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宋,無法無天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七章夏竦的一招閒棋最近幾日朝堂上沒什麼變化。文師閣 www.wenshige.com
政制院成立了。
想像中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倒是沒有燒開。
似乎新的政制院,只是像以前的政事堂一樣,宰相也不過換個地方辦公。
唯一的不同是最近這段時間政制院抽調了各部一些官員入內。
接著就是要求各部門把最近幾年的數據統一交上去。
九月十六日,政制院已經設立了十多天的時間,這一日,三司衙署當中。
三司衙門位於皇宮的端禮門內,從端禮門進去,能看到左右各兩排宮殿,四座大宮後面還有四座。
根據《東京夢華錄》記載,這裡便是大宋最高機構,二府三司中樞密院、中書省、都事堂、門下省以及三司府衙的辦公地。
三司衙的宮殿非常大,裡面密密麻麻有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房間,擺放了各類的公文資料。
正殿內有很多官吏在其間抄錄公文。
作為全國財政中樞,三司每天都要負責整個大宋的財政統計,從官員俸祿支出,到軍隊花銷多少,都是他們管轄範圍。
而且除了這些以外,其餘田賦、關稅、厘金、專賣、戶籍、土地等等全都是三司分內之事。
類比的話,宋代三司,就如同明清時期的戶部以及後世財政、民政部。
其中三司內部又分為鹽鐵、度支、戶部,如今的三司使是程琳,號稱計相。三司副使分別是鹽錢副使劉元瑜、度支副使夏竦以及戶部副使晏殊。
在地位上三司的計相僅次於樞相、副相以及宰相,政治地位基本維持在正三品到正二品之間,屬於大宋最高級別官員之一。
現在的三司衙署是總部。
作為一個龐大的機構,三司下面還有包括都磨勘司、都主轄支收司、拘收司、都理欠司、都憑由司、開拆司、衙司管轄官、勾當公事、三司推勘公事、勾當各司官等二十多個下屬衙門。
裡面甚至還有一支常備軍隊,用於負責禁軍的糧草、飼料、物資運輸管理等等,稱之為馬步軍糧料院官以及勾當馬步軍專勾司官。
因此在職權上,三司權力非常大。
此刻三司衙署內,數百名官吏各司其職,將今天全國各地上報的公文進行謄錄管理,有些下級官吏能處理的便處理,不能處理的則上報給副使或者正史批閱。
在工作量上除非像朱元璋那樣事無巨細,否則古代的皇帝和官員其實都不用太勞累,小事基本上有下面的人處理,只有大事才讓他們來決斷。
程琳在三司後院專屬辦公室內看公文,劉元瑜進去遞了份比較重要的文書,出來的時候恰好遇到了夏竦,兩個人就在廊下聊了會。
正值深秋,秋風蕭瑟,吹得院中枝葉簌簌響動,飄下不少枯黃的落葉。
廊下靜謐,因連通程琳辦公室,來往並未他人。
劉元瑜看到手裡拿著幾份文書,迎面走來的夏竦,說道:「子喬公,怎麼親自去給程公送文書,這種事交給旁人做就是了。」
夏竦看著劉元瑜臉上的淤青,那是前段時間被吳育打的,笑了笑道:「子正公不也親自去」
「我」
劉元瑜一時啞然,他去找程琳,其實是別的事情。
不過想來夏竦去找程琳,也是有事想商。
一時猶豫,他便低聲說道:「子喬公亦是去找程公談政制院的事情吧。」
「那倒不是。」
夏竦左顧而言它道:「只是同叔公這幾日上值得少,他們戶部的一些公事現在多交由我來辦,因而一些大事上還是要問問程公的意思。」
劉元瑜嗤笑道:「現在晏同叔可是政制院候補同知,位比副相,咱們在外面說出去好聽點是副計相,可副計相再怎麼樣又如何能比得上副相再進一步,不就能節制天下百官了」
他意有所指。
前段時間官家忽然宣布成立政制院,由一個莫名其妙,連來歷都不知道的皇城司知司擔任知院,節制天下百官,處理一切除軍務以外的政務,堪比古之丞相。
這對於不少官員來說都難以接受。
雖然北宋末年蔡京以及南宋初年秦檜都曾經做到權傾朝野,但這兩人可不是一開始就能上位。
都是諂媚上意,然後步步升遷,再排斥異己,打壓政敵,最後培養出一批支持自己的貪官污吏,才能大權獨攬。
而趙駿則完全不同,屬於空降,在官場上毫無基礎。
要不是趙禎以及三相三參,六位宰相的勢力,恐怕滿朝文武都不會支持他。即便強行通過中書門下任命,也不過是個光杆司令而已。
所以很多人都不服這個政制院知院的領導。
畢竟就連三相三參都有政敵,更何況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上司,這對於那些有野心的官員來說,怎麼可能接受
夏竦聽到劉元瑜的話,不置可否地說道:「不管怎麼樣,這政制院都是官家設立。諸多相公們也是贊成支持,難道我們還能改變什麼嗎聽說那吳育都被調去政制院了,要成立一個新部門,叫統計署,政制院正在調集諸多官員呢。」
「哼。」
提起吳育,劉元瑜冷哼一聲道:「官家怎麼能如此不公,這吳育在垂拱殿毆打同僚,藐視陛下龍威,僅僅只是罰了三月俸祿,現在還調任離開太常禮院,當真是目無法紀。」
夏竦笑道:「誰讓人家在地方上的政績好呢政制院從吏部那拿了天下官員名錄,地方政績出彩,又擔任閒職者,現在多被調走,也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麼安排這些人。但我估摸著肯定不會太差,興許會升官都不一定。」
聽到吳育可能升官,劉元瑜就更加憤怒,他煩躁地在廊下走來走去,隨後皺起眉頭說道:「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看著嗎這政制院太荒唐了,官家就應該撤去,怎麼能有這樣的地方」
「誰知道官家怎麼想的,興許是那趙駿,或者呂夷簡他們蠱惑了官家也不一定。」
夏竦低聲說了一句。
現在就兩個人在,倒也不怕被外人知道。
而且他跟劉元瑜不同,劉元瑜歷史上是個貪官,史書記載:「元瑜性貪,至竅販禁物,親與人爭權,時論鄙之」。
由於劉元瑜私底下販賣違禁物品,又比較好爭權奪利,人品比較差,在同僚當中不討喜。
反觀夏竦,史書雖然也把他列為奸邪,可在當時他卻素有清名。
時人評價他「文采出眾,才幹超群,有真宰相器也!」,就連范仲淹都是他舉薦,後來范仲淹還寫「深惟山野之材,曷副英豪之薦」感謝他。
至少在慶曆新政與范仲淹新黨爆發衝突之前,夏竦一直維持著低調、務實、才幹、賢能的人設。
不像劉元瑜這樣,在官場上的名聲比較差。
所以今天的對話內容就算傳出去,世人大抵也是信他而不會信劉元瑜。
聽到夏竦的話,劉元瑜深以為然道:「必定是這趙駿串通呂夷簡等人,蠱惑官家,我欲再上奏,請官家罷黜政制院以及皇城司,必不能讓宵小之輩為禍朝堂。」
夏竦連忙說道:「萬不能如此,現在官家既然已經被他們蠱惑,那必定是相信他們而不會信你。此時再上奏,那不是惹官家不快」
「那依子喬公的意思是」
劉元瑜忙問道:「莫非子喬公有什麼好辦法」
「唔」
夏竦沉思起來。
按理來說,他跟趙駿沒什麼衝突,沒必要跟趙駿作對才是。
問題是他跟呂夷簡是政敵。
早年劉娥臨朝,呂夷簡支持趙禎親政,而夏竦是劉太后的人,支持劉太后掌權。
所以當時呂夷簡屢次彈劾夏竦,要罷他的官。
這事夏竦一直記著。
另外夏竦是個權力欲望比較大的人,一直對宰相的位置垂涎三尺,呂夷簡他們不倒,就沒有他的出頭之日。
現在政敵呂夷簡不僅位極人臣,甚至還比以往更誇張,支持那位什麼趙駿執掌政制院之後,竟成為了政制院的二號人物,擁有節制百官的權力。
這就太離譜了。
夏竦羨慕嫉妒恨的同時,也在想該怎麼把呂夷簡和趙駿拉下馬,雖說自己不奢求那政制院知院的地位,但若是能做到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那也是極好的事情。
想到這裡,夏竦低聲說道:「此事怕是不容易辦,如今官家正信任他們,直接彈劾,未必奏效。以我之見,還是應該見機行事。」
「見機行事」
劉元瑜納悶道:「如何見機行事」
夏竦說道:「這趙駿不知道是何人,也不知道其跟腳,如今他在汴梁名聲正旺,想讓他自己因彈劾而罷職怕是不易。且政制院現在已節制百官,若違背政制院的命令,又恐授他們把柄,讓官家不快。」
「這」
劉元瑜嘆息道:「是啊,這次我去找程公,也是想問問。這次政制院下來文書,要我們把這幾年計數整理好,送到政制院去,我們能否拒絕,以三司素來只聽從官家為由,不聽其事。」
「那程公怎麼說」
夏竦問。
「程公謹慎,不願如此,已經讓我們在整理計數了。」
劉元瑜聳聳肩。
夏竦思索道:「嗯,程公想來也不願做這惡人。如今政制院新立,恐要立威,其實我們也沒必要出頭,靜觀其變就是了。」
劉元瑜惡狠狠地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這趙駿不過一黃口小兒,憑什麼能身居高位」
「子正公所想,亦是我們大多數同僚心中所想。」
夏竦笑了笑,隨後說道:「既然如此,我倒有個想法。」
「哦」
劉元瑜忙問道:「子喬公快說。」
夏竦像個狗頭軍師一樣出了個主意:「政制院想來今年也不會做什麼大事,大抵是先查查各部門的計數,瀏覽一下往年的數額,明年開始施些新政之類,你說若是計數錯了,亂了,混了,施政壞了,該如何是好」
「你的意思是」
劉元瑜頓時睜大了眼睛。
夏竦笑道:「人嘛,總有出錯的時候,也不能怪三司的人沒有整理好不是嗎」
劉元瑜立即心領神會,連連笑著點頭:「子喬公好計策也。」
說著拱手道:「我鹽錢司還有些事,就不叨擾子喬公了,明日再設宴請公。」
「好說好說。」
夏竦點頭示意。
劉元瑜便興高采烈地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夏竦眯起了眼睛。
歷史上他對付新黨的辦法就是誣陷,先構陷范仲淹他們是朋黨,然後讓女僕模仿石介的筆記,造謠富弼要謀反。
雖然這麼做比較冒險,但確實讓他成功了,也足以說明夏竦是一個擅長用陰謀詭計的人。
或者說當時的士大夫階級還比較在乎清名,正是被夏竦找到了突破口。
這跟夏竦不是正統的文人出身有關。
相比於宋代一些士大夫的堂堂正正,夏竦確實可以做到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而目前的情況是他沒辦法通過誣陷趙駿謀反來達成目的。
畢竟他對趙駿可以說是完全不知底細,而且人家還是皇城司老大,論起情報工作,比他強得多。
趙駿不誣陷他就不錯了,怎麼可能被他誣陷
所以只能另想辦法。
既然要把趙駿和呂夷簡他們拉下馬,毀掉這個突然出現的政制院,還有什麼比政制院的施政出了大問題更好的辦法
只要政制院的政策出了問題,禍國殃民,百官便會群起而攻,官家就算再信任趙駿呂夷簡,怕也得搖擺不定。
到時候他再出擊,恐怕很快趙駿和呂夷簡等政敵,就都會被罷官,那他上位的可能自然就很大了。
因此面對這些政敵,肯定要背後下黑手。
不過從引誘劉元瑜這一招來說,其實還是有點愚蠢。
畢竟只上交錯誤、混亂的統計,不一定能給政制院造成太大的麻煩。
聰明的做法就應該先隱藏下去,靜觀其變,等將來政制院出政策,再暗中搞破壞就是了。
可夏竦還是幫劉元瑜出了主意。
主要也是想看看政制院那邊會怎麼應付,試探一下那位趙駿的能力。
反正這事他也就是隨口一提,即便將來事發了,官家和政制院要問罪劉元瑜,以劉元瑜在百官當中的人品,估計也沒有人信。
到時候他一邊撇清跟劉元瑜的關係,一邊說劉元瑜跟他有仇,是在攀咬他就行。
所以本來就是隨手下的閒棋,看看對方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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