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南天坐看萬古 第218章 大戰將起

    李家沱，乃是龍口渡下屬的一座萬人鎮，晦暗的天色下，一位位村民舉著鯨油製作的火把，在黃飛鴻，黃飛虎兩人的組織下，向著龍口渡遷移。

    如今大戰降臨，龍口渡本身已經組成了大陣防備海潮, 但是這些周圍的村鎮科沒有在大陣的防禦之中，所以需要將村民遷移。

    黃飛虎的靈台之上，老鬼哀嘆一聲，「真是苦也，不知道能不能夠避過這劫，龍口渡縣衙真是一群天殺的。」

    黃飛虎一邊將村民聚集在中心的宗廟大殿前清點人數，一邊疑惑地問道，「老鬼師伯，你怎麼突罵起縣衙來了？」

    「你們兩人是長青道人的弟子，如今大戰在前，龍口渡縣衙還偏偏將你們派出來撤離村民，這不是存心想要你們去死嗎？當然長青道人將計就計，以你們為餌，就是不知道會釣出什麼魚？」

    「我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大魚，你們是長青道人才收的徒弟，這點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沒有暴露出特殊之前，對方即使針對你們布置, 也不過隨手而為。」

    「我估計長青道人就是想要將你們立在這裡當靶子，好吸引大魚出來。」

    黃飛虎憨厚地摸了摸腦袋，「這怎麼會呢？老師已經說了，若是有人膽敢出手，老鬼師伯你自行料理了就好。」

    黃飛虎靈台沉默了一會兒，老鬼鬱悶地說道，「有時候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存心戲弄我。」

    他的目光看向低垂如同城牆的黑雲，「你小子小心點，若事有不協，就算是得罪你老師，我也會第一時間跑路，你別想著往前沖。」

    突然，海風中傳出悽厲的鮫人哭聲，周圍的空間也出現起伏，廣場上空，一座紫府如同黑點從上而下，想要將指揮的黃飛虎兜住。

    「老鬼師伯，有敵人來了！」黃飛虎警覺地說道。

    靈台之上的老鬼神色懨懨，「別急，不是還有你師兄嗎？我出手次數有限，若是浪費在一尊陰神真人身上就太不值得了。」

    一道悍然的血色刀光沖天而起, 直接劃破了紫府黑點。

    ······

    龍口渡城門樓前, 低垂的烏雲如黑城般下壓，綿延十餘里, 從東海的方向席捲而來，烏雲的盡頭，狂暴的海風捲起一層層渾濁的浪潮，浪潮之中混雜著魚人悽厲的哭聲。

    縣尊楚當河穿著青色的官服，浩大的人道，神道氣運沖天而起，編織成一座巨型華蓋，遮擋住摧城的風雨。

    他目光遠眺，烏雲中有數道游龍身影，一隊隊巡海夜叉列陣左右，組成墨藍色的大陣，水行靈氣勾引一處處海脈節點，龍吸水般的風柱將海脈之力捲動到天上，支持大陣不斷運轉。

    與之相對的是龍口渡的三十六處陰宅大方光明，一處處地脈節點配合城隍神職相連，組成山河錦繡之圖，扼制海潮對龍口渡的侵蝕。

    楚當河目光幽深，隱含憂慮，對著左右的學政關君逸和縣尉吳啟超說道，「諸位可有人識得那是什麼陣法？」

    太乙門的連山道人身穿藏青色的八卦道袍，手持一株墨梅，從自己的位置上起身說道，「啟稟縣尊大人，這應該是玄級陣法『九龍搬海大陣』，以九條紫府蛟龍為陣眼，搬運海潮之力，以水運劫氣侵蝕地脈節點，致使桑田變滄海，一地毀於旦夕。」

    聽到太乙門連山道人的解釋，在場絕大多數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玄級陣法堪比九難真人，已經可以以己心代天心，改易一片天地規則，但並不是說玄級陣法的力量僅僅只有一尊九難真人那麼多。

    以眼前這『九龍搬海大陣』的威勢，顯然是想要將龍口渡付之一炬。

    地級陣法玄妙異常，堪比三災真君，除了那些傳承自仙佛的名門大派，就連海龍宮這種坐擁複數三災真君的大勢力都沒有展露過，所以玄級陣法幾乎就是明面上能夠動用的最強陣法了。

    見到眾人微變的臉色，連山道人繼續解釋道，「不過大家請放心，我們以大周氣運，龍口渡地脈節點立下三十六司，組成『城隍山河大陣』，絲毫不弱於對方，何況損壞一地山河，乃是獲罪於天，對方絕對不敢直接出手淹沒龍口渡，他們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擊潰我們，讓『城隍山河大陣』土崩瓦解。」

    「報！」

    一位身著玄甲的龍口渡道兵緊急走了進來，大聲稟報。

    縣尊楚當河目光幽深，「說！」

    「撤離途中的李家沱村民被數量不明的鮫人群包圍，請縣尊大人定奪。」

    連山道人神色隱晦地看了縣尊楚當河一眼。

    『城隍山河大陣』乃是聚人道地脈之力，因為秉持山河人道正統，在防禦力上堪稱玄級陣法之冠，就算三災真君親自出手，也不一定能夠短時間打破。

    但是這陣法本身也有弱點，一個是地脈節點不容有失，另外一個就是人心不容有散。

    若是李家沱被圍困不救，這消息傳到龍口渡內，恐怕會引起民心恐慌。

    但為什麼本來應該做好萬全準備的縣衙居然遺漏了一座萬人村沒有撤離？

    是時間來不及，還是說疏忽？

    「前去撤離的捉妖司吏員黃飛虎，黃飛鴻兩人呢？」

    「稟告大人，他們現在應該也被困在鮫人群中。」

    「這如何是好？」

    楚當河嘆息一聲，隨後將目光望向了前排的案桌，那是屬於龍口渡捉妖司的位置。

    捉拿妖邪，掃蕩群魔，這本來就是捉妖司的神職。

    突然，盧真觀身後的盧橫江上前一步，開口道，「如今海潮臨近，但是有人卻避而不見，枉顧萬民之請，請縣尊大人貶斥！」

    楚當河猶豫了一下，望向捉妖司座位上的蕭鑫，沉聲道，「如今大劫在前，長青道人身受捉妖司神職，為何不來？」

    蕭鑫身穿淺紅色的捉妖司文吏服，神色不卑不亢，起身說道，「我家老爺正在煉製煉魔之寶，無法抽身，以應對如今洶湧妖魔，縣尊大人召集之時，我就上過文書稟報。」

    「煉魔之寶？」

    一位身穿錦衣，手持硃筆的青年冷笑一聲。

    蕭鑫的目光隨即望了過去，「不知道王審計有和見教？」

    錦衣青年乃是金陵王氏王初九，如今領三十六司審計司神職。

    王初九眉頭一挑，「我卻問你，如今妖患當前，你捉妖司領『掃蕩群魔』神職，該當如何？」

    谷鄚

    眾人屏氣凝神，雖然在場絕大多數都知道這是王初九的挑釁，但是李家沱的事情必須要有人處理，讓長青道人處理自然是最好的。

    於是有人附和道，「確實，長青道人如今位居潛蛟榜第一，乃是人道表率，一日伐兩山大名鼎鼎，還望解救萬民於水火。」

    學政關君逸眼眸中精光一閃，剛想要開口。

    突然，他旁邊的縣尊楚當河率先開口說道，「如今事情緊急，蕭文吏不如去請李捉妖出來商議吧？」

    蕭鑫目光環視周圍，神色泰然自若，用目光制止了想要幫忙的關君逸，隨後開口說道，「掃蕩群魔自然是我捉妖司神職，而區區鮫人，何須老爺親自出手。」

    他話音剛剛落下，一股恐怖的殺戮氣息從龍口渡東南方向爆炸開來，仿佛是一柄沖天利刃，撕裂了下垂的烏雲，將天地交界處，渲染得血紅一片。

    連山道人抬頭看向殺戮氣息爆發的地方，神色凝重，「是一道玄級陣法，氣息純粹，以殺證道，不是天殺劍道出手，就是修羅一族出手。」

    在場的眾人各自施展神通，探查遠處的情況，只見一尊尊或曼妙，或魁梧的修羅手持赤焰鐵熔煉的利刃，相互組成一道大陣，如同絞肉機一般，瘋狂屠戮膽敢上岸的鮫人。

    他們在殺戮之中絲毫沒有疲倦，面對十倍百倍的敵人，反而氣息越發強橫，遍布的碎屍中一縷縷血氣化作遊蕩的絲條，仿佛在天地之間編織著某種大道，甚至影響了眾人查看的神通之力。

    「這是？」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剛剛說話的蕭鑫，目光驚詫，顯然這突然出現的修羅大陣就是長青道人的手段。

    但是這長青道人是從何處尋覓到八千修羅道兵的？

    蕭鑫神色依舊不為所動，他淡然地說道，「出手的是老爺的記名弟子黃飛鴻。」

    「不可能！」

    尚書文直接開口說道。

    他自然是知道黃飛鴻，但是在他記憶中對方只不過是武攤被李長青挑選的護院罷了，而主持玄級大陣需要何等修為。

    長青道人自身能夠飛速進步，他還可以理解為機緣天授，但是長青道人隨手交出的徒弟都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簡直就是對他赤裸裸的鄙視。

    「不知道尚公子有何見教？」

    蕭鑫似笑非笑地看向尚書文。

    太乙門的連山道人更加在意的是遠處大陣的變化，他用手指向天空中綿延十數里的厚重雲層，「海龍宮那邊也出手了。」

    只見六條蛟龍從雲層中飛出，捲起漫天風雨，將遠處血紅色的修羅大陣包裹住，一時間風雨如柱，一位位入道的鮫人化作巡海夜叉，拱衛在蛟龍左右，恐怖的肅殺之意瀰漫開來。

    「誰會勝？」

    真如和尚低聲念誦了一道佛號，開口詢問道。

    他們之中，最擅長陣法的自然是連山道人。

    連山道人苦笑著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陣法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之道。」

    「如今天時乃是六月海風逆襲，最適合『九龍搬海大陣』，但同時如今也是天地人三發殺機，對修羅大陣的增益恐怕還有更甚一籌。」

    「而地利方面，交戰的地點位於海岸，非海也非陸，兩者勢均力敵。」

    「人和方面，修羅道兵有八千之數，但是『九龍搬海大陣』現在出現的道兵就有兩萬，自然是海龍宮更勝一籌。」

    「不過按照我的估計，短時間不會直接出現結果，兩個大陣如果硬拼硬，道痕相措，恐怕會引起難以控制的變化，就像是荒古戰場一般。」

    「對於想要制勝的海龍宮，他們應該不會冒這般的風險，他們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讓高人入陣，勘破修羅大陣的陣眼，再橫推過去。」

    眾人微微點頭，確實如此，歷來大戰，除非是敵我差距懸殊，不然兩個大陣相遇，都會陣前斗將，以大陣直接攻破大陣的可能性很小。

    因為大陣如果失控，那麼對雙方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楚大人，如今李捉妖高徒布陣牽制住一部分『九龍搬海大陣』，我等也需要動作，為其分擔壓力。」

    關君逸拱手對主位上的楚當河說道。

    楚當河神情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嘆息道，「本官也想要身先士卒，不過『城隍山河大陣』擅守不善攻，而龍口渡萬民安危繫於一念，本官實在是不敢輕易動彈啊。」

    聽到這話，眾人表情各異，今天這楚當河明顯是在針對長青道人一系，當然這不可能是他自己的意思，到底背後誰在指揮？

    蜀山劍派的顧雲英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既然楚大人不敢，小女子願意前去相助。」

    說罷，她解下腰間的夜巡司令牌，遞給了身後的小師弟，吩咐道，「你在此主持大陣，我去去就來。」

    兩道紅紫色的劍光沖天而起，破開的層層烏雲，向李家沱的方向飛去。

    「阿彌陀佛，貧僧雖然力薄，但也願意助一臂之力。」

    真如和尚從袖袍中飛出一捲圖錄，圖錄之上星辰花紋遍布，一朵朵願力蓮花綻放，托著他的身影追上了顧雲英。

    眼前大戰在即，即使顧雲英有兩柄仙劍護身，沖入『九龍搬海大陣』的外圍，也有被絞殺的風險，他若是跟著，至少互相有個照應。

    太乙門的連山道人微微一笑，「在下也前去看看。」

    他走出門外，一頭墨驢從虛空中漫步而出，嘶鳴一聲，馱著連山道人向遠處凌空飛去。

    楚當河神色陰翳，本來他今日召集眾人，就是想要逼長青道人就範，但誰想到如今局勢變化，長青道人不僅僅早就料到了自己故意以李家沱設陷，還讓蜀山劍派，星宿寺，太乙門傳人接連出手，讓他威信大失。

    若是對方真的能夠解救李家沱之困，那麼自己恐怕別無選擇了。

    李家沱，赤紅色的天幕化作四方屏障，將這座萬人鎮包裹其中，一具具鮫人屍骸堆疊，化作一座七米高的血色的將台，黃飛鴻身穿虓虎紋的赤焰鐵盔甲，看向外面已經包裹住大陣的風雨。

    他轉頭看向旁邊已經被破了紫府的陰神真人，「居然只有你一個人？」

    陰神真人剛想要開口，黃飛鴻突然斬出一道血紅色的刀光將他吞沒，「既然沒用了，那就殺了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