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馳一臉的驕傲模樣,舉起了那副繪製在絹布上的海圖,還用手抖了抖,甩掉多餘的水。
他就如獻寶一般,舉起海圖走到公孫度的面前,那臉上似乎在說:快,誇我!
「唔,不錯。」公孫度暗自憋住了氣,那上邊的味道著實不好受,他擺擺手讓王馳趕緊將絹布攤開在案几上。
「嘿嘿~」王馳自己也知道這味道不好聞,飛快地將其攤在案几上,若有毒一般。
這下子,公孫度算是看清楚了這幅海圖是什麼樣子的了,與海岸線輪廓成為大家的常識的後世不同的是。
這時候的航海家沒有衛星,沒有精密的經緯度計算,對於天地,對於大海,對於陸地的認知與我們極為不同,他們繪製地圖是從經驗,實際出發的,也就是說,非水手的人,基本看不懂他們的海圖。
就比如公孫度看著這幅王馳藏的嚴嚴實實的海圖,他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來,哪裡是哪裡。他能看懂的就只是些波浪線符號,山體的符號,還有就是星辰的符號,和一些標註而已。但是它們合在一起是什麼意思,公孫度想破頭也沒想明白。
他疑惑的望向王馳,卻見王馳的一臉與有榮焉的給他介紹道:「這可是我們王家祖上傳下來的,一代代的完善,才有這幅囊括渤海、東海的海圖。」
「那個~王馳,你解釋下,這圖是怎麼認的?」公孫度的臉上有些發燒,畢竟他以為認個海圖自然是手拿把抓,沒成想一開始就漏了底。
「誒,主公不認識也不奇怪,這圖的繪製之法儘管是從朝廷水軍里的,可是在各家的手裡也都發明了不同的手法。」王馳卻不見怪,對此習以為常,他們珍藏海圖,主要防備的還是同行。
「主公且看,這個是礁石的意思,自此處向東行半日,即可見到這種礁石,它就是一個路標。」王馳指著一個石頭模樣的圖畫,公孫度細細看來,確實畫的惟妙惟肖,就是塊隱在大海中的礁石。
「除此之外,白日裡太陽,可以指明時間、方向,夜裡天上的北斗七星,各星在不同地點的角度都不一樣,只要到了哪一處,對照海圖測量便可知道位置。」王馳說到這兒語氣中帶著些自豪「這門手藝別說東海,在整個天下都是少有的,據說當初還是朝廷欽天監的人叛逃,給咱們海賊傳了這麼一個定位的手藝。」
公孫度點頭,星辰角度定位,這個可以說是他最容易懂的定位方式了。
「還有就是在此處,主公請看,這裡,有大量的海鳥棲居,到了這裡轉向西行,半日即可抵達會稽郡。」
「這裡,海流中的魚群匯聚,通過捕獲的魚群的種類不同,其也表示著不同的海域。」
「這裡,是暗潮......還有水藻.....」
隨著王馳的講解,公孫度也在不停地點頭,慢慢的,他明白了這幅海圖的原理了。
這不是後世那種鳥瞰,以上帝視角繪圖的海圖。這幅圖就像一個真心相信天圓地方的學者所繪一般,而且是將以人類在陸地上的繪圖習慣帶到了海上。
它就像是一篇平鋪直敘的流水賬,記清楚了你從某地出發,沿著某個方向航行半日,會有什麼樣的路標出現,到了路標處,就知道了自己在圖中的位置,也就沒了遠航的恐懼。
而一旦你要是錯過了路標,那也沒關係,從這幅海圖上看,它給人留了犯錯的裕量,找不到方向的時候,哪怕是原地打轉,總能通過海草、游魚、礁石、星辰角度等等先輩記載下來的信息作為參考,找回前行的路。
它不僅僅是一副海圖,它也是一篇前輩航海的血淚史。每一條路標,都代表著先輩曾經在此駐足,留下了記錄,而那些一片空白的位置,則是先輩探索過,卻無從歸來的地方。
此刻,公孫度有些理解了為什麼古人喜歡沿岸航行了,關鍵就在於這種安全感,海賊們也不是神仙,他們也知道害怕,害怕未知的危險,但是當他們拿出了這幅海圖,通過其找到一處處路標,就能找回回家的路,這種感覺,就像徜徉在先輩的懷中一般,再也沒有了恐懼。
「嗯,我大概懂了。」終於公孫度開口道,接著他從背後書架上取出一卷白紙攤開,拿出一支鉛槧【東漢的鉛筆,古已有之。語出《西京雜記》卷三﹕「揚子云好事﹐常懷鉛提槧﹐從諸計吏﹐訪殊方絕域四方之語。「】
對照著王馳的海圖大小,公孫度按照自己的習慣先將北方沿海的輪廓描出來,遼東半島、山東半島、朝鮮半島一一描出。
再根據王馳所描述的出發位置-掖國【今掖縣】,過渤海海峽,橫穿東海【今黃海】,到達大島【今濟州島】,再往東就是倭國地界了,向南則是琉球群島,西南方向是夷洲島【今台灣】,跨過台灣海峽則是揚州的東冶地界【今福建】。
王家父子瞪大了眼睛看到公孫度用鉛槧在那紙上塗抹,過程中還不時的向他們詢問,沒過多久,那些在他們眼裡只是礁石、海鳥、星辰的符號變成了一座座標號名字的島嶼,就連夷洲那處他們曾以為是座大陸的巨島都被公孫度畫了出來。
「神乎其技!」王馳讚嘆到,如果說他們以往使用的海圖是說明書的話,公孫度所繪製的圖就是這個說明書的配圖二者相互映照之下,讓王馳這個在海上漂泊半身的海賊不停的發出讚嘆。
王馳有種感覺,似乎公孫度早就知道了這海圖的本來面貌,他在繪製的過程中,與其說是對照王馳的海圖繪製,不如說公孫度是在用他心裡的那幅圖與王馳的海圖比較,將其復原出來。
而且王馳也發現了,自己地圖上的空白地方,在公孫度的地圖上也是空白,只是那裡標註著深海二字。
公孫度打斷二人的讚嘆,出聲道:「說回最初的話題,王馳你還沒說從東萊怎麼回遼東呢?」
其實路線在地圖上是明擺著,就是穿過山東半島到遼東半島的那條渤海海峽,從地圖上看,距離一點不遠,自蓬萊港出發,抵達遼東半島,直線距離一百公里不到,而且中間還有超過一半的距離是有廟島群島可以做路標和歇腳處。
只是,知道了方向可不一定就能行船,風向,海流行程安排等這些實際東西才是公孫度想要聽的。
王馳還在對公孫度隨手繪製的地圖嘖嘖稱奇,聽到了公孫度的問題後,他將視線挪到了遼東半島,禁不住道:「原來如此,這三韓離我們如此之近,這麼看,咱們自青州出發,只要蒙著頭向東,絕對能到三韓的。」
不過也許是看到了公孫度的不悅,他立馬回道:「回主公,這海路也其實不是什麼新鮮路線。前漢武帝征朝鮮,樓船將軍楊仆就是走這條路線。要說注意點嘛,就是這條線春夏季起南風和東南風,秋冬季起北風和西北風。」
說著他抬眼看了下公孫度,掐指算了下接著道:「以我等如今的速度,抵達蓬萊就是十月了,那時候,正好是起西北風的時候,而且風向穩定,一直持續到明年去。潮流的話,主要水道是靠遼東段為西流,靠東萊段為東流。可謂北進南出,在冬季尤為明顯。」
「搶風航行之下,加上潮流輔助,中途歇息的話,最多三日,即可抵達遼東。若是趕時間,清晨出發,路上不停歇,一天也能勉強抵達。」最後,王馳給了公孫度答案。
公孫度點頭,這與他的印象差不多,他記得古時候對這條海峽航行的記錄,多有:浮筏於海等詞彙,變相的說明了渡過這條海峽較為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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