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入睡前,他的腦海里,依然浮現出清晨與戀人相見的畫面。想起她甜美的笑容,他不禁露出微笑;想起她茫然的神情,油然生出淡淡的惆悵。接下來,七年的回憶像海潮一樣一浪一浪地襲來,洶湧澎湃地占據了他的所有視聽。他不僅想起了鄭瑩,還想起了許多許多的事情。其中夾雜著歡笑、淚水、幸福、哀傷,這所有的一切,還是那麼真切地撥動了他的心弦,讓他在浩蕩的回憶中沉湎。
他不知道想了多久,只覺得腦袋沉沉的有些發疼,最後慢慢合上眼睛,進入了夢鄉。這一個晚上,他做了很多夢,夢見了七年間的許多往事。這些夢跳躍著交雜著擠在了一起,占據了所有的時間。
第二天早上,他被曹書恆叫醒,醒來後覺得腦袋有些昏沉。想到早上還要上課,便堅持著起來。洗漱過後,吃完早飯,便前往教室。
今天他沒有遲到,和舍友們在前排找個位置坐下。同學們陸陸續續地走進教室,不一會兒,上課鈴響了。他想起了昨日與他同桌的女生,於是朝四周望了望,但並未發現她的身影。
過了幾分鐘,一個美麗的少女出現在門口,向教授喊了聲:「報告。」
那少女正是李素亭。
教授點頭讓她進來,然後溫和地對眾人說道:「以後記住了,大學跟中學不一樣,遲到了就直接進來,不用打報告,這樣是為了不影響講課。」
李素亭靦腆地笑著,懷裡捧著書本,走到後面的空位上坐下了。她行走的姿態端莊而散發著氣質,引得眾男生都有意無意地朝那邊觀看。
大概是昨晚休息不好的緣故,上午幾節課下來,周世勇一直覺得頭暈腦脹。摸摸額頭,感覺有些發燙,看來是發燒了。他堅持了幾個小時,一回到宿舍,便一頭扎到了床上。
沒過多久,外面下起了雨。周世勇緊裹著被子,向曹書恆說道:「哥們,我身體不舒服,外面又下雨,下午就不去上課了,代我向輔導員請個假,拜託了。」
曹書恆道:「身體不舒服,應該去醫院看一下。」
「不用了,小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好吧,多多保重啊。」
這一睡,真是昏天黑地,酣暢淋漓,一直到晚上九點才醒過來。一醒來,便覺得肚裡咕咕直叫——他是被餓醒的。但是摸著額頭發現燒已經退了。出去吃了頓宵夜,填飽了肚子,重新回來。他精神很足,拿出一本閒書就看了起來。但學校按時熄燈,沒看多久燈光便滅了。他只得重新爬上床,再次尋找睡眠。可是他困意全無,儘管用力地閉上眼睛,但還是不能入睡。往事又浮了上來,占據了他的腦海。跟昨天一樣,他又想到了半夜,然後昏昏沉沉地入睡,又夢見了許多瑣事。
翌日清晨,他聽到床邊有人喊他的名字,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曹書恆站在床前:「已經七點十分了,趕快起床吧。」
「哦,好。」他慵懶地應道。
「我們先去吃飯了,你自己把握好時間,別遲到了。」
「嗯,你們先走吧。」
曹書恆、程孝賢和杜學勤先出門了,宿舍里只剩下周世勇一個人。不知不覺地,他眼皮一沉,又睡了過去。待他醒過來時候,一看時間,已經七點四十五分了!
他趕緊從被窩裡起來,以最快的時間穿好了衣服,然後整理一番,火速出門。
到外面一看,完全是新的一番景象——天地間布著白茫茫的一片大霧。
霧氣很濃,能見度很低,只能看到方圓十米的景物。花叢、樹木、樓宇都披上一襲薄紗,收去了以往的嬌艷和崢嶸,露出孤單而朦朧的背影,宛如是恨嫁的新娘,噴薄著羞脂怯粉的無限柔情。置身於霧中,依稀仿佛地,像置身於太虛幻境一般,始終不知道那片白茫茫的背後暗藏著多少玄機。
前方的道路被霧氣籠罩,已經看不清楚。他憑藉著經驗,順著可見的路面往奔跑。上課的時間快到了,路上沒有看見一個行人。四周很寂靜,只聽到自己急促的腳步聲,響徹在空蕩蕩的校園裡面。
忽然間,他看到,前方的白霧中,浮現出一個朦朧的背影。那是一個少女的背影。身著綠色的上衣,藍色的牛仔褲。衣褲顯得緊緻,露出像波紋一樣曲曲彎彎的身線。身姿飽滿,雙腿修長,一頭披肩長發烏黑柔軟,氣質嫻靜淑婉,像是來自夢中一般。
他認出來了,前面那位少女,非是旁人,正是李素亭。只見她手裡捧著書本,正在不緊不慢地行走。
他緊跑幾步,來到她的身旁,輕聲道:「素亭,也這麼晚啊?」
李素亭扭過頭來,見是周世勇,明亮而多情的眼眸里露出了笑意:「呵呵,是啊。」
「趕緊跑吧,不然就遲到了。」
「嗯。」她笑著點點頭。
他開始加速,跑了兩步,回頭望了她一眼。
她輕柔地笑了笑,邁開玉腿,也開始跑了起來。他放緩腳步,等她從後面追上來。
她跑得並不快,但步伐輕盈,玉體端莊,衣服的褶子隨著腰部的扭動而微微地左右搖擺。霧氣罩在她的四周,朦朦朧朧的,讓人聯想到綻放於霧中的牡丹。跑了一會兒,耳邊響起她的喘氣聲,柔柔細細宛若春風拂柳,嬌嬌弱弱恰如細雨落花。
他望著她微微地笑了笑,她靦腆地呵呵一笑,然後目光轉向前方,笑意未減,嘴角邊露出迷人的小梨渦。他感覺到一顆心在輕輕地萌動,怯怯地轉過頭,眼望著前路,繼續向前奔跑。
茫茫的白霧,將二人包圍在一個圓圈裡面。他們努力地向前跑,也始終跑不出這個圓圈。恍恍惚惚地,錯以為整個世界已經消失,只剩下孤單的兩個人,以及孤單的一個圈。
一路上沒有說話,跑了一段,終於到了教學樓。恰在此時,鈴聲響了起來。二人又馬不停蹄地上了樓,朝教室趕去。到了教室,又是座無虛席,只剩下靠後門的角落還有空位。他們別無選擇,挨擠著在空位上坐了下來。他們再次成為了同桌。
周世勇一邊喘氣,一邊從書包里把書本拿出來。再看看李素亭,也是香汗淋漓,嬌喘連連。他的內心暗潮湧動,思忖道:「我一直不確定我到底是18歲還是25歲。但是現在明白了,我確然是18歲,否則,怎麼會有那種青澀的、純純的感覺呢?」
待氣息勻實之後,他趴在桌上,悄悄地問她:「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老是遲到啊?」
她靦腆地笑了笑,挽了挽頭髮,輕聲道:「我這人有點慢熱,從小到大一直這樣。」
「依我看哪,這個要不得。如果覺得慢熱,那就每天早點起來,早做準備。畢竟遲到總是不好的。」
她沉吟了半晌,俊秀的星眸里泛著柔情,望著他說道:「你說的很對,我會改的。」
「那好,就從今天開始吧。」
「嗯,好。」
他們開始進入上課的狀態。李素亭喜歡邊聽講邊做著筆記,而周世勇則喜歡光聽不記,只是偶爾在書本的空白處刷刷點點寫上幾個字。
忽然,他感覺到左邊胳膊被觸碰到柔軟的物體。憑經驗他知道那是她的手臂,原來是寫字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儘管只是輕輕的觸碰,但他的心還是顫了一下,一種玄秘的感覺像電波一樣流遍全身。
都說男女授受不親,這樣零距離的接觸又意味著什麼呢?
他轉念一想:「不必太過在乎,無需刻意躲避,一躲避不說明心有雜念嗎?只要胸懷坦蕩心思無邪,輕微的觸碰即無關痛癢,並非離經叛道之事。此時,不要將她想成女人,而想成無知無感的皮囊,那樣心裡就會坦然了。」
他儘量地暗示自己,使自己變得坦然,但是人有七情六慾,又怎能六根清淨?他對那樣的感覺上了癮,欲罷不能,腦海里浮想聯翩。又幾次輕輕地接觸,都是同桌之間在所難免的,他表面上若無其事,內心卻有清涼的波紋向四處暈開。
她平靜地呼吸著,飽滿的胸脯上下起伏,他能真切地感受到。望著她的靚影,他忍不住想要親吻她,甚至,還會更過分。如果所有的天理和道德允許的話,他肯定會這麼做的。這是造物者賦予人類的與生俱來的欲望。
顯而易見,他又確然是個男人,一個遠遠不止18歲的男人。
兩節課的時間很快過去了。一整天下來,腦袋裡充斥著她的靚影,魂不守舍浮想聯翩。
經過一天的喧囂,到了晚上,又重新恢復平靜。人一得到平靜,心事便浮了上來。周世勇又想起了她,那個他一直深藏於心底的人。他拿起了手機,找到他最熟悉的號碼。
他手指欲要按下去,又收了回來。望著屏幕出神了一會,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將手指按下去,撥通了這個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過後,有人接了起來,傳來一個溫柔的甜美的聲音:「喂,請問你找誰?」
他聽出來了,這是鄭瑩的聲音。這個聲音,在他夢裡都能清楚地聽到。
他頓了一會兒,輕聲地問道:「請問小姐,你貴姓?」
「我姓鄭。」
又沉默了良久。
「對不起,我打錯了。」他掛斷了電話。
他把手機放在一旁,望著桌面的空白處發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依然像被冰鎮一樣,一動也不動。
他眼裡透出柔情的光芒,再次拿起手機,思考了一陣,寫下了一條簡訊,又躊躇再三,按下了發送鍵。簡訊的接收者是:鄭瑩。
「親愛的,你還好嗎?」
屏幕上顯示,「發送完畢」。他把手機捧在了懷裡,用心體會著它的重量。
深夜裡,他做了一個夢,夢的色調是帶著淺淺憂傷的淡青色。他夢見,在一片一望無際的花田中,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身穿著淡青色的裙子,手持一束鮮花,在眾芳的簇擁下,沉醉地聞著花香。一陣風吹過,她的長髮飄了起來,淡青色的裙擺簌簌而動。剎那間,在她的身後,碧藍的天幕上卻升起了一道彩虹。無數個柔柔的光圈,像蒲公英一樣,稀稀落落地,在空中搖曳著浮動。夢裡所有的空間,充盈著茫茫一片,淡青色淺淺的憂傷。
這是李素亭第一次出現在他的夢裡。她不經意間闖入了他的夢境,在其中占據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地盤。
次日早晨,周世勇按時起床。他的作息恢復了正常。他和朋友們一起,提早去上課,在教室里選了個靠前的位置。待坐定後,他向四周環顧了一番。
離上課還有三分鐘的時候,李素亭終於來了,是跟閨蜜一起的。她的閨蜜名叫田斯羽。周世勇暗自欣喜:她終於沒有遲到了,看來昨天的承諾她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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