赤霄寶劍，這把漢高祖斬蛇起義、創建大漢王朝的寶劍，似乎煥發出勃勃的生氣，劍鋒掠過之處，活鬼皮開肉綻倒地身亡。包子的目的很簡單，能多砍一個就是一個。五鬼懸門的陰風越來越大，似乎是一個龐大吸塵器的大口，要將所有的活鬼吸起來，送到地面的世界去。借著陰風的力道，包子幾乎成了能飛的仙人，與眾活鬼在空中展開對戰。美子附身回機械工，她站在一輛坦克上，高舉雙手指向蒼穹，口中念念有詞，旋風隨著她的號令，捲動著更多的活鬼雙腿漸漸離地，慢慢地全部漂浮起來，像反向飛行的傘兵。這群危害東北大地風水的活鬼急先鋒們，即將衝破枉死海，殺入富庶的人間。

    而此時，體力透支的包子根本無法阻止活鬼們衝出五鬼懸門了，也許頭上就是自己溫馨的小家，或者是鄭耀祖那有淋雨間的豪華住房，也許一群孩子正在安靜地學習，他們不知道地下發生著如此慘烈的爭鬥。他最終被活鬼們逼到了一處角落，有幾次刺刀已經插向了鼻尖，臉和身體都都被刺刀劃傷，但他還拼命做著抵抗，包子在最後的時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左拼右殺，前刺後防，拼勁全部氣力，就為多殺掉一個活鬼，讓人世少一個危險。但對於一個孩子，這種爆發力能持續多久呢？

    望著慢慢被進攻潮水淹沒的包子，美子的臉龐滑下了一滴淚水，這滴淚是機械工的還是美子的，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她曾經是一個人的最好證明。

    「阿姨....給你.....唱支歌吧」美子喃喃念道，那是她當年哄包子玩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

    反轉到來了。

    一支利箭，帶著響亮的風鏑聲，穿過幾個活鬼的頭顱，精準地射入了機械工高舉的手臂上，這是這條手臂第二次受傷。射出雁翎箭的是帶著陰兵由通道口殺入的李在淵。陰兵約有一百人，身著黑盔黑甲，身披黑色斗篷，個個騎著高頭巨馬，從通道口殺入後散開列陣，整齊地排列在地下工事空曠的空中，戰馬見到活鬼如同獵犬遇到獵物，頓時四蹄頓挫，打著響鼻，興奮不已。士兵們取出弓箭，拉成半滿弧，等待著李在淵的號令。

    美子捂著胳膊，這是陰將的奪命雁翎箭，是專門獵殺鬼魂的，與赤霄劍相同，它們都讓美子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她在被汽油彈活活燒死後，再也沒有覺得疼過，她甚至懷念這種疼痛的感覺。她趕忙命令一部分活鬼，端起施過咒語的三八步槍，同樣排起軍陣，由持指揮刀的軍曹分別指揮，以班排為單位，三人為一小隊，做好散兵衝鋒的態勢，一支現代軍隊與一支古代軍隊進行了跨越時空的對峙。

    包子暫時解了圍，他靠在牆角大口喘著粗氣。李在淵大聲喊著「包上神！你沒事吧！」

    包子想喊一句，但嗓子干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李在淵是沙場老將，他深知自己兵少將寡，如果不主動發起攻擊，打亂敵人陣型，恐怕撐不到第二輪戰鬥。他不給日軍機會，指揮陰兵放出雁翎箭，箭雨向日軍活鬼傾瀉而去，一排排日軍活鬼中箭倒下。陰兵排成三列，一列放箭結束，另一列搭弓上箭，第三列拉滿弓射擊，這種古老的射擊方式保障了箭雨可以不間斷地密集射出。與此同時，日軍也等到了美子的進攻命令，他們用射程更遠的步槍和機槍進行射擊。這些帶著誅仙咒語的子彈不止可以殺死活人，也可以對抗陰兵陰將，子彈射中陰兵的人馬，擊穿了冥界玄鐵打造的盔甲，一排排陰兵倒下了，化作黑色的濃霧，融進了滾滾的旋風當中。

    李在淵意識到，這種對射之下，不出三分鐘時間，自己的兵馬就會全軍覆沒。他一聲令下，所有剩餘的陰兵掏出閃亮的配刀，揮舞著向日軍殺去。日軍雖已成為活鬼，但軍容整齊，紀律嚴明，他們刻板地執行著步兵操典，果斷退出子彈，端起刺刀迎向陰兵的攻擊，一場殊死大戰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