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龍。
李長青腦海中閃過這個詞,然後默然了良久。
端起面前的酒壺,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
這酒是許三有自己釀造的,藏於翠竹之中,只不過年歲尚淺,酒液仍然有些渾濁。
入口之後,得七分甘甜,兩分辛辣,一分微苦,直熏得人五味雜陳。
天下何人不想成為真龍?!
江南五家這招真是高妙至極。
當年唐太宗推科舉制的時候,曾言,「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這江南五家只用一龍口渡之地,就將天下野心之輩收入彀中。
最是人心難填,若天下人心中破了一道口子。
激起了那爭龍之願,恐怕比那浩浩湯湯,逶迤萬里的溟滄江決口還要兇險幾分。
「長青可有什麼想法?」
許三有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長青,想要聽一聽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李長青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說道,「天下熙熙攘攘,我一個第一重樓的能有什麼想法?就算有想法,也是人輕樓低,天上人恐怕聽不見。」
聽到這話,許三有眼中閃過一抹失落。
是啊,他們儒家弟子急急如星火,但那天上的人立於雲端,真的看得見眾人疾苦如煉獄嗎?
恐怕是看得見的,只不過感受不到罷了。
真是可悲可嘆。
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也不是天下人的天下。
人世悲歡,黎民更迭,最終也只留下了『天下』二字。
許三有也拿起酒壺,自飲了一杯。
兩人默然,反倒是何九章沒有如兩人一般興意闌珊,他雖然鬢髮已經有些霜白,但志氣仍如少年,「江南五家的謀劃我們看得見,那朝堂上的諸公就看不見了嗎?」
「等著看吧,真正風起雲湧之時,這天下終歸還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他一人五姓可以斷定的!」
「何院首好氣魄,為何院首壽。」
李長青聽到此番話,對何九章刮目相看,雖然也還只是高談闊論之言,但能夠脫離這個皇權時代的限制,明白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已經脫了樊籠,別見一番天地了。
他親自為何院首斟了一杯酒,然後舉杯滿飲。
酒入愁腸,一下子話匣子就打開了。
何九章看向李長青說道,「雖然我看不起盧橫江那見義起勢的小人,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幾分瘋癲勁,長青你就算入了第二重樓,也莫要和他直接起衝突。」
李長青笑道,「我不惹人,那人就不惹我了嗎?」
「剛剛我們才說這龍口渡起了紅塵大浪,我就算避開這裡,難道能夠躲到天下之外嗎?」
何九章嘆息了一聲,「也是,避無可避,自然無需再避,你來我們這裡,恐怕是為了打探盧橫江虛實的吧?」
李長青微微點頭。
坐在一旁的許三有已經從剛剛的遐思中緩過勁來,他看向李長青,突然問道,「你可見識過第二重樓修士出手?」
李長青緩緩搖頭。
許三有伸手一探,手中出現一桿狼毫大筆,筆身如墨玉,筆尖如刀鋒。
他凌空書寫。
金鉤銀劃,靈氣匯聚。
得一『義』字,懸於半空中,也落入幾人眼中。
隨後他咳嗽了兩聲,「我這些年修身,也沒悟出多少大道理,只對『義』字略懂一二。」
這『義』字落入李長青眼中,只覺得整個人的心神都被吸納了進去。
他仿佛見到了一個少年求學,見到了一個青年漂泊,見到了一個中年憤慨,見到了一個老年伶仃。
一生獨行,但其志不改,可稱之為『義』。
他緩緩回憶這個『義』字,片刻之後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法有真意?」
第一重樓修士想要入第二重樓,須得明悟一縷天地真意,借真凝魂,方才去假修真。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將真意凝聚於自己的一言一行中。
比如李長青現在施展的雷法,就沒有容納自身的天河真意。
「第二重樓的修士一舉一動都有真意相隨?」
他神色凝重,自己之前倒是小瞧了第二重樓。
怪不得說一重樓一重天地。
普通的第一重樓恐怕在對敵第二重樓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被對方真意所懾服,如何能夠應敵?
即使自己現在,也不過是靠著靈台真意收攝心神,想要真正和第二重樓爭鬥,恐怕需要直接使用『五老法身』才行。
何九章點頭,「真正的第二重樓修士,道法神通自帶真意,落下之時平添了幾分玄妙變化,非是第一重樓可以敵對,當然了,建安已經入了第三重樓,若不是當年之事,如何是那盧橫江可以比擬的?」
第三重樓?
李長青疑惑地看向何九章,「您剛剛不是說整個龍口渡只有兩人入第三重樓嗎?」
何九章面色一尬,他剛剛心直口快,但沒曾想說到了許三有的痛事,不免神色訕訕地看向許三有。
倒是許三有面色如常,「當年入第三重樓的瞬間紫府破碎,真正算起來,還不是第三重樓的真人,而且那盧橫江我見過幾眼,瘋癲勁比我當年也不差多少,你就算真正入了第二重樓,也要萬分小心。」
「比你當年不差多少?」
何九章驚異地問道,他沒想到盧橫江在許三有這裡有如此高的評價。
許三有咳嗽了一聲,「也就只是瘋癲勁罷了,第一重樓就強行容納三枚道種,他如何不瘋?其餘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
「容納了三枚道種?」
李長青喃喃低聲說道。
他雖然憑藉五靈嬰可以短時間容納六枚道種,但前有五方五老天地規則加持,後有龍虎山千年氣運庇護,尚且嗜殺成性。
他真的不知道普通人在第一重樓的時候如何能夠容納三枚道種。
要不就是真的瘋了。
要不就是另有機緣秘術在身。
無論哪種情況,都不可小覷。
許三有看出了李長青在想什麼,突然他背後一道幽光浮現。
那幽光立於上下左右之外,仿佛從無窮高處亮起,籠罩下來,將這一方天地,五人一石桌盡都籠罩了進去。
第三樓修士紫府!
李長青立馬反應了過來,他環顧四周,之間周圍景色和敖岳的紫府大相徑庭。
天不天,地不地,連黑暗都破碎成一塊塊的,夾縫之間,露出一片片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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