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為了少惹是非,阿忠夫婦並沒有把井小田介紹給李大憨,道謝之後,直接拉著她往北走了。
從賣布的攤子裡買好了林芝做鞋面,需要的針線布料之後,井小田忽然注意到一個成衣鋪的小夥計正將一堆碎布頭扔到了垃圾堆上。
她歡叫一聲,就撲了上去,拉過阿忠身上的籃子就往裡塞。
嚇得阿忠嫂趕緊拽住她輕聲道:「井姐,你是小姐,不能拾撿這些東西的!」
「這東西可以變成錢的!」井小田直接說了重點。
一聽此言,阿忠嫂也一下來了精神,道:「你放著,我來。」說著,低下頭來,細緻地拾起碎布頭,居然一片也沒有落下。
但是,她卻一句也沒有問,這東西到底怎樣才能變成錢!
剛起身要走的時候,井小田忽然又看到一個破魚網,魚網下的鉛墜讓她心頭一喜。
當即指著鉛墜道:「這個也拿回家,也可以變成錢的!」
阿忠嫂對錢的渴望,讓她克服了害羞的心裡,當即連帶著魚網一起拿了起來,一骨腦塞進了背簍中。
幾個人接著又買了些食鹽、燈油,就打算回了,這時井小田的肚子忽然咕轆轆地叫開了。
井小田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她是有心要請阿忠兩口子在集上吃些東西的,但是,自己又沒賺到錢,說些空話也沒意思,索性快步走起,向家裡趕去,忍飢挨餓的本事,她還是有的。
阿忠兩口子對視一眼,阿忠嫂似乎猶豫了一下,接著便跑到一處賣綠豆糕的攤子前,花了兩文錢,拿了幾小塊,又跑到一個賣麥芽糖的攤子前,花了兩文錢,拿了幾塊蘸著芝麻的麥芽糖。
緊跑幾步追上阿忠哥和井小田,將這些吃食塞到了井小田的手裡。
麥芽糖的香氣一陣陣的飄來,井小田不斷地咽著口水,卻不肯吃,她要拿到家裡,和大家一起分著吃。
回到大林莊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但是幾個人卻都感到很開心,這次趕集,除了購買生活必須品,他們整整賺回來兩百三十個銅錢呢!而且還背回來一大塊白肉和兩顆羊心還有一些點心,今天的晚餐有肉還可以有很稠的粥。
阿忠嫂已經想好了,只要一個月能保證三百文的收入,他們就可以吃稠一些的粥,不僅不會挨餓,偶爾還能吃點好的。
想到這些,那種腹內充實,周身溫暖的感覺,忽然就湧上心頭,阿忠嫂覺得美好的生活,簡直唾手可得。
遠遠的林家老宅已經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眼尖的阿忠嫂卻突然慌了起來,聲音變調地說道:「天哪,井家老太太來了!」
井小田踮起腳尖一看,林家老宅門前停著一輛一匹馬拉的著黑色小馬車,正是井家的!
她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看著無措的阿忠嫂道:「把東西藏起來,背著那些碎布片和爛魚網還有那些鹽回去,身上一文錢也別留。」
阿忠嫂當即有了主心骨,迅速奔到路邊的大草垛旁邊,將籃子塞到草堆下面,又很不放心地盯著看了半天,這可是家裡生存餬口的錢呢!
「去吧,我在這兒看著,告訴家裡人,說我和莊子裡的孩子們一起玩去了!」井小田很是厭惡地盯著那輛馬上,催著阿忠兩口子,快點回去,希望可以快點打發他們走。
阿忠嫂惦記著林芝小姐,緊趕著,一路小跑,向家裡奔去。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只有乾草在風簌簌抖動的聲音。
井小田遙望著家的方向,輕輕地嘆了口氣道:「真是有家難回啊!」
「這位小哥,可有吃的東西?」一個刻意壓得很低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井小田嚇得一激靈,猛然回過頭來,看見一個年輕的公子,正緊緊地盯著他。
這個公子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高鼻凹眼,服飾華貴,目光警覺,氣勢逼人。
以井小田的經驗判斷,此人應該是個混血兒。
井小田不喜歡他咄咄逼人的眼神,於是硬撐著,抵擋他那足以殺死人的氣勢,不動亦不說話。
她這倔強的樣子,反而逗笑了這位公子,他手指一彈,一片金葉子忽地飛了過來,井小田下意識地一接,東西不太大卻沉甸甸的墜手,約有一兩左右,井小田仔細摸了摸,心瞬間狂跳起來:「真貨!第一桶金有了!」
臉上卻極力保持木訥的樣子,傻傻地說道:「我這裡所有的東西,加起來也不到一百文錢!」
「沒關係,拿著吧,現在對我來說,食物比金子更可貴!」公子說著,直接奔著阿忠嫂藏起的籃子走了過去。
顯然剛才的一幕已經被他盡收眼底。
可是,井小田的心中卻輕蔑地哼了一聲,暗自想道:早知道你現在最需要的是食物,否則我怎麼可能對你說實話呢!
不過,這位公子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井小田有些看不下去了。
只見他俯身從籃子裡掏出一顆羊心,放在一塊皮子上,切成片,灑上鹽,用刀扎著,直接送進了嘴裡,邊嚼,邊讚嘆:「嗯,挺新鮮的,味道還不錯!」
井小田下意識了咽了下口水,壓下了胃部的抽動,她沒想到阿忠嫂居然把鹽也藏在了這個籃子裡,若是沒有鹽,這個人是不是也會直接生吞呢?要不是餓到一定程度,估計也不會這麼吃吧?
井小田的眼裡不自由地流露出一絲同情:「要不,一會兒去我家吃點熱乎飯吧?」她試探著讓了一下。
年輕的公子沒有回答只輕輕地搖了搖頭。
井小田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了身上帶著的綠豆糕和麥芽糖,雙手舉著遞到了那個公子的眼前。
公子目光深邃地凝視片刻後,伸手接了,同時撈起籃子裡另一顆羊心,用皮子裹了,塞到懷裡,小聲說道:「你我從未見過!」然後,轉身離開,晃眼之間,已不見蹤影。
井小田愣了片刻,才撒開腿向家裡跑去。慌亂中,只攥著那片金葉子,其它的東西都丟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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