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蘇蹙眉,「我再問你一句,你幫不幫我除掉舒郁?你若是幫我們就一起救龍霸天,若是不幫……」他退到水井邊,將冊子懸在水井之上,道:「那我就毀了冊子,等舒郁追來,我和她一塊死。」
夜重明盯著他手裡的冊子,冷聲道:「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這世上還有記錄純陽重生的冊子?誰會記錄這些東西?你隨便拿個白皮書誆我我就信?」
舒望蘇道:「舒郁。」
「誰?」夜重明蹙眉。
「舒郁。」舒望蘇將冊子打開,翻到純陽白骨生肉的一頁亮給他看,「舒郁在百年前就打算著重生夜真,將一些方法和注意事項全部記錄在冊子裡,想是為了等自己重生醒來後復活夜真,被我偶爾得到了,我是依著冊子裡記錄的法子令她重生至今,若非你橫生枝節,她如今該好好的長著。」
夜重明盯著那冊子上的記錄半天,起身道:「好,我答應你。」又道:「反正有沒有你我都是要除掉舒郁那個王八蛋的,等除了他,阿真長好,再慢慢收拾你。」一伸手,「冊子拿來。」
舒望蘇也十分爽快,抬手將冊子丟給他,反正夜重明若是真動手硬強他也抵抗不過,不如直接放在他那裡,也免得被旁人搶走。
為了龍霸天,他們如今還不算是敵人。
夜重明接過冊子,飛快的翻起來,停在某一夜看了半天,「這裡有這裡有……」
舒望蘇忙過去,低頭看了一眼,果然那一頁寫著重生後可能遇到的狀況,最嚴重的一項是——排異,排己。
身體不適應魂魄,魂魄不適應身體都會發生,會渾身發熱,之後會開始脫皮脫水,直至身體徹底耗空,虛脫而亡。
夜重明的手指快速翻過這一頁找解決的辦法,「醫治的辦法是……海魂珠研磨成粉,分三次服用……海魂珠……」夜重明抬頭看舒望蘇,「是鮫皇口中含的那顆?」
舒望蘇點了點頭道:「南海之盡,鮫皇口涎海魂,定四海。」
夜重明啪的將冊子合上,「去南海,這裡離海口不遠,直接從海口乘船,直接去南海。」
舒望蘇想了想道:「海魂珠怕是不易得,但憑你我之力就算到了南海也無計可施。」
夜重明略一思索,「我派溫玉回昭南調兵前去南海接應。」
還不等舒望蘇講什麼,溫玉已從院門外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一路道:「舒郁來了,已找到村口了,我們快些離開。」
「這麼快?」夜重明一驚,忙將冊子揣回懷裡,看了一眼舒望蘇,「你那些兵可真是不堪一擊。」
有蜃獸在,多少兵馬都不堪一擊。
舒望蘇不想與他廢話,推開他便要推門進去,卻先聽屋子裡老婆婆傳出一聲尖叫,他心裡一驚猛的撞開門便沖了進去,「怎麼了?」
視線落在屋內的一瞬間心驟然抽緊——屋子裡正對大路的窗戶破開,冷風灌進穿堂而過,老婆婆哆哆嗦嗦的站在床邊,龍霸天不見了。
「阿真呢!」夜重明衝進來也嚇了一跳,快步過去抓起哆嗦的老婆婆問:「那個女人呢!」
老婆婆嚇的險些癱坐在地上,直著大開的窗戶顫巍巍道:「突……突然醒了,就跳……跳出去了……」
舒望蘇的心就是一空,轉身就往門外跑,心在胸腔里緊縮著幾乎要跳出來,這感覺太糟糕了……
太糟糕了,和當時夜重明在外喊她,她丟了魂一樣不管不顧的要離開一樣。這一次,她是因為舒郁吧?
她沒有記憶,甚至不會思考,但她再次因為別的人不顧一切的走了,像是她的本能反應一樣,而這種反應從來,不會是給他的。
從來不會。
他渾身發冷汗,埋頭追出院子,追上街道,在那又冷又暗的夜色里果然看到了龍霸天。
她赤腳散發的站在不遠處的街道盡頭,對面是坐在馬上呆若木雞的舒郁,和他身後的人馬。
他們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見了面,她以夜真的姿態,第一次與重生後的舒郁見面。
這局面是失控的,是讓舒望蘇難以掌控,最害怕的。他千方百計就是為了避免如今的龍霸天和夜重明,舒郁見面。
但他們一個個,失控的跳出來,見到了如今的她。
舒望蘇喘的厲害,緊緊的盯著他們,他不知道舒郁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只看著兩人像是石化一般的僵在那昏暗的街頭,他看不清舒郁的表情,只聽到這夜裡的風聲,和愣了許久後舒郁又輕又顫的聲音。
「阿真……」隔了百年後的真正重逢,他從馬上倉皇落地,抓住韁繩的手指也在發顫,他不敢確定,他又叫一聲,「阿真……」
舒望蘇就站在龍霸天身後的幾步外,冷風吹的他渾身發冷,他看著他們重逢沒有上前,他是個局外人,從頭到尾都是。
她的愛恨冤讎,前世今生都是與舒郁糾纏不清,沒有他的份。
「阿真!」夜重明追過來,要衝過去,舒郁身後的人馬便踏著滿地灰塵圍堵上來,將他們隔開。
那馬蹄踏踏之中舒郁便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龍霸天。
「放開阿真!」夜重明怒不可遏,錚然拔劍要衝殺過去,身形還未動便聽一聲刀吟,他一抬頭就見那人馬之後,龍霸天不知何時手裡多了一把刀,提刀站在那裡,刀尖上淌著血,滴在她赤著的腳上。
舒郁就在她幾步之外,捂著胸口看著她,指縫裡一手的鮮血,「阿真你……」
那話尚未講完,龍霸天忽然提刀而起,猛地逼近當頭一刀斬下。
舒郁只來得及在倉皇中抬手一接,生生的用手掌抓住那刀刃,白刃入皮肉,他踉蹌著跪倒在地,卸掉一部分力道,那刀刃便停在了他的皮肉里,他一抬頭那掌心裡的血就落在臉上,他在昏昏的光線下看清龍霸天的臉。
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隔了百年,如今面無表情的在眼前,那雙暗金的眼睛毫無波瀾,像是隨意看著路邊的一棵樹,一堆黃土。
他想張口說什麼,那刀已從他掌心裡生生抽走,陡然一刀再次斬下,天靈蓋之上,又狠又快,毫不遲疑。
他愣怔在那刀下,看著那刀斬下,就在要斬近皮肉里時有人猛地拽了他一把,一腳踢在龍霸天的手腕上。
「你想死嗎!」蜃獸拽著他疾步退開。
他只看著龍霸天,她手腕像是傷到了,刀從手中脫落,站在那裡暗金的眼睛盯著他,身子忽然晃了晃,「阿真!」他想上前。
舒望蘇卻已快步上前,伸手抱住了她。
她倒在舒望蘇懷裡,慢慢閉上了暗金的眼睛,一歪頭昏了過去。
夜重明和溫玉揮開圍堵的人馬,翻身各跳上沒有人的馬,伸手一把拽起舒望蘇,「走!」將他和龍霸天拽上馬便絕塵而去。
舒郁猶自愣怔,胸口在流血,手掌在流血,忽然崩潰一般的跌坐在地上。
蜃獸扶著他蹙眉道:「我看她已徹底恢復了從前的身體和記憶,那三刀可是毫不留情,刀刀斃命,你到底還要不要追?」
舒郁低頭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啞然道:「追,死在她手上也要追……我為這一日的重逢費盡心機,費盡心機……」
怎麼能讓她跟別人走。
他重生就是為了和她重逢,就是為了重逢。
「追!」他一把抓住蜃獸,「就算死我也要和她一起死!」
他的手滿是鮮血,眼睛充血赤紅,「瘋子……」蜃獸撥開他的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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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裡風起暗雲涌動。
龍霸天在他懷裡又開始發燒,渾身出虛汗,舒望蘇抱緊她,催馬加鞭。幾人一口氣跑到海口。
天際隱隱泛白,海口出海的船隻不多,溫玉辦事利落,很快找到一艘願意遠行南海的客船,將整艘船包了下來。
舒望蘇抱著龍霸天上船,夜重明在船艙外吩咐溫玉回昭南調兵去南海接應他們。
溫玉看了一眼船艙里的舒望蘇,小聲道:「如今我們與大巽的關係緊張,若是冒然動用兵力,大巽趁機來犯……怕是不妥。」
夜重明道:「顧不了那麼多了,昭南本就是我給阿真預備的,有問題再說,現在救阿真要緊。」
溫玉一腔的腹誹也知勸不了他,便道:「那義父單獨與舒望蘇在一起……」
「怕什麼。」夜重明看了舒望蘇一眼道:「他手無縛雞之力,該是他怕我。」
「可是……他詭計多端。」溫玉忍下不尊重的言語,提醒道:「義父為人耿直,實在是不易與他單獨待在一起。」
夜重明卻道:「此去南海不過四天四夜,加快速度,不會有什麼事,你速速趕來便是了。」
溫玉便不好再言,囑咐了一些事情,匆匆下船。
天未破亮,船便起航,朝著南邊順風疾行。
等舒郁一路追來時,船已駛遠,他當即棄馬登船,要追出去。
蜃獸攔下他道:「南海是鮫人和海賊的地盤,此去太兇險了。」
舒郁抓著他道:「你不是聖獸嗎?區區鮫人和海賊你都對付不了?」
蜃獸盯著他的手指嘆息道:「若只是鮫人和海賊到還好說,但那裡偏偏有個海妖九匪,你知道我當初是被誰抓上岸,販賣給巫咸國的嗎?」
舒郁蹙了蹙眉,「那個海妖九匪?」
蜃獸點了點頭,撥開他的手指,「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再見到他。」又補道:「對了,他和你的阿真一樣。」
「一樣?」
「對,一樣。」蜃獸聳了聳肩,「一樣是逆天的頂級純陽體質,已重生了不知道幾百年還是個老不死,可怕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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