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東京，專業男友 【399】海女祭（四）

    「還真是有夠激烈的呢。」

    觀眾席角落裡，一個戴著一頂鴨舌帽的小不點壓下帽檐，偷偷看著大屏幕上的畫面，似是一陣咋舌。

    來人正是剛剛還在大屏幕上出現過的真希童鞋。

    在她們家伊織尼尼被夏目涼子阿姨用廣播叫走之後，椎名真希童鞋就早早的到了觀眾席，還成功搶到一個隱蔽還靠前的坐席。

    而且與椎名伊織那個無神經的傢伙不同，本就是故意在記者面前囂張一下的椎名真希早早的就戴上了一頂鴨舌帽，連衣服都臨時多了一件，除了長發這一點普遍屬性之外，基本把自己的形象遮掩、改變了大半。

    即便擦肩而過，八成也不會被別人認出來。

    此時，她看著觀眾席上那一片片被主持人的解說引得熱情高漲的老少色批們，真希露出隱約有些古怪的表情。

    「尼尼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戴個帽子什麼的。」

    少女明明口中這麼說著，但一想到剛剛自己和尼尼貼貼的那段視頻被好多人看見了，臉上也不由得有些小小的發燒。

    但是這種情緒似乎只持續了短短的一小會兒，真希便立刻像是猛地反應過來什麼一樣用力搖搖頭：

    「不對不對！」

    「真希，你是尼尼神第一位且唯一的信徒！」

    「要讓尼尼變得幸福才是正確選項！」

    戴著鴨舌帽的少女口中小聲嘀咕著，用力的搖晃著腦袋，連帶著長長的馬尾辮都跟著搖擺，似乎想要甩掉什麼不應該出現的情緒。

    尼尼能量當然是最棒的！

    但是，可不能貪杯呀。

    剛剛顯示屏上的那一幕，確實是她有點太過得意忘形了。

    少女拍拍臉頰，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和態度，壓下心底止不住勃發的酸意，儘可能讓自己變得清醒一點。

    不過很快，她就達到了『清醒』這一目的。

    「叮咚。」

    手機里傳來一條清脆的消息提示。

    椎名真希疑惑的點開line看了一眼。

    【母上大人：[圖片]】-（已讀）

    只看見那張照片的一瞬間，椎名真希先是身子一僵，緊跟著便像是被一盆冰冷冷的洗腳水潑到了臉上，一股寒意筆直從尾巴骨升到後腦勺，讓她全身都止不住顫了下。

    母上大人發來的照片......毫無疑問，正是記者小姐用鏡頭記錄下來的那一張。

    【母上大人：真希~】-（已讀）

    【母上大人：我們已經說好了，不許對你尼尼出手了叭？】-（已讀）

    【母上大人：[微笑]、[柴刀]】-（已讀）

    看著那一條條發來的消息，椎名真希只覺心臟都像是被一隻大手突兀的緊握住。

    但再怎麼死到臨頭，也總想沒事掙扎個兩三下。

    【真希：摟摟抱抱而已，這不是很正常的動作嗎？】

    【真希：畢竟是尼尼，對吧~！】

    消息只發過去沒兩秒，消息提示中很快就從『未讀』變成『已讀』。

    然而，母上大人卻沒有給她絲毫狡辯的餘地，直接發過來一段視頻。

    一點開視頻。

    「......我們都是女朋友~！」

    視頻屏幕里的椎名真希，臉上是一副滿滿得意與狡黠並存的傻樣。

    讓這條時間線上的真希恨不得坐著時光機穿越回去，當場掐死幾小時前的自己。

    讓你浪！

    被母上大人逮住了吧。

    【母上大人：晚飯前記得回家哦。】

    【母上大人：媽媽要和真希醬單獨談話。】

    看著最後發來的兩條信息，椎名真希徹底陷入了沉默。

    母上大人的命令，在椎名家是絕對的。

    雖然家庭是大家的，但也是母上大人的。

    或者說，『家庭』這個概念首先是完全由母上大人所掌控的，而後才輪得到他們享有。

    由此可見，母親這個角色對椎名家的絕對掌控力。

    因此，椎名真希不敢生出絲毫反抗之心。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停頓了良久，才終於無奈而弱氣的回信道：

    【真希：......是。】

    偷雞不成蝕把米。

    一點便宜沒占到不說，還把自己賠進去了。

    椎名真希感到沮喪。

    除此以外......

    「夏目涼子！我記住了！」

    椎名真希壓著鴨舌帽，口中止不住的磨牙，似乎恨不得現在就去咬她一口：「下回你再敢來我們家，指定沒你好果汁吃！」

    不用想她都知道！

    這裡的照片和音頻，唯有坐鎮此地舉辦活動的夏目涼子能完整的發送到媽媽手裡，八成是那老阿姨試圖以此討好她那位大姐頭，換取和老情人見面的機會。

    肯定是這樣。

    一想到這，椎名真希就氣得直跺腳。

    連遠處的比賽都沒心思看了，開始暗自琢磨回家之後怎麼應付老媽的盤問。

    ......

    淺海。

    結衣站在那片勉強只沒過她半邊小腿的海水裡，看著自己手裡揪出來的一截線頭髮呆。

    在線頭的末端，繫著一頭約莫有她小半個手掌大的雜色鮑。

    凹凸不平的貝殼上還附著著些許海域泥沙。

    此時，它似乎是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正緊閉著貝殼，連中間的那條細縫都被淤泥堵塞，不露一絲縫隙。

    好像以為這樣就能保護自己。

    『等等？』

    『原來是這樣嗎！』

    這一刻，從來沒有趕過海的小海豹同學目光有些出神，又似是多了幾分理所應當般的明悟。

    怪不得參賽方會允許她這樣毫無經驗的人來撈鮑魚！

    原來，他們早就有準備了啊！

    看著這綁著蝴蝶結的細細線條，五十嵐結衣臉上露出智慧的笑容。

    所有的鮑魚貝殼上，應該都被綁了類似的細線吧！

    這麼說來...豈不是只需要跟著這些線條走，就能撈到鮑魚了？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新手福利吧！

    這一刻，五十嵐結衣只覺得這款名為『現實』的垃圾遊戲，還是有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可玩性的。

    想到就做！

    在明白了具體的遊戲規則之後，小海豹同學立刻俯下身，眯著眼從隱約渾濁的海水中尋找起類似的、在泥沙中浮動著的鮑魚。

    因為大家都處於同一條水平線上，所以結衣倒是沒有什麼能夠就此取勝的想法。

    在不受刺激的時候，她向來是一個有點軟弱、對自己沒有信心、也沒什麼強烈勝負欲的人。

    她能做的，僅有『盡力而為』這一點。

    「嘩啦、嘩啦——」

    赤著的小腳踩在海水裡發出清脆的水花飛濺響。

    結衣彎著腰，手裡托著相對她體型略顯寬大的竹筐，雙眸仔細而專注的在水面下掠過。

    細緻且精準的搜尋著與剛剛那蝴蝶結相同的白線。

    又一頭。

    沒過幾分鐘，結衣眼前一亮，嗖的一下伸手從海水中揪起一條綁著蝴蝶結的細線。

    果不其然，一頭被細線捆縛的鮑魚即便掩藏在深深的石塊中央，也沒能逃避被就此揪出的命運，嘩啦一下破開水面，被結衣手忙腳亂的接到掌心裡。

    「果然是這樣！」

    粉嫩精緻的小臉上帶著由衷開朗的笑意。

    只不過，因為算上結衣一開始在沙灘上迷茫的晃蕩的那段時間，總時長已經過去四十多分鐘，距離三個小時的全部時間已經過去將近四分之一，所以結衣這兩頭鮑魚的戰績，在全部選手中只能勉強排入中流——如果算上那另外一半在沙灘邊上玩水，看上去完全放棄了比賽的少女們的話。

    像斬獲最豐者如寺島幸、佐野詩乃等流，斬獲已經達到了兩位數。

    當然，之所以能夠有如此之多的斬獲，主要是因為這片淺海海域原本就是養殖區，海貨密度相對較高。

    天然捕獲的話......古代海女在水裡泡個一整天只收穫七八頭鮑魚也屬於常事。

    發現了這一『秘訣』之後，結衣在水中邁步的速度一下子變得快了幾分。

    不過因為不太會游泳，所以她的掃貨範圍只限於『能沒過膝蓋的海域』範圍以內。

    再深處她就不再往前走了。

    可謂是安全意識極高。

    隨著時間的流逝，找到秘訣的結衣同學竹筐里的鮑魚數量也在增多。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竹筐里的鮑魚上都繫著白線。

    五十嵐結衣則沒有注意到自己與別人的差別，成為了一個快落的采鮑魚的小姑涼。

    然而風雲有異人有變化。

    正當結衣繼續像之前那樣，將罪惡的小手伸向她剛剛發現的一條白色蝴蝶結線段的瞬間。

    「啪嗒。」

    指尖不小心與旁邊的一隻小手撞上。

    「抱歉。」x2

    無意識撞上的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口。

    而後，四目陡然相對。

    菊地星幕奈看著眼前這位明顯也在將邪惡小手伸向自己布置的『記號』的少女，大腦都跟著停轉了一瞬。

    眼神里像是埋藏著智慧的呆滯光芒。

    這傢伙...在幹什麼？

    緊跟著，目光又習慣性的落向了對面那個有著大海豹少女手中的竹筐里。

    在那寬大的竹筐之內，稀稀拉拉的分布著四五頭被扔進去之後仍纏著白線蝴蝶結的鮑魚。

    瞳孔不由一縮。

    這不全都是我標記的鮑魚嗎？！

    你在幹什麼！

    這些都是我的！我買的！

    花了四萬多円呢！

    看著自己花了大價錢買回家泡進水盆、自己連夜纏上白線系好蝴蝶結、自己趁著半夜沒人的時候偷偷找到相應地方埋進泥沙里的一頭頭鮑魚，此時正安安靜靜的躺在別人的竹筐里。

    菊地星幕奈心中竟驀的湧上一股莫大的悲傷。

    最可氣的是，她居然還不能說出來。

    因為這是作弊行為，被發現的話會直接被取消比賽資格的。

    更何況，伊織君一定也還在看吧？

    而且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看不出來那些線都是別人故意系上去的嗎？

    撈到之後你倒是拆了啊！

    菊地星幕奈注意到結衣那智慧的眼神，沒來由的一陣胸悶氣短。

    只不過，這一系列疑惑、愕然、氣惱卻都只能藏在總計時長一剎那的電光火石里。

    而具體表現在現實中的動作，只有二人指尖相撞、並不約而同道歉之後的那神色一僵。

    僅下一秒，菊地星幕奈便好似沒事人一般，裝作一副完全沒有注意到泥沙里那條白色細線的模樣，瞎子一樣在水裡胡亂摸索兩下，而後就準備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現一般扭頭走人。

    結果，這卻僅僅是她的單方面企圖。

    注意到她那奇怪的動作，結衣看著菊地星幕奈，露出一副有些迷茫的表情：

    「你怎麼不拿啊？」

    她居然還問出來了？！

    菊地星幕奈臉上的表情幾近凝固，差點就繃不住了。

    但是憋到最後，她還是僵著一張臉，艱難的做出一副疑惑模樣：

    「我、我沒看到啊...？」

    「你之前不是差點就碰到了麼。」

    結衣小聲的嘀咕著，乾脆利落的拽起隨著水浪浮動的白線，揪起一截，直接塞進星幕奈手裡。

    小小的用力一提。

    「嘩啦——」

    又是一頭鮑魚出現了。

    這頭還是能頂五分的大號網鮑，足有結衣的手掌那麼大，看得她自己都是一陣挑眉。

    不過想了想，還是沒有搶。

    剛才這女孩伸手比她早一些，這是她的人頭。

    作為一名專業網癮少女，結衣同學即便在現實世界這款垃圾遊戲裡，也始終遵循著『團戰可以輸，人頭不能搶』的標準禮儀。

    獨留菊地星幕奈站在原地，一臉茫然。

    緊跟著，她忽然反應過來，表情有些艱難的張張嘴，一連串念頭電閃而過。

    我們這是在比賽里作弊！

    你能不能注意點！？

    咱們這麼大大咧咧的分著鮑魚，簡直搞得我們好像是共犯一樣！

    但很可惜，儘管種種念頭重重疊疊交織，星幕奈卻沒有一句話敢說出口。

    因為不說話大家還可以裝一下是團伙作案，說了可就只剩下她自己這一個首犯了。

    想到這裡，少女在原地站定幾秒。

    滿臉都是黑線。

    ......

    後台導播室。

    經過一番威逼利誘、蘿蔔加大棒的捶打，此時導播室內的形勢已然變化。

    原本帶著一臉禮貌笑容站在夏目涼子背後的椎名伊織，此時正坐在春野武身邊的寬大軟沙發上，十指交叉靠攏在小腹。

    自知理虧的夏目涼子則一臉艱難笑容的立在一旁，小意的幫他揉著肩膀。

    一邊揉還一邊小聲勸：

    「伊醬！」

    「看在我們這麼多年交情的份上，這次你就放過我吧。」

    「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椎名伊織卻一副完全不為所動的模樣，冷淡道：「那算你賺了......對了，我家母上大人知道了嗎？」

    夏目涼子聞言臉色又是一僵，試圖左右顧而言他。

    但椎名伊織什麼腦子，一眼就看穿了真相，卻並不生氣。

    轉而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刮刮樂的卡片。

    夏目涼子愣住，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後，就聽椎名伊織繼續問道：「這張【海の鮑遊覽客船半日游】的三等獎，是你家的，對吧？」

    「對、對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椎名伊織臉上露出一副恬淡，而別具少年感的溫煦笑容：

    「稍微升個級。」

    「幫我換成『豪華遊輪太平洋一夜遊』。」

    「哈——？！」

    夏目涼子登時瞪大了眼珠子：「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那得花多少錢啊！！」

    她這打廣告都親自上陣的葛朗台家小暴脾氣！

    死都不能答應！

    然而，椎名伊織的笑容卻依舊溫暖和煦：「我家那位粗心的父親，因為不太擅長新式機器的緣故，向來沒有定時刪除聊天軟體消息記錄的習慣。」

    「以前，我『不小心』在雲服務器里備份了一份。」

    下一秒。

    「撲通——」

    夏目涼子當場跪倒：「豪華遊輪！頭等艙！帕勞海一夜遊！」

    「還請您務必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