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雖然很疲勞,但在家門口的巷子裡,見到了鄧湘濤留給他要求見面的暗號。在家裡打了個轉後,還是去了法租界。有於心玉作為藉口,就算他爬著去法租界,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重慶過來的鋤奸人員,從岳陽出發後,失去了聯繫。」鄧湘濤憂心忡忡的說。
「唐新和柏小毛,哪個投敵了?」朱慕雲問,從余國輝介紹的情況來說,這兩人暫時都還沒有叛變。
「現在沒投敵,不代表以後就不會投敵。而且,一處的人員,都是原古星站的。這些人,都是鋤奸對象。」鄧湘濤說。杜立華在三天前,已經將消息傳了回來。今天戒嚴解除,誰知道情況又會出現什麼變化呢。
「好吧,需要我幹什麼?」朱慕雲問,就算唐新和柏小毛沒投敵,以他現在的能力,也沒辦法把人救出來。六水洲的防衛,上升了好幾個等級。為了防止遭到突襲,六水洲上新配了一部電台,以及一部備用發電機。一旦出現意外情況,十分鐘之內,就會有增援部隊趕到。
「總部與他們最後一次聯絡,是在兩天前。當時,他們剛從岳陽出發。總部分析,他們可能是穿過日軍封鎖線的時候,出問題了。」鄧湘濤說。
「如果人沒送到古星,我也打探不到消息。」朱慕雲搖了搖頭,自己不是神仙,古星距離岳陽一百七十多公里,誰知道這中間會出什麼事呢。
「前線抓到的可疑分子,一般會怎麼處理?」鄧湘濤問。
「以前直接槍斃,但現在,會派去修工事。等干不動了,就會活埋。」朱慕雲說,他聽大澤谷次郎說起過,日本人很會精打細算,殺中國人竟然也想著節約成本。用刀刺,會把刀捅鈍,用槍會浪費子彈,只有活埋,他們只需要在旁邊監督就可以了,最多也就是出一身汗。
「那就麻煩了。」鄧湘濤眉頭緊蹙。
「他們沒到古星,與我們有什麼關係?站長,杜華山的情報是什麼時候傳出來的?」朱慕雲問,聽鄧湘濤的語氣,應該是知道柏小毛和唐新最新動態的。
「三天前,幸虧戒嚴,否則杜華山都沒辦法離開六水洲。」鄧湘濤說,新四軍攻擊汪清海的第六師,讓全古星的敵人都嚴陣以待。
「今天我也探了余國輝的口氣,唐新似乎是故意帶出去的。至於柏小毛,暫時也還沒投敵。」朱慕雲緩緩的說。
「也幸虧如此,柏小毛的組員,才能得以成功轉移。」鄧湘濤點了點頭,軍統人員被俘後,如果熬不住酷刑,可以招供。但是,不能在第一時間招供,得給其他同志留出足夠的時間轉移才行。
事實上,柏小毛就算現在招供,影響也是微乎其微了。但唐新則不然,他是原來古星站的副站長,他如果投敵,會大大助長敵人的氣焰。同時,對軍統現有的人員,又是一次嚴重打擊。古星站原來的站長賀田,已經叛變投敵,再加上唐新的話,以前的古星站就算是全軍覆沒。
「站長,今天經濟處的人事,進行了重大調整。特別是三科和四科,分別增高了一個科長和副科長。這兩人,現在都是姜天明的人了。」朱慕雲緩緩的說。
「你又在打什麼主意?」鄧湘濤對朱慕雲是越來越了解,別看朱慕雲的行動能力低下,但一肚子壞水。誰要是得罪了他,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我正是沒什麼主意,才想向站長討教。」朱慕雲無奈的說,他心裡確實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但還沒有成型。
朱慕雲一慣反對使用武力,在敵人的心臟戰爭,哪怕天天要與敵人交鋒,但未必動刀動槍就是交鋒。真正的交鋒於無聲處,那種緊張和驚險,是外人難以體會的。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湮滅。
「你把總部的鋤奸人員找到,我讓他們把這兩人先除掉,這總行了吧?」鄧湘濤說,既然是朱慕雲的阻礙,直接進行肉體毀滅,是最好的辦法。
「找總部的人,是我的職責,這無關交易。就算他們不幫忙,我也得盡最大努力尋找他們。」朱慕雲「大義凜然」的說,見鄧湘濤露出滿意的笑容,他語氣一轉,又說道:「但在尋找的過程中,必然會產生相應的費用,這筆錢,站里應該會報銷吧?」
「我就知道你沒憋著好屁,只要找到了人,錢的事好說。」鄧湘濤說,他可不能輕易答應朱慕雲的要求。
「你看這樣好不好,每個人的尋訪費,暫定為一根金條。找到之後,再視情況而定,另外收費,如何?」朱慕雲笑嘻嘻的說。
「找到人,並且安全帶到我這裡,可以按人頭給你金條。」鄧湘濤搖了搖頭,朱慕雲的方案太可恥,如果他找不到人,站里也得給他報銷幾根金條。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現在戰火紛飛,想要找到幾個陌生人,談何容易?我得四處托人,這都需要費用啊。」朱慕雲苦著臉說。
「這是命令,不是生意,不能討價還價。」鄧湘濤嚴厲的說。
「好吧,我盡力而為。但是,我想讓站里的貨,儘可能從三科走。」朱慕雲說,要打擊持不同意見者,最好的辦法,是將之定性為抗日分子。
但經濟處出了賈曉天后,不宜再出抗日分子了。否則的話,所有的人目光,都會盯著經濟處,這對他是極為不利的。所以,只能用另外的辦法:行賄。
陸冠峰驟然擢升為科長,內心自然非常膨脹。此人還在賈曉天兼任三科科長時,就沒把賈曉天放在眼裡。現在當了科長,恐怕也不會對自己這個處長恭恭敬敬。吳國盛的四科,有些事情,或許還能有商有量的。但三科,朱慕雲用腳後跟也能猜到,陸冠峰會大權獨攬。
畢竟陸冠峰在緝查三科剛成立時,就已經在裡面了,算是三科的元老。他對三科的情況,也最為熟悉。王強雖然是副科長,但陸冠峰一上任,必然無法應付。甚至,王強的日子,會過得很憋屈。
「既然三科不是你的人,從那裡走貨,成本會貴得離譜。」鄧湘濤不滿的說,經濟處的人都貪得無厭,只要被他們逮到機會,恨不得把你的血一口就吸乾。
「只要陸冠峰開口,不管他要多少,你都滿足他。等他吃撐的時候,一掌就把他的肚子拍破。」朱慕雲笑吟吟的說。
「我現在快窮得當褲子了,哪還有錢去滿足他?」鄧湘濤眼珠一轉,叫苦不迭的說。
「站長,你就沒必要跟我哭窮吧?這樣,我借二十根金條給你。古春暉不是急需一批藥品嗎?你就用這批金條去打通關節。」朱慕雲說,不但要讓陸冠峰大肆受賄,還得讓這些違禁物品,大量從三科流出。
「二十根金條?你可真是有錢。慕雲,老師最近手頭緊,逢年過節你也該來走動走動啦。」鄧湘濤瞪大著眼,驚訝的說。
「不是拿了五把槍和五千發子彈麼?這筆錢就請站長代收。但這二十根金條,必須全部送到陸冠峰手中。」朱慕雲無奈的說,他想在經濟處大權獨攬,只能被鄧湘濤敲竹槓。
「我所有的學生中,最看好的就是你。以後,這種事儘管說,我肯定盡全力支持。」鄧湘濤眉開眼笑的說,能從朱慕雲手裡敲到錢,這種感覺實在很美妙。
「站長,我知道你有採購藥品的渠道,要不,你給我也採購一批?」朱慕雲突然說,現在日本人對藥品的控制非常嚴,他一直沒有找到大批採購藥品的渠道。但他知道,鄧湘濤手裡有這樣的渠道。
「你要藥品幹什麼?」鄧湘濤警覺的問。
「現在最賺錢的東西,除了鴉片、軍火、糧食外,就是藥品了。」朱慕雲笑嘻嘻的說。
「這東西你還是別沾的好。」鄧湘濤搖了搖頭,藥品雖然很貴,但需要的人也有限,普通人直接去醫院就是,雖然醫院的藥費也很貴,但只要有錢還是買得到的。真正出得起價錢的,是新四軍。他可不希望,朱慕雲跟新四軍扯上關係。
「我是想賣給九頭山的人,那幫土匪,從費利克斯手裡敲了兩百根金條,我賺他們一筆,不算犯紀律吧?」朱慕雲說。
「你還真是一點虧也不能吃。」鄧湘濤說,朱慕雲剛剛損失了五把槍,馬上就要從九頭山賺回來。如果以後趕走了日本人,他很希望能與朱慕雲合夥做生意。跟著這小子,絕對是錢途無量。
「有其師必有其徒嘛。」朱慕雲笑了笑。
「好吧,我可以給你搞一批,但量不會太多,你也知道,現在運輸藥品的渠道,實在太小了。」鄧湘濤說,九頭山上只有幾百人,需要的量並不會太多。
「儘量多搞一點嘛,我再投點到黑市上,那錢簡直比搶還容易。」朱慕雲說。
「我看你別到政保局當經濟處長了,去開貿易公司更好。」鄧湘濤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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