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
靈動頗為意動,一臉駭然。
先前他初入地仙之境,便忽然間心生感應,豁然間得知世間不可久居,必至十洲之一長住。靈動只當是天規如此,雖說此感應模糊不定,並不如成就地仙之後與天道相交之時一般真實清晰,似乎有些閃爍不定,但也只當是他境界未穩,是以並未多想。也只隱隱猜測恐怕是上天立此規則,怕的就是地仙久留世間,貪戀世間繁華和權勢,無端生出禍事,有違道家大法。只是沒有想到,原本這只是其一,更深之意,卻是為了保護地仙不受陰魔所害。
「這陰魔,乃是天地造化所生的古怪魔物。說它古怪,乃是陰魔無形無質,無所在又無所不在。常人和修為未到地仙之境者,即便陰魔圍繞也絲毫不知。說它是天地造化所生,其實也是我等修道之人自心之魔。這天下修道之人何止千萬,即便修至地仙境界,心中也有無數惡念和陰毒之意。這修道之人神識不比常人,動念之間便有天人感應。久而久之,成千上萬修道之士的邪念和陰毒引得天地感應,便自然而然於天地之間生成這厲害無比的陰魔!」
羅遠公見靈動和靈空一臉不解,心中得意,正好也有意賣弄一番,所以不等二人發問,便自顧自地將陰魔的來歷和如何生成一一道來,直聽得靈動和靈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天地之間果真玄妙非凡,修道之人的邪念竟會感得天地造化生成這般陰魔之物,當真是匪夷所思!
羅遠公很是滿意靈動和靈空的驚詫莫名的表現,也深為自己的口才感到得意。停頓片刻,羅遠公這才撫須一笑,繼續說道。
「這陰魔得天地造化所生,端的是厲害無比。又因它本身無形無質,本無肉身,所以這初得靈力的地仙之體在陰魔眼中,便是上好的爐鼎。若是奪取地仙身體,這好不容易修成地仙之人,輕則被奪去地仙之福,重入輪迴,重則被陰魔消蝕神識,魂飛魄散,永久消亡於天地之間。最為關鍵之處,乃是這陰魔如影隨形,一旦晉身地仙,陰魔便聞風而來,日夜圍繞左右,伺機奪取肉身。而初為地仙之人,因道力剛剛轉化為靈力,斑駁不純,靈識感應不夠,無法感知陰魔環繞左右。一旦有神識恍惚之時,稍有不察,陰魔便會附體而上,到那時,嘿嘿,便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羅遠公邊說邊冷笑連連,似是有意加深靈動的恐懼之心,好讓他的演說更加繪聲繪色。靈動被羅遠公說得毛骨悚然,數十年不知恐懼的道心竟是連連驚悸,嚇出了一身冷汗。
羅遠公見他一番言論驚得這天下三大道觀之一的三元宮掌門魂不附體,效果出奇得好,不由得開懷大笑,深為他的一番聲情並茂的演說自得,雖曾是武夫,如今這口才怎也這般出眾?羅遠公不由感嘆果然這被人仰視的滋味人人受用,就是連他這成仙千年的地仙,也不免一時頗為享受這種俯視眾生的感覺。
靈動驚駭片刻,也漸漸平靜下來,心道畢竟也晉身為地仙,不可讓使者太小瞧了他。就算陰魔環繞左右,想要附體也並非輕而易舉之事。想到此處,靈動站直了身子,臉露平靜之意,問道:「有勞羅遠公這番講解,不知以羅遠公天眼看來,貧道這周身左右,可有陰魔圍繞?」
乍見靈動片刻之間恢復平靜,羅遠公也是心中暗暗讚嘆一聲,聽靈動剛才一說,他不由地暗叫慚愧,方才只顧賣弄見解,卻一時竟是忘了探察一下靈動身邊的陰魔,更是險些將他前來的真實目的忘得一乾二淨。
羅遠公略一點頭,眼睛眨動間,忽然從雙眼之中射出兩道紫光。紫光所到之處,桌椅、牆壁等物如若無物,被紫光一照,有如透明一般穿透而過。羅遠公紫光如電,在三元殿之內四下一掃,並無發現。心道奇怪,按說這陰魔一旦感知有人晉身為地仙,遠隔千里也能瞬息而至。只要來到地仙身邊,必會環繞左右,不死不休,為何靈眼大開也未在靈動四周發現陰魔蹤影?
羅遠公未發現陰魔,略有尷尬之意,唯恐靈動尤其是靈空懷疑他信口開河,況且靈空見他並無發現,正一雙眼睛轉個不停在他身上掃來掃去,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羅遠公稍一沉吟,便又重新打開靈眼,在大殿的半空之中掃過,試圖有所發現。
不料看了半晌,仍然一無所獲,羅遠公不免心中沮喪,暗道不應該,這陰魔之說乃是他的師傅潘恆親口所說,絕非虛妄之言,況且當初他初升地仙時,他也曾親眼見到陰魔的形狀是如何醜陋!為何這位新晉地仙靈動身邊,竟無陰魔窺視?
羅遠公百思不解,靈空終於按捺不住,在一旁嘿嘿冷笑不止,說道:「遠公也真是一個妙人,不遠七萬里前來委羽山,卻編造了一個謊話嚇唬我等凡人,也算是一件難得的樂事。」
靈空的譏諷之意溢於言表,羅遠公眼睛一瞪,正要發怒,忽然愣住,直直地盯著半空之中,一動不動。片刻之後,忽然大笑一聲,一張口,竟是噴出一口紫氣出來。紫氣繚繞間,光芒亂閃。一閃,便飛到半空之中懸浮不動。接著,紫氣忽地四散分開,慢慢地聚攏到一處。
突然紫氣所到之處,虛空之中,竟影影綽綽顯出一個影子來。
這影子,形狀如同冬瓜一般,無手無腳,只在上部依稀可以分辨出長有耳朵和嘴巴,才看上去多少有點人形。影子被紫氣映照出原形,卻是紋絲不動,如同死去一般。
羅遠公見影子現形,這才長舒一口氣,說道:「幸不辱命!這冬瓜一般的影子,便是那陰魔……」
「哧……」卻是靈空未等羅遠公說完,便譏笑出聲,說道:「羅遠公上仙,你憑空幻化這般一個死物影子,便矇騙我們說是陰魔。我等又未見過那陰魔長的是何等尊容,你就是變一棵白菜出來,說是也便是了。」
「你……」羅遠公勃然大怒,手指靈空,竟是氣得頜下鬍鬚都顫抖不止,幾乎就要咆哮起來。
「咄,你這個酒糟鼻子老道,怎可血口噴人?某羅遠公何許人也,乃是成仙千年的地仙,難道會騙爾等不成?你也太、太、太不可理喻了!」
羅遠公差點對靈空破口大罵,若不是大事在前,只怕早就出手將靈空拿下。奈何畢竟大事要緊,只好強忍心中惡氣,將頭扭到一邊,生怕一時氣極做出不端之舉,做出不符祖洲使者身份之事出來。
靈動見狀,大為氣憤,氣極之下也不多說,揮手就將靈空禁制,定在當場動彈不得。然後一揮衣袖,便要將靈空卷到殿外,先讓他吃些皮肉之苦,稍後再嚴懲不遲!
羅遠公卻是須臾間又氣色正常,臉上不見絲毫氣憤之色,一伸手攔住了靈動,然後一拂衣袖又將靈空的禁制消去,哈哈一笑,說道:「某千年未曾跨入人間,不料一入人間便又動了心怒,看來還是心性不夠。不過這也難怪靈空道長質疑這影子,其實這影子並非是那陰魔本體,只是它匆忙逃走時留下的影印。某也是奇怪得很,除非飛仙來此,這陰魔斷無這般懼怕之理,竟是如此倉惶而逃,到底是何方神聖駕臨此處,讓這陰魔拼了大損功力也不肯在此多留片刻!」
羅遠公一臉沉重,原地走了幾步,轉身問靈動:「某且問你,這大殿之上,可曾有飛仙或是天仙駕臨?」
靈動搖頭,一臉不解:「應該沒有。不過以我等修為,就算有飛仙或是天仙駕臨,若不現身,我等也不會察覺。」
羅遠公心中一緊,若真有飛仙在此隱匿,萬一飛仙有所發覺,恐怕誤事,不過想了一想,恍然大悟說道:「不對,若有飛仙或是天仙到此,見到陰魔,必會出手除去,哪有讓這等邪物逃走的道理……這就奇了,莫非這大殿之上有何等厲害寶物不成?不過陰魔不同尋常,即便是仙家法寶若無靈力或仙力催動,只憑寶物自身靈氣,是無法嚇跑陰魔的。這、這、這,這太過古怪,某想不出來,也懶得再想了!……靈動道友,既然你那掌門大典還有幾日光景,這幾天,你便陪某四處走走,看看這委羽山風光,可好?」
靈動見羅遠公也說不出所以然,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總覺似乎錯過了一些什麼,仔細想想卻又抓不住頭緒。這三元殿上自然沒有什麼仙家法寶,但為何竟會嚇走陰魔,靈動也是不得而知。當然他對羅遠公所說陰魔之事深信不疑,但其中蹊蹺之處究竟在哪裡呢?
正要再深思一二,卻聽到羅遠公要欣賞這委羽山風光,只好收斂心神,點頭應允下來。
這邊靈空被靈動舉手間禁制,又被羅遠公揮手消去,活動自如後,靈空又一旁聽了片刻,見無人再理他,就悻悻地轉身想要離去。剛走到門口,聽到羅遠公想要欣賞這委羽山風光,靈空聽了心中來氣,便在門口站住。
「羅遠公乃是成仙千年的地仙,即將飛升的飛仙,如此上仙竟還貪戀世間這些粗陋之景,唉,怎的如此不濟之人也能修成飛仙,難道真的是上天無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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