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白石原不由得一笑,「對我來說,和優菜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需要用一生去銘記。」
「原君...」優菜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垂下眼瞼,「...就、就知道說這種話哄人...」
「這可不是哄人,我確實是這麼想的,難道優菜不是嗎?」白石原反問道。
「嘛...雖...雖然我也是...」
「而且不喜歡聽這種話嗎?」白石原一臉傷心,「那絕對是我最真實的心意!」
「也沒有啦...只是...總有點難為情,雖然也很開心...」
優菜漲紅臉解釋,煙花的光彩配上這副光景不禁再次觸動了白石原的心,他抵在優菜的額頭上,聞著那股出浴後的馨香,心神不禁再次飄想到溫泉池裡靠在自己身上休息的優菜模樣。
那一刻,他就仿佛在抱著世間最溫暖的寶物,不斷占據填滿他的內心。
煙花表演也漸漸到了尾聲時刻,當最後一朵煙花炸開時,白石原也輕輕吻上了那嬌艷欲滴的紅唇,作為這美好時刻的最後見證。
不遠處的陰影里,安井悲痛欲絕地注視著一切。
這偶然的碰面,對他來說顯得不是特別美好,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真看見這種場景時,心底還是會忍不住痛起來。
優菜在面對那個男人時,展露的是他從未見過的燦爛嬌態,那樣的優菜,毫無疑問全身心都已經屬於那個男人了。
他恍惚間忽然想起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意起優菜的呢?應該是那一次吧。
那一次,和鎮子裡的夥伴剛從河邊回來,卻發現那個一直表現得很孤僻的久島家的孫女從便利店跑出來,手裡還提著一整袋糖果。
鎮子裡的人都知道,久島家的夫妻兩自從某一天消失後再也沒回來過,大家都說要麼是入贅的女婿帶著老婆跑了,離開了這個又窮又深的山鎮,要麼就是在某個地方殞命了。
小孩子聽到了大人的議論,卻並沒有大人的思維,只知道優菜成為了沒有父母的小孩。
她是特殊的。
特殊的她,明明很小,卻總是擺出一張不會變化的臉,看起來就讓人感覺在強裝堅強,和他們還有其他女孩完全不一樣,他們為此覺得不爽。
你不應該裝成小大人,你沒了父母,更應該哭哭啼啼才對,那才是你該有的樣子!
於是他們抱著沒有憐憫的想法,總是想試著去弄哭這個傢伙,甚至成為了攀比,看誰最終能弄哭她,像是這樣就能達成某種莫大的榮譽。
而且他們覺得不過是惡作劇罷了,沒什麼大不了。
惡作劇就成為了常態,每當看到優菜臉上的表情出現了變化,他們就會歡呼,然後繼續期待她會不會落下淚水。
有時是以優菜默默收起難過的神情,獨自走回去為結局,有時是以他們被自家大人發現,然後拉回去口頭上說一頓為結局。
可就是從沒見到過她落淚的樣子。
於是下一回他們又會再來,樂此不疲,誓要看到她哭泣的姿態。
這傢伙似乎也很倔強,始終沒有和家裡的大人說過,不然他們應該會狠狠地遭次殃,然後不再敢那麼放肆了吧。
安井突然想到。
他們的放肆不是某一次出現的,而是一次次惡作劇的成功堆積而成的。
這樣,當又看到優菜的身影時,他們的新點子又冒出來。
聽說她家很窮,她外婆也不願意接受別人的金錢幫助,總是在別人家幫忙後才肯收點點心或者食材。
或許她這麼裝作堅強就是學著自己外婆的。
那麼搶跑了她手上的糖果,她會不會很傷心,畢竟很難得有閒錢去買這種東西,這樣是不是就能打破她臉上虛假的堅強了。
看優菜興沖沖的模樣,安井覺得她一定很在乎這袋糖果,於是沖了出去,順利搶到手。
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優菜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夾雜著不甘和委屈,眼中幾乎滿溢出「還給我」三個字。
這次總歸要哭了吧,安井高興舉著糖果。
但他再次失望了,優菜僅僅是那樣盯著他,眼神中雖然委屈,但沒有怯弱,也絲毫沒有打算哭出來博得同情。
鎮子的夥伴也圍了上來,不斷起鬨。
安井一邊盯著優菜臉上的表情,一邊慢慢撕開了那袋自己會一輩子後悔不該撕開的糖果,瞬間被瓜分完。
他們一邊耀武揚威地在優菜面前炫耀,一邊喊道。
「現在是我們的糖了。」
「想要嗎?如果說句『拜託了』我可以把我的給你哦。」
「我也是,不過要對我說『求你了』才行!」
聽著耳邊嘈雜的聲音,安井突然有些後悔,他本來只是想嚇嚇優菜,最後會還回去的,而不是現在這樣。
可他又不好對同伴們說出來,他們一直以來都是「一致」的,這才是他們該做的。
見優菜只是呆立在原地,毫無反應,他們索性吃起了自己的戰利品,又得意地笑起來。
反正這傢伙也不敢回去告狀,沒有大人會知道。
優菜收起了臉上的不甘於委屈,眼神中也沒有了「還給我」那三個字,只是靜靜地看著一切,沒有哭也沒有鬧。
聽到吵鬧的聲音,便利店的老婆婆顫巍巍地跑出來,沖他們喊起來,但他們只是嘻嘻哈哈地散開,不遠不近地繞著便利店開始了新的一輪嬉鬧。
遠遠地,安井看到老婆婆又從店裡拿出一袋糖果,但優菜沒有接受,也沒有收下老婆婆還回來的錢,只是對老婆婆笑笑然後依舊是獨自一個人向回走去。
那一瞬間,安井明白了,她不會哭,她的堅強也是真的。
那之後,便利店的老婆婆找到了優菜的外婆,說清了事情,並把錢還了回去,還找到了他們的父母,由此他們也被狠狠教訓了一頓,再也沒敢對優菜做惡作劇。
但就算這樣,安井還是覺得很在意,同時還帶著想補償的內疚,開始關注起了優菜。
隨著年紀增長,優菜絲毫不打扮的臉龐越發地清秀,他對優菜的關注也越來越多,慢慢地發展成了藏在心底的喜歡。
只是兩人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他只能將這種喜歡壓在心底。
雖然是分到了同一個班,他還是沒能和優菜有任何接觸。
他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被無視,雖然他覺得這是肯定的,換作誰遭到那樣的情況,肯定會生氣。
他只能默默地注意觀察優菜,發現她和小時候相比變了,變得更加內斂了,將那一切的堅強與孤獨全部藏到了心底,只在臉上留下柔和溫柔的淡淡笑容。
不清楚這其中緣由的安井不禁回想起那天最後的回望,那個獨自向回走的身影,慢慢地又與眼前這個大了些許的背影重疊。
他又鼓起勇氣,不斷試著接觸,可換來的都是迴避和無視。
小學、初中、高中,直到現在,都是如此。
道歉的話也一直沒能說出口。
他們間的距離暫停在了那一天的便利店。
看著優菜在那個男人懷裡露出羞澀又甜蜜的笑容,安井只能苦澀地笑笑。
這或許就是自作自受吧,他當初的所作所為,換來如今的結果,並不過分。
那一天是一個開端,一個沒有未來的開端,通向的只是讓自己絕望的結局。
或許,是時候結束了,這段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現的感情。
這樣想著,安井深深看了眼依舊抱作一團的兩人,轉身離開了。
......
煙花表演結束,白石原牽著優菜慢慢走了回去,接下來就是等午夜的到來,去參拜神社了。
一回到家,久島恭紗就給兩人遞過兩份精緻的祝禮袋。
按照曰本的習俗,不管是新年的壓歲錢「お年玉」,還是婚禮等送的禮金,都要裝在正式的祝禮袋裡。
「這是給你們的壓歲錢,只是老朽能力有限...」
「外婆!不要說那樣的話,我和原君又不會在乎這些!」
優菜沒有拒絕,收下了代表外婆心意的祝禮袋。
「是的,倒是我這次來匆忙了點,沒能好好準備一份厚禮,下次有機會再過來時,一定會好好準備一番!」
為了追上優菜,臨走時也沒考慮太多,沒想到提前準備好禮物,倒是優菜回來的行李里裝滿了給外婆帶的禮物。
久島恭紗搖搖頭,呵呵笑道:「我也不需要什麼禮物了,只要優菜能活得幸福,我就覺得足夠了。」
白石原鄭重地點頭,算作承諾。
優菜眼圈一紅,想到了以前和外婆生活的那些日子,雖然算不上多寬裕,但兩人相依為命,足以稱得上幸福。
「優菜...」久島恭紗看向優菜,輕輕摩挲起她手中祝禮袋隆起的地方,「這裡面的硬幣...我留了很多年...想了很久,覺得是時候還給你了...」
「還...給我?」優菜不解,但又隱約想到了什麼。
「嗯,這本應該是你的!」久島恭紗堅定地說,又露出一臉懷念,「很多年前,便利店的老傢伙來找過我,把它們交到了我的手上,但當時我覺得啊,並不是個好時機,就一直沒能再交給你。」
聽到這樣的描述,優菜已經差不多明白外婆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抱歉...瞞了優菜這麼多年。」
優菜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外婆...你早就知道了?」
「嗯,一直都知道。」久島恭紗溫柔地看著優菜,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
「對...對不起...」優菜忽然抱緊了那祝禮袋,有些哽咽。
「哈哈,優菜又沒有做錯什麼,不需要道歉,我知道優菜一直是個好孩子...」
久島恭紗欣慰地摸摸優菜的頭,優菜一把鑽進外婆的懷裡。
「不...我...我是個壞孩子,我偷了外婆的錢,我做了錯事。」
久島恭紗也抱緊了優菜,輕輕說,「傻瓜,你才沒做錯事,是我沒能保護好優菜,沒能讓你過上更好的日子...」
優菜頓時泣不成聲,久島恭紗閉上眼,眼角滑落幾滴淚水,嘴裡輕輕念叨。
「優菜,好孩子可不能哭。」
聽到這句話,優菜反而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過去十幾年的委屈與傷心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出來。
小時候,外婆的一句「好孩子不能哭」成為了她的信條,無論遭受再大的困難,只要想到這句話,她就會忍住所有的委屈。
她不任性,不哭鬧,只想當個好孩子,當個能讓外婆開心的好孩子,當個減少外婆負擔的好孩子。
除了那僅有的一次意外,讓她覺得自己成了「壞孩子」。
後來她又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彌補了,沒有被發現,她覺得自己應該還是好孩子。
帶著那揪心的記憶,她更加努力地去當個好孩子。
她開始意識到臉上的堅強並不是成熟的標誌,內心的堅強更重要。
於是臉上的表情變成了笑容,在外婆面前,她從不會露出沮喪或者傷心的表情,不讓外婆擔心。
她努力學習,只要能拿到第一,外婆就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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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菜頓時泣不成聲,久島恭紗閉上眼,眼角滑落幾滴淚水,嘴裡輕輕念叨。
「優菜,好孩子可不能哭。」
聽到這句話,優菜反而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過去十幾年的委屈與傷心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出來。
小時候,外婆的一句「好孩子不能哭」成為了她的信條,無論遭受再大的困難,只要想到這句話,她就會忍住所有的委屈。
她不任性,不哭鬧,只想當個好孩子,當個能讓外婆開心的好孩子,當個減少外婆負擔的好孩子。
除了那僅有的一次意外,讓她覺得自己成了「壞孩子」。
後來她又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彌補了,沒有被發現,她覺得自己應該還是好孩子。
帶著那揪心的記憶,她更加努力地去當個好孩子。
她開始意識到臉上的堅強並不是成熟的標誌,內心的堅強更重要。
於是臉上的表情變成了笑容,在外婆面前,她從不會露出沮喪或者傷心的表情,不讓外婆擔心。
她努力學習,只要能拿到第一,外婆就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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