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秦月4歲,經常寫一些文章,傾向性越來越左。
因為她已經成人了,做的又是偉大的事業,秦笛即便身為兄長,也沒理由限制她的自由。
然而這一年的五月底,秦月忽然在家裡單方面宣布,想要和卓青丘結婚,還是將眾人驚著了!
朱婉和秦漢承都覺得很驚訝:「這……阿月,你可別亂說,這事兒不能開玩笑……」
秦笛心裡感到憋悶:」這人當初答應過我,在治好肺病之前,不要招惹我的家人,他最終還是食言了!」
秦月道:「哥,此事不能怪卓先生,是我想嫁給他,而不是他向我求婚!再者說,他的病已經治好了!」
秦笛的面色很難看,說道:「這種病夏天輕冬天重!你看看現在是幾月份?單靠青黴素和磺胺藥很難治癒,必須要等到鏈黴素研發出來,還要加上其他的藥物,才能徹底斷根!」
朱婉以前也聽他說過鏈黴素,醫藥研究所正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只是還沒有獲得突破。她此時關注的不是鏈黴素,而是女兒要嫁給卓青丘!
「阿月,聽媽的話,肺結核很難治癒,而且有傳染性。你難道也想得肺病?」
秦月道:「媽,我問過聖約翰大學的教授菲利普醫生,他說結核病的傳染不算太強,也不是所有病人都有傳染性,只要我的免疫力足夠強,就不用太害怕。」
朱婉著急的說道:「卓先生人雖然聰明,但他過於偏激,寫的文章我看過一些,明顯傾向於大赤黨。」
秦月道:「媽,我知道啊!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跟他在一起。」
秦笛勸道:「阿月,我不反對你寫左傾文章,但我反對你跟卓青丘結婚,其中有兩個原因,你願意聽嗎?」
「哥你說吧,我聽著呢。」
「第一條,卓青丘是大赤黨的人,有嚴格的紀律和要求,今後他要去蘇聯,還要去大山里,你是否也要跟著?在那裡吃不飽,穿不暖,周圍都是糙漢子,女同志比較少,你一個資產階級小姐,能堅持多久?」
「哥你在危言聳聽!卓先生說了,他會留在魔都堅持鬥爭。」
「他說的話不算數!上級調他去,他敢不去嗎?」
「那就去嘛,我也能吃苦。」
秦笛道:「第二條,我先前跟你說過,卓先生可能在未來數年內仙逝,到那時你怎麼辦?」
秦月急了:「你胡說八道!怎麼能詛咒別人呢?你說徐志摩會早逝,他目前活得好好的!你說大總統黎元洪會死,他不是還活著嗎?」
秦笛冷哼道:「拖不過三個月,黎元洪就不行了!」
秦月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珠子,說道:「他要是不死呢?」
秦笛道:「如果三個月內,還沒傳出死訊,那就是我錯了!從今以後,絕不干涉你的自由!反過來,他要是如我所言,短期內死了呢?」
秦月咬了咬嘴唇,決絕的說道:「那我不嫁卓先生,總可以了吧!」
「好!這可是你說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老實說,秦笛並不想干涉秦月嫁給誰,在他的印象中,女人也未必要從一而終,即便秦月先嫁給卓青丘,以後再改嫁,也未嘗不可!
問題是,如果秦月離開魔都,參加革命,顛沛流離,槍林彈雨,爬雪山,過草地,很可能死在路上!縱然秦笛功力很高,也會鞭長莫及!如果秦月一直留在魔都,至少能保住她的性命!
他看著妹妹因為生氣,而滿臉通紅的樣子,禁不住嘆了口氣,道:「阿月,你若是想清楚了,橫下一條心,堅決要嫁此人,我也不會攔著。從今以後,生死各安天命!」
秦月的頭抬了起來,道:「殷夫翻譯了一首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朱婉聽了這話,眼淚禁不住流下來:「阿月,你別做那麼決絕!老實聽你哥的話!我們家能有今天,都因為有他的緣故!他說的話很靈驗,你跟著卓先生有危險,我不想失去你啊!」
秦漢承發怒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趕明兒,我要登報罵人!找三十個文人輪番罵,不把姓卓的罵死不算完!」
秦月臉上的紅色褪去,漸漸變得煞白,道:「爸,你如果真這樣做,就別想見到我了。」
秦笛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阿月,其實你沒有錯,錯的是這個時代。我早跟你說了,別讀文學專業,可你偏偏不聽!你以為文學家那麼好當的?前有司馬遷受宮刑,後有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用不了三五年,你那些熱血澎湃的朋友,將會有不少人犧牲!所以你要考慮好,是否真不怕死。」
他將恐怖的一面擺出來,讓秦月自己選擇。她要想成為大赤黨員,早晚要經受生死考驗。但她此刻只是左傾文人,沒有想過這些東西,所以身軀禁不住顫抖,從心底深處感到恐懼。
老實說,怕死不丟人!有的人雖然害怕,依舊堅持走下去,那樣更加令人欽佩!
無論秦月怎樣選擇,秦笛都不會怪她,只是盡力提醒她而已。
秦笛三世為人,早已看淡了生死,他之所以勸阻秦月,主要是怕父母傷心。
至於說他自己,會將一切美好的東西記在心裡,剎那就是永恆。
「人總是要死的,那麼多人都死了!求仁得仁,有何怨哉!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很多人辛辛苦苦一輩子,只是在卑微的活著。你作為大詩人,如果真的犧牲了,必然會名垂青史!」
秦笛說的這番話,讓秦月感到了震撼!
她將自己關在屋裡,好幾天不出來。
她沒有想到,看似無所事事的哥哥,竟然說出意味深長的話,讓她的心情無比沉重,有一種無力辯駁的感覺。
僅僅過了四天,1928年6月3日,秦笛拿了一張報紙,去敲秦月的門。
秦月開了門,沒好氣的瞄了眼報紙,赫然看見上面有一行黑體字:「前總統黎元洪病逝於天津!」
她吃了一驚,急忙攤開報紙細看,果然黎元洪去世了,享年六十四歲。
「啊?他還真死了?不是說三個月嗎?這才過去幾天啊?」
她對著報紙呆愣了片刻,然後猛然打了個寒顫,抬頭看時,秦笛早已經離開了。
她的心像灌了鉛一樣,想到秦笛所說的卓青丘可能早逝,徐志摩也可能隕落,心裡就感到無比的悲涼,儘管是炎炎夏天,身上卻覺得一陣冷,一陣刺痛。
過了一會兒,秦月略微定了定神,心道:「或許我哥是烏鴉嘴。黎元洪畢竟歲數大了,忽然病逝也屬正常。卓青丘還那麼年輕,怎麼可能跟他一樣?徐志摩也不會死的,他那麼天才的人物,怎麼會早逝呢?」
不過,她既然打了賭,也不能立刻反悔,只好將此事壓下,收拾悲涼的心情,畫了淡妝,走出門去。
這時候秦家已經配了幾輛汽車,還有專職的司機。
秦月乘車來到虹口區卓青丘的寓所,想要見對方一面,然而她卻沒有見到人,只拿到一封信。那是卓青丘留給她的,說有要事前往蘇聯,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秦月悵然若失,想起秦笛說的話,卓青丘要去蘇聯,這麼快就應驗了,心裡感到更加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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