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南天坐看萬古 第248章 道敵

    眾人從宿醉之中清醒過來之時，東山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寂靜的山林，篝火燃起，照破周圍的黑暗。

    周德順喝了兩口清水清醒過來，這次宿醉他不僅沒有頭疼欲裂，反而覺得有些神清氣爽, 就像是從靈魂到身體都好好休整了一次一樣。

    看到周圍沒有老白猿的身影，周德順看向李長青，忍不住吐槽道，「師弟，看來這次我們真是喝多了，那老猿竟然連送都不送一下, 恐怕是擔心我們臨走之時再向他要兩壺酒。」

    悟空聽到這話, 有些不滿地叫了兩聲。

    這猴兒酒可是族裡面的珍藏, 祖父招待老師的可都是幾百年的珍品，即使對真人都大有用處，怎麼能夠叫小氣呢？

    李長青挑了挑燈火，笑道，「好了，師兄，吃人嘴短，你還想要拿一些，真當別人釀酒不要錢啊。」

    周德順訕訕地笑了笑，「就說說而已。」

    他也知道猴兒酒珍貴，但架不住這酒是真的好啊，好到就算是抹開顏面，他也想要要一些。

    周德順眼珠子一轉，目光落在悟空身上，「我們打個商量，等我煉出丹藥, 和你們換猴兒酒如何？」

    悟空嗤笑一聲, 他也去過龍虎山山門, 知道周公子他們現在的煉丹技術，若是沒有老師幫忙，那煉成的丹藥都可以直接當毒藥使用。

    被悟空這位師侄嘲笑了，周德順有些掛不住面子，他強撐著說道，「以後師伯我煉成九轉金丹，你不要求著我！」

    李長青忍不住哈哈大笑，「與其等師兄你煉成九轉金丹，不如師兄先把黑山老妖收拾了，到時候立下龍虎山別院，比鄰東山，那老猿自然會送來賀禮。」

    周德順想了想，也是，與其等自己煉製龍虎金丹，還是立下龍虎山別院更加實際一點。

    有李長青蒙蔽天機，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眾人就往北郭縣城而去。

    原本應該一大早就在城門口排隊等待進城的普通百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位修行者編入的臨時行伍。

    城牆之上，一縷縷人道氣運凝聚，化成屏障，防止妖邪化為人形，混入北郭縣城之內，但是整個北郭縣，還是肉眼可見的蕭條了起來。

    李長青一行人走到城門口，立馬吸引了守城士兵們的注意，一位入道的身穿玄鐵軍甲的軍官小心地走了上來，在十米開外停下，「諸位從何而來？」

    周德順看了看李長青，見他沒有發話，於是上前一步，「域外仙門龍虎山想要於北郭縣開山門別院，請這位甲士通報縣尊知曉。」

    周德順打了個道揖，他靈台展現，一片氤氳的混沌之形中，一盞青燈照耀，即使在白日，也熠熠生輝，燈火通明，一方大印懸浮，雪白的印璽之上，青紫色的龍虎之氣升騰，猶如雷霆之形。

    「龍虎山？」

    「域外仙門！」

    雖然龍虎山的名號這位新任的縣尉沒有聽說過，但是域外仙門可在大周世界有濃墨重彩地記載。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大周古老的門派都是從莽荒之時就降臨的域外仙門，而如今又有新的域外仙門降臨了？

    縣尉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公子頭頂的靈台，那裡沒有一絲邪氣，反而道法昭然，一看就是修行了某種高深的玄門秘術，對於周公子的話不由信任了幾分，更何況如今北郭縣妖禍四起，一隊修行者來到，無論是不是真的域外仙門，都需要熱情接待。

    他鄭重地說道，「各位請稍等，我立馬通知縣尊大人。」

    不一會兒，縣尊楊然就親自出城迎接，以縣尊大印驗明了諸人不是妖魔幻化之後，親切地將眾人迎入了北郭縣府之內。

    待擺上茶點之後，縣尊楊然的目光落在周德順的身上，「這位周道長，不知尊派在何方，師承哪位？」

    周公子圓臉露出自信地笑容，「我龍虎山在老君煉丹之地，師承道德天尊。」

    縣尊楊然聽到周公子自報家門之後，即使對域外仙門的來歷已經有所準備，但仍然神色震驚，師承道德天尊，這即使在諸多仙門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隨即他臉上露出狂喜神色，恭敬地說道，「我北郭縣如今被妖禍所亂，還請仙長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燕南皺眉問道，「北郭縣身陷妖禍，朝廷為什麼不派兵支援？至少道院也應該讓真人坐鎮啊？」

    縣尊楊然看向說話的燕南，這位刀客氣息凝重，顯然也是一位修行高人，但他的語氣卻和周公子不同，對大周的稱呼也是朝廷。

    「這位是？」

    周公子笑著解釋道，「這位是我在此世結交的友人，名叫燕南。」

    燕南，縣尊楊然神色微變，然後鄭重說道，「這位少俠有所不知，如今大周妖魔四起，禍亂陰陽，與此同時，那江南五姓變亂，北邊蒙國窺視，即使朝廷和道院有萬鈞之力，如今也是分身乏術。」

    「我北郭縣還好，盤踞於此的黑山老妖似乎並不凶厲，雖然擾亂民生，但並沒有像其他地方的妖魔一樣直接攻打縣城，所以我上報給道院和朝廷奏疏應該還在處理當中。」

    縣尊楊然剛剛說完，悟空就不屑地笑了起來。

    楊然眉頭緊皺，目光落在悟空身上，「東山白猿？」

    隨後他想起書中對白猿的描述，竟然起身恭敬地說道，「不知道閣下有何見教？」

    李長青暗暗點頭，開口說道，「他說這黑山老妖並不是不凶厲，而是謀劃甚大，所以不想要打草驚蛇，驚擾到大周朝廷，讓朝廷提前有所防備。」

    「不想要驚擾到朝廷。」楊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連忙追問道，「不知道那黑山老妖有何謀劃？」

    李長青眺望遠方，將山河地理盡收眼底，「祂已經打通了周圍的地脈，連成一片，形成大陣，隨時可以封鎖陰陽，將這片陽世拖入幽冥之中。」

    「怎麼會這樣？！」

    縣尊楊然急切地站起身來，自從上任縣尉去查探無果之後，他就立馬上報了金平府道院，同時遷移周圍村民，以縣印封鎖北郭縣城，等待道院派人來支援。

    道院也派來了一位紫府真人，那位真人探查了蘭若寺之後，就一直坐鎮那裡。

    谷寓

    周圍的妖患也明顯減少了許多，雖然普通商旅仍然無法安全穿過黑山，但至少是可以接受的範疇。

    隨後江南五姓反叛，龍口渡海潮吸引了天下目光，這黑色老妖沒有大肆享用血食，無論是朝廷，還是道院的警惕都鬆懈了下來，將緊要等級降低，想著等人手充足之後在處理。

    但沒想到這居然是疑兵之計。

    縣尊楊然認真地看向李長青，「此事非同小可，道長有什麼判斷依據嗎？」

    李長青伸手點向了楊然，「你一看便知。」

    面對李長青伸手點來的一指，在縣城之內，近乎紫府真人的楊然近乎避無可避，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點中眉心，隨後他的目光拔高，天地宇內不再高廣無邊，而是像一方棋盤。

    北郭縣境內，黑山如同一條黑色惡蛟，環繞縣城，雖然留下『生機』但目的是不讓裡面被絞殺的北郭縣察覺異樣，而三條道痕從黑山蔓延，貫通陰陽兩界，形成一座大陣，不緊不慢地慢慢蠶食周圍的法理規則，改易這片山河地理。

    縣尊楊然悚然一驚，自己果然錯了！

    那黑山老妖雖然沒有明著攻打縣城，但是卻抱著一擊致命的想法。

    北郭縣危在旦夕！

    現在向朝廷求援？

    不說來不來得及，恐怕他們現在來離開黑山都做不到，那位鎮守在蘭若寺的金平府道院紫府真人呢？

    他發現這種情況沒有？

    楊然畢竟是儒道修行者，他很快鎮定了下來，目光環視依然穩坐的眾人，明白這次北郭縣要解決危機，還是要落到面前眾人身上。

    「請諸位鼎力相助，若能夠誅滅黑山，本縣願意立碑，以典諸位功德。」

    周公子認真地點頭，「這黑山妖禍我龍虎山會替縣尊解決，不過希望解決之後，縣尊能夠允許我龍虎山在北郭縣傳道。」

    縣尊楊然思考了片刻之後，點頭說道，「這是自然，道長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請明說。」

    他並不擔心在場的諸人沒有辦法解決問題，僅僅只是李長青剛剛隨手一點，他就明白這些人實力非同小可，恐怕真的是域外仙山來歷劫的弟子。

    ······

    黑山神域之中，山神廟前的白骨蓮花池依舊綻放如初，不過黑山山神卻志得意滿，祂身上的神威日漸隆重，渾濁的地煞之氣混合血祭之力源源不斷地填充祂的身體。

    「和尚，你輸了，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重新脫困！」

    黑山老妖的聲音層層疊疊，仿佛千萬人疊加在一起，讓人分不清男女。

    黑山老妖看著蓮花池上靜立不動的和尚，突然話語一轉，「不過我現在仍然給你一個機會，反正你也已經墮入了魔道，不如和我一起攜手，霸占這金平府。」

    「金平府道院成功被我迷惑住，我們只需要聯手，等將北郭縣這處陽世拖入幽冥，逆轉陰陽，自然能夠成就三災真君之位。」

    和尚仍然不動聲色，立於蓮花池前，口中默誦佛號，嘆息一聲，「分魂之法。」

    他確實小看了黑山老妖這位原本正六品山神的積累，但是九難難渡，可不僅僅在於以己心代天心，更在於氣運全消，劫難不斷。

    如今黑山老妖越接近第五樓的三災真君，那麼祂孕育出來的劫數也就越大。

    要知道他數個月前才與人結下了諸道之劫，如今應該也快要應驗了。

    而接連布置成功，脫困在即讓祂連危機潛伏在側都沒有意識到，正是劫氣入體，神志蒙昧的表現。

    突然和尚抬頭，凝視著黑山老妖，第一次語氣失態，「不對，不只是分魂之法！你有分魂在金平府道院假扮紫府，甚至可以派來看守你自己，所以你已經打探出了自己的道敵是誰，你現在的目的不是脫困！而是那位龍虎氣的道敵！」

    和尚雖然猜測出了黑山老妖的目的，但是他的實力本來就比黑山老妖要弱上一籌，如今內外夾擊之下，更是被拖延在此，根本無法將這個信息傳遞出去。

    黑山老妖收斂起剛剛張狂的笑意，層層疊疊的聲音收攏，一揮手，無數天魔幻影將蓮花池覆蓋，「你知道得太多了。」

    祂轉頭走回黑山神域之中，空蕩蕩地山神殿，被龍虎之氣損壞的山神廟牌匾斷成兩截，如同塵土般跌落在地上。

    大殿正中央，一位身著黑衣的男子負手站立在大殿之中，饒有興趣地看著斷裂的牌匾，似乎是想要從中看出什麼線索。

    黑山老妖忌憚地說道，「前輩，那魔和尚都猜測出了我們可能有布置，長······」

    「噓。」

    黑衣男子食指放在薄薄的沒有血色的嘴唇之上，輕笑道，「不要提他的名字，至少你不能提，他比你想像得還要強大得多，捏死你就像是捏死螞蟻一樣輕鬆。」

    黑山老妖的臉色一陣青紅，胸中憤懣之氣縈繞，祂想要反駁，但是卻又無法反駁，祂有一具紫府分魂潛伏進入了金平府道院，在與龍虎氣結成道敵之後，就立馬追索了上去。

    但奈何李長青及時收斂了自身氣運，連天下第一人崔溟滄都失去了蹤跡，他的紫府分魂自然也一樣。

    隨後李長青立龍門，定海潮，斬龍君，滅鬼王，瞬間名滿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位突然之間從石頭縫中冒出來的長青道人身上。

    他的一點一滴，任何瑣事都被有心人搜集了起來，但是令人驚訝的是這位真的就是從石頭縫中冒出來，沒有師門，沒有父母，甚至在龍口渡之前沒有親朋。

    只知道第一次出現的地方是金平府北郭縣。

    金平府北郭縣······

    即使黑山老妖無法利用天機術數推導出任何關於李長青的信息，但是也輕易得出了結論，當初和自己接下道敵之仇的就是長青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