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戰歌第85章聖女（上）

營地惡臭沖天，達芙娜差點嘔吐。

老羅伊皺著眉頭說：「這裡烏煙瘴氣，大人不該來。」

「我是母神的繼承者，」聖女提醒他，「你見過有得瘟疫的至高神嗎？」這話說的沒錯，她也曾經受過飢餓、嚴寒和恐懼的折磨，但從未生過病。在內心深處，其實她更想告訴法務薩滿的是：這是我的軍團，你有見過不親至軍團的長官嗎？

他們在充滿了體味、屎尿味和傷口潰爛後散發出的腐臭味道中穿行，耳邊充斥著神子們不絕的經文吟唱，兵器相交的聲音和傷兵一聲聲的哀鳴，老羅伊小心地提著黑色袍子的下擺，生怕沾上了什麼不潔之物。

他們來到了營地中央最高大的營帳旁，神子團團長熱蘭正在與他的下屬開會，商討的是關於軍團布防和給養供應等事項。營帳旁的衛兵悄然豎立，目不斜視，手握長槍，彎刀跨於腰間。達芙娜拉住急於闖入的老羅伊，輕輕地搖了搖頭，小聲說：「等他們開完會我們再進去。」

會議進行的時間並不短暫，老羅伊不時敲打著自己站得酸痛的雙腿，看看天色，又看看平心靜氣等待著的聖女，默然無語。

一個多沙漏過後，會議才結束，等到隊長、副隊長們四散而去，達芙娜這才走入營帳內。

看到聖女駕臨，熱蘭急忙站立致敬，「母神永享！」

作為母神堅定不移的信眾，熱蘭的長相與人們心目中的軍人形象相去甚遠，他有一頭灰色的長髮，面容細膩柔和，更像是一位學富五車的學者，而不是揮刀見血的蘇魯姆。

「母神永享！」達芙娜回禮道，「我的團長大人，很高興能在美麗的阿松桑與你見面。」

熱蘭的表情有些羞赧，「我們在趕赴狼堡的路上中了埋伏，吃了點小虧。」

「這不怪你，是消息提前走漏了。」

「多謝聖女大人寬恕，您的胸懷如同永夜海般寬廣無限。」

達芙娜隨意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敲了敲身前粗重笨實的桌子說：「你需要加速整軍了，北邊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羅伊大人，麻煩你為我們的團長大人講解一下當前的形勢。」

老羅伊清了清嗓子說道：「聖女大人，熱蘭大人，請恕老朽不恭之罪。正如聖女大人所言，狂信者和神子團的行動被萊卡翁破悉，狂信者無奈提前舉事，可惜力有不逮，盡戮而絕；神子團也在半途中了埋伏，還好熱蘭大人神勇，帶領神子團全身脫離。萊卡翁以奸妄亂政為由殺死了他的忠犬多萬，安撫民心，並提拔多萬的副官魯別擔任新的軍務薩滿。魯別此人沉穩低調，出身軍旅世家，恐怕不太好對付。目前他正在整軍備戰，不日即會南侵。」

熱蘭沉思道：「如果僅憑神子團一支軍力的話，恐怕無法抵擋北邊的狂攻。」

「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達芙娜朗聲說道，「部隊再休整幾日，你們就開拔至狼堡和阿松桑之間的奴兒溫駐守，那裡是中路唯一的水源補給地，只要守住那裡，就等於扼住了萊卡翁南侵的咽喉。」

「那麼東路和西路的分別派誰去？」熱蘭可不想在前面頂著那些瀆神者猛攻的時候，後面還被掏了屁股。

「目前還在遴選之中，最快近幾日就可以確定下來。」

「神子團上下早已將性命託付於母神，縱然戰死也無怨無悔。」

「母神必然會保佑她的孩子百戰不殆的。」達芙娜毫不猶豫地說道。

走出神子團的營地，聖女登上她那輛精巧別致的狼車，並邀請老羅伊同車而行，法務薩滿再三推辭，最終感激涕零地接受了。

狼車緩緩地行駛在返城的方向上，周圍還有一整隊的蘇魯姆在史迪威的帶領下伴騎保護。

達芙娜望著坐在對面的這個容貌蒼老的老者，心中滿是歉意，按理說到了他這年齡，早該在家裡含飴弄孫，盡享天倫之樂，可是老羅伊還是在最危難的時刻選擇了她，並跟隨她一同南遊，左右奔忙。

「羅伊大人，真是辛苦你了。」聖女誠懇地說道。

老羅伊微微一笑，「老朽也僅是略盡綿薄之力，說句不太恭敬的話，您的年紀和我孫女差不多，實在不忍心目視您遭受欺凌。」

達芙娜知道，這是真心實意的話，他並沒有羅列一些諸如為了母神的偉大遺願，為了我族的振興等等大道理來彰顯他的不可或缺，僅僅是一個簡單得再不能簡單的理由，卻讓她感動不已。

「謝謝！」達芙娜抓住老者乾癟嶙峋的手，不知該怎樣表達心中的謝意，她已經許久沒有感謝過任何人了，包括母神。

老羅伊有些不適應車內的氣氛，他裝作不經意般輕輕抽出了手，問道：「聖女大人，接下來去哪裡？」

「我們去探望蒙泰大人。」

如果說狼堡是一位飽經風霜，樸實無華的中年婦女的話，那麼阿松桑就是春華初放，美麗動人的少女。狼族先祖似乎將他們所余不多的審美觀全部用在了阿松桑的建設上，造就了一座融合多個種族文化和建築特色的偉城。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座有城牆和城門的城市，間接也成了北方狼族嘲笑南方狼族華而不實、愛慕虛榮和膽小懦弱的具體例證。

狼車停在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裡，這一片街區的建築以飛檐、尖頂和葉狀壁牆而聞名，具有濃郁的樹精靈風格，是阿松桑的富人們首選居住之地。南歸的政務薩滿蒙泰便在這裡養傷。

第一眼看見躺在床上的蒙泰時，達芙娜幾乎認不出他了。他瘦得快變成骷髏族的一員了，達芙娜心想。

「聖女大人……」見到達芙娜，蒙泰嚎啕大哭起來，並掙扎著想要下床行禮。

達芙娜連忙把他輕按回床上，意味深長地說：「蒙泰大人，讓你受苦了。」

「他們拷打我，折磨我，威脅我，想方設法逼問我們的行動計劃，」蒙泰抽泣著說，「我咬緊牙關，什麼也沒說，後來……」他的臉上露出深深的恐懼之色，「多萬這個惡魔、儈子手，他把我的手指給切……切下來了，我也沒說。」

「哦，」聖女沉吟道，「可惜我們的行動計劃還是走漏了，不知道是誰出賣了我們。」

「要是讓我抓住，」蒙泰咬牙切齒地說，「我一定要剝他的皮，吃他的肉，再挖出他的心肝看看到底有多黑。」

「你和我想的一樣，我也很想知道這個令狂信者滅絕，神子團遭襲的人到底是誰。不過，蒙泰大人你的當務之急是養好身體，母神和我都急需你的幫助。」

他們從樹精靈的房屋走出來，重新返回狼車。

達芙娜冷冷地對老羅伊說道：「蒙泰出賣了我們。」

「怎麼會是他？」老羅伊大驚失色。

「你看看他身上那些傷，再想想他的性格脾氣，你覺得像他這樣的人能頂住血腥多萬的嚴刑拷打嗎？而且知道這個計劃的人只有他和恩佐。狂信者是不會為了任何利益和誘惑出賣母神的，因為他們沒有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