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湘濤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花了六十多萬的「特券」,他原本很高興。在重慶,甚至包括委員長,閉口不提仿製中儲券之事。所有人說到這件事的時候,都以「特券」代替。
一次就用了這麼多錢,鄧湘濤甚至還向重慶匯報。六百多條槍,每條槍一千特券,這個價格算是很優惠了。要不是第六師急需錢發軍餉,恐怕時棟樑不會出手。
要知道,就算是賣給朱慕雲,也是三百二十銀元一條中正式。換成法幣的話,按照現在的匯率,差不多也要兩千法幣了。法幣剛出來的時候,一百法幣可以兌換三十銀元。可現在,隨著法幣不斷貶值,一百法幣能換十五銀元,都算高價了。
對重慶來說,特券也是要成本的。從美國印刷,再從美國運回來。哪怕就是一件普通商品,豆腐也變成了肉價。
現在,六十多萬特券,雖然花了出去,但並沒有換回相應的物資。給鄧湘濤的感覺,好像這筆錢是送給第六師使用一樣。而且,時棟樑還加了工,按照這樣的辦法,特券很難再被發現。
「區座,咱們看似賠得血本無歸。但也要從好的方面著想。至少,這筆錢在六師手裡,他們一定會在想盡千方百計用出去。這比我們冒著風險去使用,還是好得多。如果不是六師,到現在我們也找不到這樣的好辦法。六十萬買個辦法,值。」朱慕雲勸導著說。
「值個屁。這批槍是九頭山搶走的,你跟他們溝通,這是國民政府的槍,必須還回來。」鄧湘濤鄭重其事的說,朱慕雲跟九頭山的人打過交道,作為經濟處長,不管哪方面的人牛鬼蛇神,都會有所交集。要不然,朱慕雲的位子就坐不穩。
「土匪到手的東西,豈能那麼容易吐出來。再說了,我們也沒有證據,就是九頭山搶走的。如果他們不承認,也沒有辦法。」朱慕雲無奈的說。他當然不想讓九頭山把槍吐出來,先不說九頭山在自己和五當家應成傑的影響下,抗日越來越堅定。
在他向袁旺財提醒情報前,雙方就說好了的。自己提醒情報,可不是免費的。九頭山出力,自己出情報。到時三七分成。自己三成,算起來也有兩百條槍了。
這件事,就算九頭山答應,朱慕雲也不會同意。兩百條槍,每條槍配一百發子彈,可以武裝兩個連。新四軍正要攻打第六師,這也算是朱慕雲的一點心意。
「不管如何,你也與九頭山接觸一下,看看他們的態度。哪怕不能全部還回來,給一部分也好。要不然,如何向局裡交待?」鄧湘濤嘆了口氣,軍統在古星周圍實力不強,反倒是新四軍非常活躍。
「區座,有沒有可能是新四軍乾的?」朱慕雲問,此事他會告訴楊世英,堅決不能承認。這種事情,如果承認了,以後會被軍統記恨上。只有當成懸案,才能安心把槍吞進肚子裡。
「新四軍?他們怎麼會這種事?」鄧湘濤一愣,新四軍當然不會搶劫。可是,黃安縣之事,新四軍用軍事手段,嚴重警告了周圍的**,新四軍已經是不能隨便惹的。他們是考慮屁股摸不得,只要動了他們,馬上會面臨報復。
不管新四軍會不會幹這種事,朱慕雲都要把此次的搶劫變成一樁懸案。要不然,他沒辦法交待。吃到肚子裡的東西,他沒有吐出來的習慣。
朱慕雲從王家港走到白石路的時候,發現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在路口張望著,他當時沒注意。可是,往家裡走的時候,那兩人竟然走了過來。朱慕雲心裡一陣緊張,此時路燈昏暗,不會是要刺殺自己吧。
「處座,這麼晚了還沒休息?」當先一人隔著老遠,就笑吟吟的說。
「徐世泉?呂世友?你們大半夜的不在家裡,找我有事?」朱慕雲沉聲問,他從王家港出來,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如果這兩人一直盯著自己,可能會懷疑。
「也沒什麼事,只是想拜訪一下處座。」徐世泉說,他與呂世友當然是有事來找朱慕雲的。
「有事明天去辦公室說,你們知道,下午我都會在碼頭的。」朱慕雲說。
「處座……」呂世友張了張嘴,突然說道。特警三隊的人,現在有些已經併入了四科。他在經濟處緝查一科,待遇雖然不錯,但是,每天在渡口,清早就要來,天黑才能走,他們遊手好閒慣了,哪受得了這罪?
特別是呂世友,還好抽一口。但在碼頭,要是讓人發現抽大煙,按照朱慕雲的規矩,那是要開除的。思來想去,他們覺得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比如說四科。
「進屋裡說吧。」朱慕雲無奈的說,他在家裡可以招待客人,但不會是下屬。這些瑣碎的事情,在辦公室處理比較好。
「處座,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呂世友走進屋裡,他們自然沒資格進朱慕雲的書房,在客廳坐下來,他就掏出一塊手帕,裡面包著兩根金條。
「你們在渡口只要安心工作,我就很滿意,不必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朱慕雲沒有去接,哪些人的錢能收,哪些人的錢不能收,他心裡有本譜呢。
晚上,雖然收了時棟樑的事,但走的時候,他依然送了件小玩意兒給時棟樑。美其名曰,這是「賣」給他的。哪怕時棟樑出門就丟了,以後查到這筆錢的時候,他也有個說項。
「處座,我們其實是想,能不能換個地方?」徐世泉試探著說,他以前是特警第三隊的交通,從事的是地下工作。現在突然要拋頭露面,還是有些不習慣。
而且,他聽到風聲,重慶準備對他們制裁。如果整天固定時間上下班,很容易成為別人的目標。對港口的工作,徐世泉其實是很滿意的。在渡口,他有一種人上人的感覺。他很享受這種被人恭維的感覺,可相比自己的性命,還是生命更重要。
「你們對渡口的工作不滿意?」朱慕雲不置可否的說。他曾經跟鄧湘濤說起過,要不要制裁呂世友和徐世泉,但鄧湘濤說,這是憲兵司令部的事,與軍統無關。
「不是不滿意,只是以我們的能力,恐怕不能勝任渡口的重要工作。我們失職不算什麼,可要給處座臉上抹黑,那就不好了。」徐世泉忙不迭的說。
「你們想去哪?」朱慕雲不動聲色的問,徐世泉的心機比呂世友深得多。怪不得他能把特警第三隊全部出賣,一直到現在,要不是主動暴露,恐怕特警第三隊的人,還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出賣特警第三隊的人。
「我們還是想干老本行,給處座打探情報,爭取將古星的地下抗日力量一網打盡。」呂世友笑著說。
「既然是為我考慮,那就不用來這一套。我雖然愛錢,可是手下的錢從來不貪。」朱慕雲把手帕推了回去,不管他們想的是什麼,既然跟到了家裡,自然是下了決心。就算自己要留他們在渡口,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
「多謝處座。」徐世泉感激的說。
「你們想去哪個部門?」朱慕雲問,他兼著二處和經濟處的處長,不管他們想去哪裡,只要在自己手底下,都很容易,只需要跟尹有海打個招呼就行。
「如果能去憲佐班當然是最好的,實在不行,四科也可以。」呂世友連忙說,如果他們進了憲兵分隊,就算重慶想報復,也不會那麼容易。
「憲佐班的編制是有嚴格控制的,不能隨便進人。就算我承認你們,日本人也不會承認。你們去趟憲兵隊,做一下閻恩甫的工作。如果他能回來擔任四科的科長,就再好不過了。」朱慕雲說。
「閻隊長還沒答應嗎?」徐世泉奇怪的說。
「你們原來是他的手下,以後,也有可能是他的手下。如果能把他勸服,你們就正式調入四科。」朱慕雲說,他的潛台詞是,如果閻恩甫不能來四科,他們也就不能正式調入四科。
「多謝處座。」徐世泉拉了拉呂世友,他已經完全明白了朱慕雲的意思。
「世泉,朱慕雲到底有沒有答應我們?」呂世友出來後,依然是一頭霧水。朱慕雲似乎答應他們調入四科,但又沒說明白。
「你還不知道啊,不把閻恩甫的工作做通,讓他擔任四科科長,我們就不能調入四科。」徐世泉嘆息著說。
朱慕雲站在窗口,通過窗簾縫隙觀察著呂世友和徐世泉。他們兩人不按套路出牌,這樣的手下,用不起不趁手。朱慕雲是個全身都是秘密的人,如果被人特別關注,很容易出事。
「怎麼還不休息?」於心玉突然在背後說道。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這麼晚上,是不是覺得樓上太冷靜,想到樓下睡?」朱慕雲微笑著說。
「做夢。」於心玉輕碎了一口,這是她不喜歡與朱慕雲單獨相處,特別是晚上相處的原因。男人動不動就會有歪念頭,如果是她有好感的男人,那就是風情。但如果是朱慕雲,那就是齷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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