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風流 第一卷 風起青萍 第114章 心意已決

    在所有人的一齊矚目下，那位青衣男子緩緩站直身軀。

    剛開始，身體微微前傾，雙腳紮根於地面，他的肩膀逐漸放鬆下來，頭部隨之抬起，眼神漸漸與眾人對視。

    青明皓掃視四周的同時調整神色，眼神中重新呈現出自信。

    先是看了一眼秦念安，輕笑一聲，隨即看向董元吉，正色道：「明皓此次前來不僅是為了拜訪董老先生。」

    董元吉微微抬頭，好奇道：「那你還準備幹嘛呢？」

    青明皓頭也不回，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指在秦念安的身上。

    他伸手的同時朗聲道：「他。」

    董元吉面不改色，似乎早有預料，但仍是問道：「你跟他有恩怨？」

    青明皓回答道：「有。」

    董元吉略有深意地問道：「那你是準備在我的府邸裡面動手了？」

    青明皓抱拳道：「明皓不敢。」

    董元吉爽朗一笑，「那你跟我說這些幹嘛？有什麼需要解決的，你們出去之後自己解決就好了。」

    「自當如此。」

    青明皓的回答毫不猶豫，這種舉動不由得再次引起注意，既然他都認為應該出去之後私下解決，那他提出來的意義又是什麼。

    秦念安神色複雜，覺得青明皓的舉動大有深意，但卻察覺不到是什麼深意。

    肩膀忽然被碰了一下，秦念安撇過腦袋，看到了正微笑著的青若萍。

    秦念安嘴角勾起，回了一個微笑，示意其不必擔心。

    眾所矚目的青明皓不負眾望，再次開口道：「不知董老先生可曾聽過一把匕首？」

    董元吉笑道：「我見過的匕首多了去了，哪能猜得出來你說的是什麼匕首。」

    「暮霜。」

    青明皓神色認真，報出了匕首的名字。

    經常眯著眼的董元吉驀地睜開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青明皓，青明皓也沒有多餘的舉動，僅僅只是站著，等待著董元吉的回答。

    神色緊繃的董元吉旋即鬆了口氣，重新眯起雙眼，淡然道：「聽過，當然聽過，暮霜怎麼可能沒有聽過，不過我很好奇你問起這把匕首的目的是什麼？」

    青明皓並沒有明說，而是朝董元吉問道：「那不知董老先生可知曉暮霜的下落？」

    董元吉的雙眉幾乎快擰到了一起，反問道：「這件事情難道會有人比你們更清楚？」

    自從當年血影隕落之後，暮霜就再也沒了蹤跡，但只要是略微了解過的人都清楚，暮霜最後落到了青氏一脈的手中。

    可如今青明皓卻反過來問董元吉，這讓董元吉很是詫異。

    青明皓點了點頭，回答道：「肯定有人。」

    董元吉打量著青明皓，青明皓完全不避，看起來倒是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董元吉捋了捋思緒，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說暮霜現在不在你們那裡，而是在」

    說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望向秦念安，接著說道：「他身上？」

    青明皓重重點頭，「正是。」

    青明皓側過身體，瞥了一眼秦念安，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這位兄台偷了我們青氏一脈的暮霜，我們之間的個人恩怨是小事，但這事卻事關重大，所以明皓不得不前來拜訪董老先生，順便帶走他。」

    早在聽到青明皓提起匕首之時，秦念安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甚至已經料到了青明皓之後會說些什麼。

    事實也不出所料，完全跟秦念安所預料的一模一樣，青明皓這是打著暮霜的名義來找他的麻煩。

    暮霜最終落到秦念安手裡，也不知道是青明皓早有預謀，還是僅僅只是臨時起意。如果是早有預謀的話，那這個青明皓的心機可就有點重了。

    秦念安注意到董元吉的目光已經移到了他的身上，顧不上權衡利弊，趕忙反駁道：「我什麼時候偷了你們的暮霜？退一萬步講，暮霜怎麼就是你們青氏一脈的了？」

    青明皓泰然自若，笑道：「暮霜不是我們青氏一脈的，難道是你的嗎？」

    秦念安躊躇不定，沉聲道：「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自在人心？」

    青明皓哈哈大笑，問道：「那要不要我們一起去問問人心，這把暮霜到底是誰的？」

    沉默良久，秦念安也沒能開口反駁，大概在世人的認知里，暮霜早就是青氏一脈的了。

    秦念安的本意並非如此，但卻被青明皓的話語帶彎了思路，完全想不出一個適合的回答來應付青明皓。

    站在秦念安身側的青若萍很是著急，見秦念安遲遲沒有開口，於是下定決心，準備替秦念安說幾句公道話。

    「事情不是這樣的」

    「那就是說暮霜現在在你身上了？」

    董元吉跟青若萍同時開口，青若萍見狀只好退讓，讓董元吉先一步說話。

    秦念安覺得情況不妙，但仍是硬著頭皮回答道：「是，暮霜現在在我身上。」

    青明皓絲毫不收斂笑意，精神抖擻，「他既然已經承認，那董老先生就不應當阻止我帶走他了吧？」

    「不是」

    青若萍又想開口，卻被董元吉抬手阻止。

    青若萍瞬間覺得自己沒有半點話語權，嘟著嘴，悶悶不樂全部呈現在臉上。

    耷拉著腦袋的青若萍，眼前忽然出現一副笑臉，是秦念安的。

    笑容燦爛，並不像是嘲笑，而是一種安慰的笑容。

    青若萍扯了扯嘴角，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捏秦念安的臉頰。

    力度並不大，但秦念安卻是一連退後數步。

    秦念安滿臉驚訝，質問道：「欸！你幹嘛呢？」

    自己好心好意前來寬慰，卻遭到一番毒手，心中怎能平靜。

    青若萍看著秦念安的樣子，強忍著笑，最後卻發現根本忍不住，瞬間笑出了聲。

    青若萍試探著前進一步，秦念安立馬退後一步，企圖跟青若萍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見狀，青若萍也不再靠近，只是笑著問道：「你也不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啊？」

    「為什麼不能笑，你不也在笑嘛！」

    秦念安聳了聳肩，絲毫沒有在意。

    青若萍笑容愈發燦爛，手掌不得不輕掩雙唇，試圖掩飾自己的笑容。

    可惜作用不大。

    青若萍嬌哼一聲，「這哪裡能一樣。」

    秦念安面不改色，「這哪裡不一樣？」

    青若萍想了想，回答道：「青明皓是來找你的，又不是來找我的，我為什麼不能笑。」

    「對啊！是來找我的，又不是來找你的。」

    秦念安重複了一遍青若萍的話，青若萍一時間沒有理解秦念安為什麼會這樣說，聽起來好像沒什麼區別。

    青若萍狐疑地望著秦念安，總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還有功夫挖坑給自己跳吧？

    秦念安一改剛才的嬉笑，溫聲道：「你為什麼不笑呢？」

    青若萍聞言，瞬間愣了神，沉浸於秦念安的話語之中，其間深意，撥動心弦。

    呆滯許久的青若萍莞爾一笑，輕輕的嗯一聲。

    聲音輕柔，如同一泓清泉，緩緩流入秦念安的耳朵，秦念安豎起大拇指，認可了青若萍的表現。

    青若萍笑容恬淡。

    董元吉時刻注意著秦念安和青若萍的一舉一動，看到這一幕時，不知怎麼就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這讓注意集中在董元吉身上的青明皓頗為困惑。

    董元吉收了收目光，重新看向青明皓，問道：「在這座青蓮城裡，你們青氏一脈可以說是說一不二，難道還有人能夠當著你們的面偷東西？偷的還是你們尤為珍惜的暮霜？」

    青明皓頓時啞口無言。

    如果說不能，那麼秦念安又是怎麼得到暮霜的；如果說能，那么正好貶低了自己青氏一脈的實力。

    青明皓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一時間控制不住情緒，朝董元吉反問道：「董老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董元吉呵呵一笑，擺手道：「我哪有什麼意思，沒有什麼意思。」

    青明皓咬緊牙，沉聲道：「董老先生這是心意已決？」

    在青明皓看來，董元吉這樣的表現，明顯是準備保下秦念安了。

    「我什麼時候做了決定？怎麼到了你的嘴裡就成了心意已決？」

    董元吉故作疑惑，好奇地向著青明皓詢問。

    青明皓眸中閃光，隱隱約約能感受到事情仍有餘地。

    他神色恭敬，再次問道：「那董老先生最後的決定是什麼呢？」

    董元吉不再坐直，順著木椅緩緩地躺了下去。

    其中一隻搭在扶手的手掌輕輕揮動，平靜地說道：「不管是他，還是你們青氏一脈，都跟我這把老骨頭沒什麼瓜葛，你們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別壞了這裡的規矩就行。」

    雖然董元吉的話聽起來沒有表明任何立場，但實際已經完全偏向秦念安，只要青明皓不能壞了這裡的規矩，那他就沒有辦法帶走秦念安。

    青明皓臉色陰沉，但也沒辦法改變結果，董元吉已經選擇躺下，那就說明他不會再理會這件事。

    青明皓舒了一口氣，拱手道：「多謝董老先生教誨，明皓銘記於心。」

    青明皓說罷立馬轉身離去，身後的侍衛也是趕忙跟上。

    靠在門框的顧清月和憶秋不約而同地退後幾步，給青明皓兩人讓出了離開的空間。

    秦念安和青若萍也是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等會！」

    董元吉雙手撐著扶手，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得以看到門口的情況。

    青明皓甚至沒有半點猶豫，立刻調整方向，回頭重新看著董元吉。

    原本舒緩的氛圍再一次緊張起來。

    眾人先前的喘息未定，隨即又是屏氣懾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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