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也說不出自己開心的理由。
只是水中映出的人影與之前的自己變化實在很大,或許洗去灰塵的臉還是那副樣子,可乾淨清爽的頭髮規整的攏在頭頂,額頭兩側多出的兩條劉海和後面隨著腦袋晃動的尾巴一樣的存在,都是那麼的好看。
是的,好看。
在季的印象中,有許多好看的事物,野雞彩色的尾羽,夜空中的繁星,天上形態各異的雲彩,遍地盛開的花朵等等。
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亂糟糟的頭髮變得好看。
她不是沒見過族人中一些人用草繩綁住頭髮,但或許是沒仔細的清洗過,也或許是因為不夠仔細,沒有將所有的頭髮都攏在一起,最後得到的依然是個看起來亂糟糟的頭髮,總之,都沒有如現在這般漂亮!
心中的這種直觀感受終是難以化作具體的描述,所以她只是覺得開心雀躍,用手去摸的時候也顯得小心翼翼生怕弄亂了這精心打扮出來的外表。
本想跟張寅詢問幾句,但發現他仍在專心的對付手裡一堆茅草,季只好開始在周圍轉悠,尋找採集一些野菜之類的東西,用獸皮包裹起來。
一直到太陽西斜,下午時分張寅才完成了捕魚陷阱。
整體大約一米長的圓錐體,內部的空間很是充足,入口加上了一個短小許多與主體結構大差不差的迷你圓錐體,但內凹的錐尖並不是封死,大約有拳頭大小的空間只是被茅草聚攏在一起遮住,可以任由魚兒進入。
剩下的,就是找些魚餌。
說到這個,張寅最先想到的就是蚯蚓,即便是不曾接觸過釣魚這種休閒活動的他也一直知道,蚯蚓是很不錯的魚餌。
要找它也簡單,在潮濕柔軟的泥土裡挖就行。
季同樣沒走遠,看到他完工之後忙起了其他事,馬上跑了過來:
「在找什麼?」
拿著木棍在河邊掘開泥土的張寅仔細翻找著,頭也不抬回應道:
「蟲子!」
季捋了捋臉頰旁邊的劉海,她覺得這動作很像男人們用手摸長長的鬍子,聽到答案後思索了片刻,蹲下身在草堆里扒拉一會,抓到只青綠色的螞蚱:
「這個!」
看到她抓來的螞蚱,張寅認可的點點頭:
「多抓一些,等會都放到陷阱里。」
或許女孩聽不懂陷阱是什麼,但也可以明白這個詞指的就是張寅剛弄出來的古怪東西,所以季點了點頭加入了抓捕誘餌的工作中。
螞蚱用來當做魚餌應當是可行的,不過張寅覺得保險起見,蚯蚓也必不可少。
總之土裡挖出來的幾條黑黢黢的蟲子,他不管都是什麼,一股腦的按個半死,丟進陷阱里。
直到感覺差不多了,這才抱起足有一米長的捕魚陷阱,來到被薅禿了一塊的茅草從旁,生長在岸邊潛水區的這些玩意所在的位置,應該是個不錯的放置陷阱的地方。
直接在空缺出來的一塊把陷阱慢慢淹進水裡,周圍都是茂盛茅草,不用擔心被水流沖跑的問題。
想了想,他又讓岸上的季去找幾塊拳頭大的石塊,給陷阱加上一些自重。
如此,才算滿意。
「這個,真的能抓魚嗎?」
季雖然也見到了眼前的男人弄出來的新奇東西,比如草螞蚱,還有他那身穿起來舒服至極的獸皮,可她還是很難想像這麼一個用藤條和草弄出來的玩意,只需要放在水裡等待一段時間,就可以抓到美味的魚來吃。
如果真的可以,是不是以後都不用打獵了?
若讓張寅得知她的想法,也只會笑一笑。
人類作為雜食性動物,只靠吃魚生存下去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如果考慮到健康營養等等因素,其他種類的肉食也是必不可少的。雖然他沒研究過魚肉缺了哪些人體需求的東西,但古時候靠水吃水的漁民可都是窮困潦倒的存在,其中固然有各種上層階級壓迫徵收的原因,但那時候的漁民們必然不會缺了小魚小蝦這類肉食,可頓頓有肉的他們比起苦哈哈的種地農民又好了多少?
一樣的面黃肌瘦,要拿魚去賣錢換得主食糧食,還是個食不果腹。
當然,如果只吃魚最多導致營養不良而不會生病死人的話,對於現在的人們來說大概是一件大好事,說不得聽到這個消息的酋長只會大喜過望呢。
可受限於捕魚陷阱的效率問題,想只靠這個養活部落幾十個人,得需要多少捕魚陷阱?
而且這玩意是耗材,花了快一天時間弄出來一個,最終可以用多久,能有多少回報也是未知數。
即便將來有了漁網,真可以大家吃魚解決溫飽,可人口越來越多怎麼辦?這條河看起來不小,但又有多少漁獲可以供給給人類消耗呢?
所以,張寅絕不會有那種解決了食物問題的喜悅。
這只是第一步。
「好了,明天再來看看,說不定就有魚可以吃了。」
兩人一起踏上回程的路。
背著女孩收集的一大包野菜,張寅也是對這個時代的孩子們有了更多的了解,若是換做自己被大人帶著出門,沒有人監督的情況下必然是只顧著自己玩耍,哪裡會在沒事幹的時候還想著要幹活呢?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張寅雖也出生在普通的窮人家庭,但拜生產力發達的福,挨餓沒飯吃這種事還真沒有經歷過。
也自然不會有多麼懂事了。
後來更是躺平擺爛,哪有這孩子時刻不忘勞動的精神。
當然也可能是天性如此。
遠遠就能看到山洞,張寅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人們都聚集在山洞外的緩坡上,常年的人類活動早就讓這塊區域成了一片空無一物的空地,雜草野樹都被驅逐到了周圍,只能在旁邊看著,無法跨越雷池一步。
粗略一看,幾乎所有人都在。
他們圍成一圈,也不知是在幹什麼。
這顯然是異於常態的情況,張寅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為何部落的族人們幾乎全都聚集在了洞外,不在山洞裡繼續進行每天的日常活動。
發生了什麼?
難道又是祭祀神明之類的活動?他不由想到了前天晚上酋長把祭品擺放在洞口的行為,再打眼一瞧,那些東西似乎已經被收拾了起來,也不知道泡了一整天雨水的肉乾如何了,扔掉應該是不可能的,大概率是回收了吃掉吧。
想到這,張寅不自覺的分泌著口水。
雖然那些肉又老又硬,腥膻味十足,每次他吃下去的時候都要忍耐住一股嘔吐的衝動,可今早就沒吃到肉的身體已經開始渴望這些並不怎麼美味的肉食了。
希望不是把那些肉繼續拿來祭祀神明吧…
隨著距離靠近,他發現季顯得有些焦急,腳步加快了很多。
「唉…」
習慣性的嘆口氣,張寅忍著雙腳的陣陣酸痛,終於跟著季一起來到了人群中。
和所想的祭祀神明的場景不同。
人群中央,堆了一大堆木材幹草,酋長正抱著一個嬰兒,把他放了上去,一個女人哭泣著跪在一旁,所有人都沉默著。
張寅的手被抓住,他知道是季,不用看也知道此時的女孩緊張,難過,或許也有一些恐懼。
人類的同理心是社會組成基礎的一部分。
或許有強烈程度的區別,但絕大多數人都會為其他人的遭遇而產生快樂和喜悅,亦或是悲傷和痛苦。
張寅記得哭泣的女人,是帶著孩子的七個女人中的一個。
那孩子安靜無聲,他遭遇了什麼顯然易見。
死亡是個無可避免的問題,張寅也知道古時候孩子的夭折率極高,即便是皇室家庭也不可避免,何況在這個文明還處於萌芽狀態的時期,任何一點小小的問題都足夠導致一個生命的消亡。
那孩子,之前還在因為飢餓或是其他的不舒服而哭鬧,在母親的懷裡吃奶,用眼睛觀察認知著這個世界,周圍的族人,用手去亂抓,用腳亂蹬。
但現在,他閉上了眼睛,再也不會醒來。
張寅也只能沉默的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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