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假!」
靈動言之鑿鑿地說,眼中閃過一絲憂色。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魔門久未出世,積蓄千年之力,再次現形於世也不足為奇。不成想我成就地仙之身,卻在同時聽到魔門現世,正是福禍相依,事有兩面。若是魔門大舉現世,怕是十洲也非清淨之地,難免也會波及。不過十洲畢竟地仙眾多,飛仙也有不少,倒無須多慮。我只是擔心翼軫,他既然與天媼子結仇,以魔門之人睚眥必報的性格,定會尋機置翼軫於死地!還有那青丘也不可小覷,奪舍之法兇險萬分,且極難成功,竟被他成功數次,說明此人心性堅韌意志堅定非常人可比。靈空你日後要督促翼軫精進道法,提高自身修為,多一些自保之力總是好的。」
靈空點頭應允,心思卻早就跑到五臟閣中,在想九靈老兒到底用了何法竟讓他吹不動棋子,真是咄咄怪事,對於靈性所言卻沒有聽進半句。
靈性正色道:「師兄,魔門現世必大有所圖,那天媼子既然連金翅鳥都敢捉拿,想來我中土道門他們必是不放在眼裡。只是不知魔門到底有何所圖,我等也不好主動挑釁對方,難道只能坐觀其變?」
「呵呵,靈性,稍安勿躁!」靈動笑呵呵地安慰靈性。
「四時變化,大地如如不動。朝代興亡,天地悠悠而過。以不變應萬變,何嘗不是一件聰明之舉?魔門在未大舉現世之時,我等又如何大肆出擊,攪亂天下平靜,令道門人心惶惶?是以靜以修身才可動以濟世,靈性,以後當了掌門,還是要學會世俗靈活一些,若不入世,又如何修得出世之道!」
靈性正容道:「謝過掌門教誨!」
「魔門現世非同小可,師兄大道初成可否感應上天,是否天庭壓不住了天魔?」靈悟一臉憨厚,粗聲粗氣地問道。
「我只是一個區區的地仙,不是飛仙更非天仙,如何能感應到天庭?」靈性自嘲地笑笑,伸出一根手指,說道,「天之道,我等自是無法窺測天心,但這世間乃是天庭之根本,天地之間一呼一應自是不差,既然天威莫測,我等自是盡人事聽天命,安心做好份內事便是最好。」
靈悟點頭受教。
靈靜緩緩打開山河扇,又慢慢合上,文雅地一笑,說道:「我不問天不求命,只是在想那個畫兒生得這般眉眼如畫,不知那個懵懂少年與如此美人常在一起,是否會心生邪念?」
「哧……」一直不發一言的靈空卻是對靈靜此言不以為然地譏笑了一聲,「我對我那徒兒,倒是放心得很,不勞靈靜師兄多慮!」
按下靈動師兄弟幾人繼續商議不提,話說張翼軫和畫兒一先一後趕回小妙境。
一路上,畫兒問東問西,如同一個對一切好奇的三歲孩童。開始時張翼軫還頗有興趣解答一二,問得多了,讓他不免頭大起來,對於畫兒的諸如「為什麼樹上不能長石頭?」「山為什麼是石頭做的,不是木頭做的?」「畫兒會飛,為什麼主人師兄不會飛?」等等問題,張翼軫一律不予作答,被畫兒逼得急了,他只好胡亂答道:
「等過些時日畫兒自己就會明白了!」
「可是……過些時日是多久?剛才主人師兄說完,到現在是不是已經過了些時日了,可是為什麼畫兒還是不明白!」
「……」張翼軫落荒而逃。
張翼軫將無煩居收拾乾淨,讓畫兒入住,他且重新搬回原先的竹屋。
畫兒用手指著無煩居幾個大字,比劃了幾下,說道:「無煩居!定是主人師兄起的名字,畫兒喜歡。那你的竹屋是叫無憂齋麼?」
無憂齋?張翼軫聞言大喜,畫兒雖是如同孩童,心思卻是玲瓏剔透,一直以來自己竟是忘了給竹屋命名,不料卻被畫兒一語道破!……等等,張翼軫忽然明白了什麼,難以置信地看著畫兒。
「畫兒,你識得上面的字?」
畫兒歪著頭想了一想,一臉不解地說:「我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一看就知道怎麼讀,是什麼意思。這就叫識字麼?」
是了,張翼軫心道,畫兒乃是畫卷所生,必定天生感染書卷之氣,再加上所處閣樓正是藏書樓,日夜薰染之間識字解義也是正常。
「畫兒,不許再叫我主人了,也不許叫主人師兄,記下沒有?只叫師兄即可!」
「可是主人,為什麼不能叫主人師兄,我就覺得主人最好聽了!而且畫兒覺得,主人身上有一道氣息讓人覺得格外親切,仿佛天生就讓人心生溫暖和舒適。」
「不許就是不許,畫兒聽話,以後就叫我師兄。聽話的話就有糖吃!」
「糖是什麼東西?」
「糖是甜甜的東西,可好吃了。」
「可是……甜是什麼東西?」
「……」
便在這般一問一答中,在張翼軫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畫兒之後,一男一女二人已經收拾停當,就在這小妙境中一人一屋各自住下。
然而不管張翼軫如何循循善誘,畫兒卻總是改不了口,一口一個主人師兄地叫,讓他頗為無奈。張翼軫甚至暗中請教玉成,奈何玉成又一次進入沉睡之中,沒有作答。
這一日中午時分,靈空滿臉堆笑出現在小妙境,手中竟然提了一個食盒。
張翼軫深感意外,自從他來小妙境後,靈空從未在吃飯時露過面,今天不但難得出現,而且還帶來了豐盛的食物!看著靈空頗堪玩味的笑容,少年心中嘀咕:莫非師傅真的如九靈道長所說,特意燒菜給他吃,就是為了和九靈道長的廚藝一比高低?
靈空被張翼軫一臉狐疑的笑容唬得心裡沒底,不打自招:「翼軫,師傅先前沒燒菜給你吃,只是忙於他事。現今你這小妙境上新添畫兒,雖不是我的徒兒,總算是我徒兒的師妹,所以師傅我再忙也要親自下廚做些美味佳肴,就當是歡迎畫兒入住小妙境,你也不過是借畫兒之光嘗嘗師傅的手藝罷了,不可多想其他!」
「多想什麼?比如……」
「比如九靈老兒!」靈空「哼」了一聲,氣呼呼地不理張翼軫,徑直走到畫兒面前,和聲細氣地說道。
「畫兒,師叔給你燒了些飯菜,快來嘗嘗是否可口?若是好吃,下次師叔再做給你吃!」
也多虧張翼軫也教了畫兒一些人情世故,才沒有讓畫兒問出「師叔是什麼東西」的話來。不過畫兒昂著頭看了靈空片刻,居然看也未看食盒中的食物,說道:「畫兒不吃飯菜,只吃水果。師叔,山澗對面就是畫兒最愛吃的葡萄,要不你飛過去幫畫兒摘來?」
靈空哭笑不得,一臉晦氣地將食盒扔到張翼軫面前,說道:「正好便宜了你小子。只管吃,不許妄加評論。」
張翼軫也覺好笑,靈空竟是對他的廚藝頗不自信,深怕輸給九靈,當下說道:「師傅,你我師徒二人還從來沒有在這小妙境上以天地為屋,臨風聽潺潺水聲對酒當歌,今日正當時機,豈可錯過?」
靈空一聽也一掃沮喪之意,從食盒之中將食物一一拿出,又從身後變戲法一般拿出一壇酒來,豪氣頓生,說道:「好徒兒,今日師傅就好好陪你大醉一場!管他那誰輸誰贏,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我靈空又豈會和九靈老兒計較短長!」
張翼軫哈哈一笑,斟滿兩杯酒,和靈空一飲而空。一時想起自從離開太平村,又誤打誤撞拜靈空為師,入得三元宮,其後華山論道,靈空中途逃走,等到回來靈空從王屋山清虛宮返回途中竟也記得去家中看望爹娘,雖說靈空這個便宜師傅並無盡到為人師表的職責,但倒也細心周到,對他倒是多有關懷和愛護。想到此處,張翼軫不覺眼圈發紅,低頭急忙吃了幾口菜,唯恐靈空發現。
靈空見張翼軫吃菜,方才的坦然消失不見,神情突然緊張起來,小聲地問:「翼軫,飯菜是否可口?」
一句話便將張翼軫的感慨萬千逗得煙消雲散,呵呵一笑,這位故作深沉的少年又挾起幾樣菜,放入嘴中慢慢品嘗一番,直等得靈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眼見就要急得跳將起來,他才慢條斯理地說道。
「入口三分味,回味無窮香!師傅,你這飯菜色香味俱佳,相比九靈道長的手藝絲毫不差,最重要的一點是勝在飯中有情菜中有義。燒菜之時若是用情用心加入其中,這飯菜便是吃在口中留在心裡了。」
靈空一愣,片刻之中喜笑顏開,拍拍張翼軫的肩膀,哈哈一笑說道:「翼軫,有你此言,不枉師傅忙活一場!好教九靈老兒得知,我靈空燒菜手藝不比他差,而且還勝在真心實意之上。」
話題一轉,靈空又問道:「翼軫,近來道法進展如何?」
難得靈空問起道法修為,張翼軫想了一想,暗中一試道力,只覺體內道力運轉流暢,只是龍息潛藏其中,頗有一些難以控制之處,便如實答道:「好教師傅得知,我這一身道力,應已入境。只是道力之中蘊含有傾穎所留的龍息,總有一絲澀滯之感,不知如何處理?」
靈空先前對傾穎特意留龍息於張翼軫體內一事也記在心上,當下伸手一探,抓住張翼軫手腕試探一番,略一沉吟,說道:「龍女龍息乃是靈力,地仙以下無法煉化,是以此事為師也無力幫你。不過……嘿嘿,我三元宮已有地仙,怕是不久便有人主動前來助你一臂之力,我這個便宜師傅又可偷懶一次了!」
說著,靈空竟是得意地大笑不停,似乎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張翼軫卻暗暗期待,心道若是將龍息徹底煉化為已所用,只怕功力應是大為增長,不知會到什麼境界?到時若是自己再勤加修行,或許不久便可御劍飛空。
張翼軫心中寬慰,不由多喝了幾杯。喝得三四分醉意之時,回頭一看,卻見畫兒正一人靜靜地坐在花草叢中,痴痴地望著天邊雲朵,一言不發地出神。
張翼軫心中奇道,以畫兒這般孩童性格,怎的也有這般安靜時候?而且見她雙眼痴迷,一時沉思,孩童的天性全然不見,竟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畫兒心性純淨,怎會又有心事?莫非她記起了往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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