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寅對這一包裹的零碎事物其實不怎麼看重,比如那塊漂亮的可能是某種玉石的東西,或許再過幾百年一千年可以價值連城,但現如今它也只不過是塊看起來有些特殊的石頭罷了。
人們都喜歡漂亮的東西,只是現在的大家還沒有那種富裕資源,供一部分人去追求某些奢飾品,彰顯與絕大多數人的不同。
亮的這些東西,也基本都是拿來給孩子們玩耍的小玩意,和草螞蚱的價值不相上下,所以張寅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鹽礦上,剩餘的東西直接丟給了兩個孩子,讓他們拿去玩。
這個小插曲結束,他也沒忘了桃樹苗的事情,最終是在溪水旁花費十幾分鐘刨了個坑,把樹苗種下。
亮可謂是寸步不離,而且好奇心拉滿:
「這是做什麼?」
「挖坑埋個樹苗有啥用?這個是結桃子的那種樹吧?從哪裡挖來的?」
「這個…這個盛水的是什麼東西?是石頭嗎?這麼會長成這樣的形狀的?好方便啊!」
當得知這桃樹種下去是為了以後結桃子吃的時候,他也展現出此時大部分人的思維模式:
「吃它的果子?那要等多少年?」
張寅笑了笑,把陶碗中的水澆在樹苗腳下,又轉身去溪水中繼續盛水澆樹同時解釋道:
「只是這一顆桃樹當然不算什麼,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成片的桃林是怎麼來的?」
亮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怎麼…」
「當然是從第一顆小樹苗開始,經歷過許多年慢慢變成無數桃樹的,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重複這個過程。」
「可是…」亮絞盡腦汁搜尋著自己的想法再表述出來:「就算很多個冬天過去,一定會有很多很多的桃樹和吃不完的桃子,但那個時候…」
「你是想說,那個時候我們這幾個人可能都已經不在了,不可能吃到這些吃不完的桃子對不對?」
亮點點頭,這正是他想要表達的。
「那我問你,你會生孩子嗎?」
「這…我又不是女人,怎麼會生孩子呢?」
亮覺得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出言反駁。
張寅啞然失笑,擺擺手示意:
「我沒說清楚,孩子自然還是女人來生的,但是裡面肯定會有你的孩子不是嗎?你想一想,即便我們吃不到那麼多的桃子,但是換做你的孩子呢?你不想讓你的孩子可以有一大片桃樹林,可以吃上吃不完的桃子嗎?就算你的孩子不可以,那你孩子的孩子呢?」
這話說完,讓亮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思考張寅所說的是否有道理,當然也可能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在想孩子的孩子是什麼之類的問題。
一旁的季則是有些出神,眼看著張寅和泥一起給桃樹苗周圍壓上更多的土,不由發問:
「寅,你能看到一輩子之後的事情嗎?」
「當然不能了,怎麼了?」
張寅隨口應道。
「可是,你說起孩子的孩子啊、說到我們都不在了什麼的,就好像真的可以看到一樣。」
聽到季的追問,他笑著站起來摸著這孩子的腦袋:
「我確實看不到幾十年上百年之後,但是季啊,你可以自己想像一下,想像一下自己有一天會長到像酋長一樣的年紀,也會帶著一群族人每天采野菜、編草繩、吃飯、睡覺、照顧孩子,也會生下自己的孩子,孩子還會生下孩子的孩子,他們也會和你一樣,經歷差不多的人生,對不對?」
季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張寅不知道她是否準確的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又是否順著他話中的思維方式進行了想像。
「那你想啊,我們現在是不是有吃不完的魚肉了?」
「嗯,吃不完了…」季抹了抹自己的嘴巴,想了想補充道:「可是魚肉吃起來總是要挑刺,很麻煩…」
「呵呵,沒事,以後我們可以抓更多的豬牛羊來吃,它們的肉可不會有魚刺的。」張寅鼓勵性的肯定了對方的意見,隨後接著說:「光是魚肉看吃不完了,那你想吃的有那麼多,部落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嗯…大家都不用再那麼辛苦了!」
季作為一個孩子,也只能給出這樣淺顯的回答了,張寅並沒有不滿意,反而笑了起來:
「是啊,大家不用那麼辛苦了,不用每日起早貪黑,不用害怕大雨下上好多天沒有東西吃,大家的空閒就很多了…」
雖然沒有人誇獎自己,只是自己訴說著這些,張寅已經產生了一種自豪感。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啊,說不上偉大什麼的,但就是很愉快,很滿足,這或許就是自我價值的實現嗎?我是個有用的人,有存在意義的人,而不是現代社會裡一個可有可無的螺絲釘。
「大家都閒下來了,有更多的時間可以不用幹活,那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呢?」
他繼續詢問著,想看看兩個孩子能不能給出一個答案。
但很顯然,最終可以跟得上張寅思維的並不是兩個孩子,而是來自另一個部落的大人,姑且可以稱之為半個商人的亮。
「我想,大概人會變多吧?」
「哦,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張寅有些驚喜的追問。
「這個,我想如果我們也得到了抓魚的方法,然後有多的吃不完的魚肉的話,大家有了更多的空閒一定會…嗯,多生孩子的吧?而且吃的不缺的話,生的多了人就會變多…」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張寅用力一錘手掌,帶著興奮情緒說道:
「我們的人越多,可以做的事情也就越多!現在我們只有幾十個人,再過十年我們就可以有一百人、兩百人!其他部落也可以加入進來,說不定就有上千人甚至幾千人!」
「那時候我們可以幹什麼?」
「我們可以燒磚頭!可以建築起房屋來!可以變成一個小的城鎮!可以耕種作物!可以馴養豬、牛、羊!可以冶鐵、造紙!可以給孩子們上課,教給他們文字!我們的人會越來越多!到最後甚至可以…」
說到這,張寅意識到自己話太多,說了很多這三個人根本無法理解的東西,所以語氣變得低了下來:
「說不定,我們可以有一個城邦。」
那是美好未來的期許,本來張寅腦海里的詞彙是「國家」,但話到嘴邊也知道這是不現實的,「城邦」已經是一個極限,而且是不一定可以實現的目標。
三個人的注意力最終都放到了張寅最後吐出的詞上面,泥仰著頭詢問:
「城邦?那是什麼?」
季和亮也眼巴巴的看著張寅。
「就是有很多人住在一起,住在人們用手堆砌出來的山洞裡面,然後有吃不完的食物,有很多很多好玩的,那樣一個地方吧。」
張寅坐下來,看著微風中搖擺的桃樹苗嫩綠的葉片,解釋道。
很多東西,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類比。
比如軍隊,比如官員。
於是城邦,在他口中也就只剩下了人們堆砌起來的城牆,和很多人了。
微風拂過溪流旁的草木,往後的許多年裡,這三人都不會忘記這一刻,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那個叫寅的人,說出了一個叫做「城邦」的存在。
城邦,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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