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南天坐看萬古 第228章 聖明無過
李長青將目光落在金不換的身上，「江南五姓盧家，王家倒逆施行，不顧百姓安危，為神不正，妄持神位，禍亂社稷, 你且將神職收回，安撫民心，若有反抗，一律格殺勿論。」
金不換微笑著拱手說道，「領命！」
在場代表各方勢力的修行者聽到李長青的命令和金不換的回覆之後，忍不住低呼一聲。
一條簡單的命令, 絲毫不亞於瀚海鬼王猛然之間兵發龍口渡帶給他們的震撼。
李長青讓江南五姓之中的金家大少爺剿滅同是江南五姓的金陵王氏和范陽盧氏, 這就像是一顆信息炸彈，讓眾人甚至一時間如在夢中。
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了。
明明前一刻江南五姓才在崔溟滄這位天下第一人的帶領下, 欲要鯨吞天下，怎麼突然就在龍口渡大難之時內亂了起來。
崔溟滄在幹什麼？
他為何現在還不出來？
眼前局勢不僅變得危險重重，而且詭異無比。
在場不少勢力嫡傳都內心惶惶，準備抽身而退，等待局勢明朗，勝負穩定再做打算，眼下連最不可能亂的江南五姓都同室操戈，他們嫡傳的身份實在是不足以保全自身安危。
李長青又看向關君逸，「學政，請你派出鶴鳴書院學子，安撫百姓，不要造成城內恐慌。」
如今內憂外患，人心不定，若是自己將所有目光都放在超凡之事上, 忽視了人心鬼蜮，恐怕會釀成大禍。
關君逸認真地點頭，「此乃我儒家之責。」
吩咐好了大方向的規劃, 李長青將目光看向身旁站立的蕭鑫，「你為我文吏，我若是不在，你就統全大局，若誰有不服，此賜鞭擊之。」
李長青取出一根葫蘆藤鞭，這藤鞭青翠，乃是天地靈種，又得了當初開闢龍門的一些功德，雖然尚不是功德靈寶，但也威能不凡，尋常紫府真人受不得一擊。
「領命。」
蕭鑫恭敬地接過葫蘆藤鞭。
李長青從主位上站起身，向外走去，原本還在之前消息中震驚不已的眾多嫡傳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這長青道人不留在此處主持大局，這是要去哪？
「李縣衙何去？」
有人忍不住追上問道。
李長青沒有回頭，「善攻者，當動於九霄之上，此去當定鼎乾坤，斬蛟除魔。」
說得好聽，怕不是像縣尊楚當河一樣，眼看龍口渡危在旦夕，就想要先走一步。
不少人在心裡嘀咕。
有人忍不住譏諷道，「那我們如何確定李縣衙會回來？」
「我回來之時，當有一劍開造化，敢叫日月換新天。」
李長青一步一字，向遠處而去，半虛半實的蓮花在他腳下開放。
蓮分五色，陰德素白，功德純金，道德青碧，福德深紫，聖德白熾，五德昭彰，循環往復。
這是五德大道？
剛剛譏諷之人笑容凝固在臉上，化作愕然，難以置信。
即使是傳說中聖賢降世，也難有五德之相。
而真正有五德之相，走五德大道之人，各家門派的典籍確實有。
比如軒轅黃帝，比如神農炎帝，比如伏羲人皇。
這怎麼可能，那長青道人何時領悟了五德真意？！
蓮花開落，真實不虛映照在所有人心中，甚至比之前所有的消息都要震撼，讓他們久久不語。
······
五德之道！
幽冥中，一直注視著李長青的瀚海鬼王原本勝券在握的笑容凝固，雖然李長青已經走出了龍口渡那件功德靈寶籠罩的範疇，但是他卻仍然不敢主動出手。
李長青現在的五德之意確實淺薄，遠遠比不上那些傳說中的大能。
但這是五德之道啊！
天地間最不能惹的幾條道路之意。
就算他真正斬殺了長青道人，就算他奪取了龍台這件功德靈寶，但殺死五德之人的反噬，瀚海鬼王甚至有種現在就撤軍的想法。
「鬼王不必憂慮，長青道人的最後一擊交給本神就行。」
盧橫江宛如一道陰影般立於瀚海鬼王身旁，看著李長青凝聚的五德之道，頗為感嘆，「五德圓滿，若不是內有虧損，這天下誰人敢傷他。」
對於李長青凝聚了五德之道，盧橫江雖然語氣中有驚訝，讚嘆，甚至貪婪，但是卻沒有一點畏懼。
瀚海鬼王哈哈一笑，掩飾內心的驚疑。
他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在分配戰利品之時，盧橫江只取長青道人的一身修為了，若是他真的有秘法可以吞噬五德之人，那得到的好處甚至要遠遠大於一件功德靈寶。
而對方早有布置，聽語氣似乎已經在李長青身上留下了不小的破綻，只等著最後一擊？
不過事到如今，瀚海鬼王也知曉自己沒有後退的餘地，若是讓李長青渡過此劫，和一位五德之人結下如此恐怖的因果，即使他這位三災真君也如芒在背，寢食難安。
「既然城隍閣下已有定計，那麼我就聯繫敖真那廝，做最後的圍殺了。」
······
『九龍搬海大陣』中，天一水府龍君敖真目光從遠腳踏五蓮，一步步走向這裡的李長青身上收回。
即使已經被無頭尨告知李長青凝聚四德，但是真正看到五德圓滿，他臉上的震撼之意仍然無法控制，甚至沒有注意到斗將之中，被斬殺的蟹將。
「父王，父王！」
敖烈接連提醒了兩聲，才讓敖真回過神來，將目光重新落在斗將場上。
谷倆
顧雲英伸手一招，一紅一紫兩柄仙劍回鞘，遠處巨大的蟹將屍體跌落，其中精血道行迅速被修羅大陣分食，連出於同一陣營的顧雲英都得到了一些反饋。
不過她並沒有趁機突破紫府，現在還遠遠不夠，僅僅只是一尊普通的紫府蟹將帶給她的反饋完全不足以支撐她的完美突破。
同時，龍口渡幽冥那一重重驚變也讓她有些忍不住分神，真正的大戰還在後面。
她伸手安撫住了跳動的仙劍，面無表情地回到大陣之中。
與此同時，一尊幼年神祇從對方陣營中走出，祂身穿火紅色的袞服，腰間別著一枚金燦燦的葫蘆，「老爺讓我此來，斬海龍宮惡蛟。」
祂語氣雖然兇惡，但是粉妝玉砌的模樣實在是讓人無法生出一點認同。
本身的氣息也不恢弘浩大，反而神光內斂，縹緲不定，就像是一團火行雲氣般。
不少左道妖魔將目光看向主座之上的敖真。
不過敖真沒有先理會火行靈君的挑釁，他的神念與無頭尨暗中溝通，「是五德。」
無頭尨輕笑一聲，「五德和四德對我來說並沒有區別，重要的是他旁邊的三災真君。」
『敖垚』的目光同樣望向李長青的方向，那青冥之上，一位威武大將亦步亦趨，恐怖的兵家道痕化作風火林山四象，隨時組成兵家大陣，斬殺來犯強敵。
得到無頭尨肯定的答覆，敖真再沒有一絲猶豫，他輕喝一聲，「動手！」
九龍搬海大陣強行運轉起來，直接撞向修羅四絕大陣，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兩座玄級大陣相撞的後果，一條條蛟龍飛舞，以九條紫府蛟龍為核心，水行法理縱橫，仿佛將不遠處的東海都搬移到了陸地之上，想要直接淹沒『修羅四絕大陣』。
一位位左道妖魔見此情形，非但沒有驚訝，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海龍宮之所以願意在此拖延，之所以願意陣前斗將，都不過是在準備最合適的出手時機，讓對方暫時放鬆警惕。
他們有著絕對的人數優勢，陣前斗將不過是相互試探，既然眼下確認時機，自然要悍然。
四道恐怖的氣機從四方海洋中傳出，四尊龍首人身的龍君法相屹立天地四極。
一位三災真君已經可以改變方圓千里的天地規則，而四尊同根同源的三災真君同時出手，這方天地的水行之力在瞬間都掀起了一道恐怖的潮汐。
潮汐如同無形的大浪，直接擊穿虛空，將要將李長青捲走。
「看來你們海龍宮是真的不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崔溟滄的聲音再沒有之前的輕鬆閒適，反而如同寒冰一般，他從溟滄江上飛出，伸手向下一招，整條溟滄江的氣運沸騰起來，無數山河地脈之力伴隨著人道氣運翻滾升騰。
「此劍逶迤萬里，以黎民氣運為劍脊，以山河地脈為劍柄，以天下劫運為劍鋒，今日就以爾等試其鋒芒！」
崔溟滄伸手一握，一道虛幻的溟滄江連同周圍萬里山河之地化作虛幻的法理握於他掌心之中，向前一斬。
四位龍君掀起的天地潮汐從中間被大江分斷，再無一點威勢。
天下所有修行者，從極西的漠海佛國，到極東的海洲十五國，從極北的大蒙金帳，到極南的蠻巫神壇，所有人都默然不語，明白為何崔溟滄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人。
大蒙金帳之內，即使隔著數萬里之遙，『天狼』阿古烈也可以輕鬆感應到那劍的鋒芒，「以三災真君之身驅使天子之劍，世間當真有此奇人？」
隨後他肯定道，「不壓住世地仙，當真超凡脫俗，怪不得能夠隔江獨斷。」
他身邊的卜贊突然上前，恭賀道，「天可汗，此乃大喜之兆！」
『天狼』阿古烈臉上泛起一絲笑容，繼續觀看遠處的戰鬥，同時問道，「你說何喜之有？」
「那崔溟滄雖然修習了『天子之劍』這般曠世神通，必然已經成為天后心腹大患，兩者之間再無調和可言，而此時龍口渡大亂，各方三災真君大打出手，此乃我們大蒙南下，兵臨泰山，改易乾坤之機。」
「不錯。」
阿古烈點頭，他身後的霸刀莫古斯蠢蠢欲動，似乎只要『天狼』阿古烈一聲令下，就連夜發兵，鯨吞天下，一如三十年前的燕南。
「不過再等等，我還想要看看那位聖明無過的大周天后的行動。」
范陽盧氏，此時整座范陽城燈火通明，盧氏家主和金陵王氏家主獨坐宗廟，他們都在等一人，等對方的回信。
「來了。」
金陵王氏家主突然出聲，目光看向遠處的身影，不過一息，那道身影踏月而下，手中捧著一道金龍飛舞，紫氣盎然的聖旨。
黃裳臉上堆滿笑意，對起身的盧家和王家家主說道，「兩位家主不會後悔今日的選擇的。」
「如今事不宜遲，兩位家主還請接旨吧，今後奴婢就要稱呼您們為國公了。」
雖然黃裳這樣說，但是面對一位真正的三災真君，兩位家主卻不敢拿大，拱手道，「黃總管言重了。」
黃裳收斂笑意，浩瀚的三災真君氣勢爆發，緩緩展開聖旨，天機氣運勾連，金鉤鐵劃，口含天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金陵王氏，德行秉厚，安民理政，寬厚一方，功於社稷，今封昭國公，封地金陵，世襲罔替，綿延子孫。」
「范陽盧氏，克禮守己，上明天時，下通人意，功於社稷，今封安國公，封地范陽，世襲罔替，綿延子孫。」
「欽此，兩位國公接旨吧。」
黃裳笑眯眯的將聖旨合攏，遞了過來。
王氏家主身體出現明顯的顫抖，雙手山抬，恭敬地說道，「臣領旨謝恩。」
崔溟滄裹挾五姓，欲要邁出最後一步，五姓之中狂喜之人自然無數，但憂慮之人也同樣無數。
若是真的成功，改易乾坤，他們自然是從龍之臣，但若是失敗呢？
身死族滅，毀宗伐廟。
而崔溟滄面對那位聖明無過的天后勝算有多少呢？
不足四成，盧氏和王氏家主內心中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從當初那場賜婚得來的認識。
就算他們五姓全力支持，也不過四成，就算他們成功，親疏有別，當初那場賜婚，崔溟滄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崔家和金家也會得到最大的好處，而他們是隨時可以被捨棄的部分，那麼他們為什麼要承擔天大的代價謀逆呢？
他們其實只需要一個台階，一個天后給的尊位。
國公就夠了，國公者，與國同修，非謀逆不得大罪。
盧氏家主看了一眼遠處還浩蕩的溟滄江天子劍，又看了一眼京華那更加高聳入雲，超然物外的明月，恭敬地說道，「天后聖明無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