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沈今竹最初困在深宮的時候,失去了很少和外界交流,尤其是曹核等人,就怕被人懷疑又想召集人馬再次逃離京城,為了不連累無辜的盟友和家人,沈今竹努力扮演好太子妃和皇后的角色,讓景隆帝和太子都覺得自己已經認命,接受了現實,或者被太子的愛意感動,有時候也願意用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對方。幾乎整整有五年的時間,沈今竹覺得自己身上又長出了一個嶄新的靈魂,這個靈魂溫順且隱忍,而原先的靈魂則藏在深處,蟄伏不出。
在至高無上的皇權之下,最大的反抗就是妥協,沈今竹觸不及防的遭遇了人生中最大重創,可慢慢等到了她從來沒有想過的機會,皇權將她毀滅,她也將在皇權中涅槃重生,
一直等到朱思炫初登帝位覺得力不從心,習慣性要沈今竹幫忙時,沈今竹意識到機會來了,她頭上沒有那個強勢的、兩次登基、歷經滄桑的公公英宗監視著,身邊是一個從小就盲目依賴她的新皇帝,身為皇后,重歸海商經營日月商行已經不可能了,她只在幕後操縱,不過她可以換一個更大的目標——比如名正言順的經營一個帝國
。
首先,她需要掌握經營帝國的皇權。她分擔了皇帝的擔子,也就分擔了部分皇權。東廠、司禮監、錦衣衛,這三個特殊的實權部門本來就和她交情匪淺,她也慢慢在朝廷和內閣培植著自己的勢力,但是也刻意避開裙帶關係,以掩人耳目,沈家的男人都遠離京城,在不起眼的地方當地方官。表白上來看,她似乎在為皇家奉獻著自己的智慧和胸襟,以配合一國之母的角色。
可是她不會永遠的只是當做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副手。無論皇上對她有多麼尊敬、寵愛、信任。好像履行了江山為聘、六宮無妃的誓言,這也是幾乎所有女子的終極願望了。可是她依然感覺不到幸福,骨子的屈辱和被踐踏在皇權腳下的尊嚴和自由,每當午夜夢回時,她熱血沸騰,夢到了自己站在大海船的船頭,聞著帶著咸腥味的海風,展開雙手擁抱著呼嘯而過的海風,長長的衣袖如翅膀般飛翔著。
再美好的夢都有醒來的那一刻,醒來時,沈今竹發現那股咸腥味是自己的淚水,難怪夢境那麼真實,她看著年輕的枕邊人,他是個優雅英俊又溫柔的少年,可是就在睜開眼睛從夢中醒來的那一刻,她眼裡的怒火燃燒,真想用雙手親手掐死這個使她失去自由的罪魁禍首!
這個少年無數次期待而又忐忑的問她,你愛我嗎?不,我永遠都不會愛你,哪怕我成為你的妻子,懷孕,生子,我都不會真的愛你。沒有自由和尊嚴,何談愛情?不要侮辱了愛情!愛是相互理解和尊重,愛不是強行的禁錮,用我親友的生命和前途逼我就範,不得不配合你演一場師生忘年戀、衝破枷鎖、帝王相愛的大戲。
我沈今竹不會當任何人的附屬品,包括皇帝!沈今竹几乎可以將史書里的武則天傳記倒背如流,她自我激勵著,提醒自己不要在皇上的柔情中失去了自我和理想。僅僅三年,六宮無妃的誓言就打破了,肖庶人挺著和她差不多的肚子跪在宮外,那麼「江山為聘」的誓言遲早都是屁話了。
沈今竹九死一生產下大公主,肖庶人生了皇長子,朱思炫出於愧疚心理,一直沒有給肖庶人位份,還發誓和她永不相見,但是對大皇子很重視,否則怎麼會提拔肖家人,在短短的兩年時間,肖家人就從低級軍官升為掌控京城三大營之一的五軍營,這一招何嘗不是防著沈今竹?沈今竹生大公主時難產,太醫說過二十七歲的她可能不會再生育了,所以朱思炫此舉對於一個帝王而言,真的太平常不過了,除了大皇子,他將來也會有二皇子、三皇子,可是沈今竹已經開始另起爐灶,有了一個計劃:
滅夫奪【權!她的目標遠遠不止當太后攝政那麼簡單。在她的計劃中,朱思炫會在她生下嫡子或者大皇子六歲時「意外」暴卒,只是沒想到老天讓計劃提前了三年,一場天花襲來,朱思炫諷刺般的不得好死,暴卒在昔日囚禁他親爹的南宮裡。
先帝駕崩,遺詔中提出要沈今竹攝政,但也同時給了大皇子生母位份,封其為太嬪,新寡的沈今竹命東廠和錦衣衛嚴密監視肖家人,果不其然,肖家人乘著沈今竹立足未穩的時候計劃在香山謀反逼宮,要除掉「妖后」,「清君側」。
沈今竹早早預備好,護送的錦衣衛和神機營嚴陣以待,京城郊外的軍營也連夜秘密行軍潛伏在附近,五軍營一旦動手,圖窮匕見,沈今竹也亮出底牌,合圍廝殺,光明正大的血洗五軍營,將肖家人滅族,除掉心腹大患。
沒有人能夠隨隨便便的成功,沈今竹隱忍八年,心理上臥薪嘗膽,不忘初心,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不過離她的目標依舊很遠,無論朝野還是民間,對於她的評價都是毀譽參半,她無疑是對大明有功績的,尤其是沿海的官民對她的正面評價比較多,而她從「妖妃」到「妖后」,到現在「牝雞司晨」的鐵腕太后,倍受詬病。
以前的「妖妃」,是針對她年長太子八歲,太子卻毅然決然的要娶她,覺得一定是她採用了見不得人的狐媚之術,使得太子死心塌地。
後來的「妖后」,是因後宮六宮無妃的局面,獨寵後宮,卻一個兒子都沒生下來,要絕了皇嗣,即使後來宮女生了大皇子,皇上也不給位份,一定是「妖后」嫉妒的緣故
。這善嫉是犯了七出之罪哦,此等妖后,如何為一國之母,母儀天下呢。
到現在的「牝雞司晨」,針對的不僅僅是她沈今竹一個人了,這是整個男權對女人當政的畏懼和壓制,所以她想要天下臣服,就要做出一番前所未有的功績,用鐵腕和事實向男權宣戰,並非只要男人才能當政,女人同樣可以,甚至會做的更加優秀。
控制京師和皇宮,控制小皇帝、掌控內閣朝政,這只是攝政太后的基本技能,沈今竹想要更進一步,做的事情就要遠多餘這三件事。
大雪紛飛,荷蘭使團的首領弗朗克斯穿著一件御賜的貂裘覲見小皇帝和太后,作為大明用來遏制西班牙人的盟友,荷蘭使團得到了最高規格的接待,弗朗克斯來到了勤政殿,禮畢,小皇帝看見弗朗克斯的紅鬍子,不由得嚇得大哭起來了,說妖怪來了,要吃人的。沈今竹命奶嬤嬤將小皇帝抱下去哄著,大公主珍兒則好奇的跑到弗朗克斯面前,指著他的紅鬍子問道:「你鬍子的顏色是用花兒染的還是天生就這樣?」
弗朗克斯笑著彎下腰,將自己的鬍子湊到珍兒的手裡,說道:「是不是染的,公主可以親自查驗一下。」
話音剛落,珍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下了弗朗克斯一根鬍鬚,放在水仙盆里浸了浸,驚訝說道:「果真天生就是這樣呢!」
弗朗克斯捂著刺痛的下巴,他以為珍兒就是摸一摸而已,沒想到下了狠手,真是有其母雁過拔毛的風範。豈料珍兒拿著弗朗克斯的鬍鬚跑到帷帳後面,安慰哭泣的小皇帝,說道:「弟弟不要哭了,這個妖怪一點都不可怕,我把他的鬍鬚都拔下了一根,給你報仇啦。」
小女孩的聲音清亮,隔著厚厚的帷帳依然清晰可聞,沈今竹和弗朗克斯均是一怔,原來珍兒問鬍鬚是假,拔鬍鬚是真,沈今竹自己小時候類似這種淘氣事兒幹了不少,如今報應來了,現在輪到她充當熊孩子家長頭疼了,忙向洋乾爹弗朗克斯致歉,弗朗克斯大度的玩笑道:「公主是在示威,故意要我聽見呢。」
弗朗克斯在大明待的久了,曉得這裡的人情世故,隨便一句話就化解了賓主的尷尬,沈今竹打發了珍兒他們出去玩雪,給弗朗克斯賜座,命人端上一壺乾爹愛喝的咖啡。
弗朗克斯嘗了一口,微閉著眼睛品著味道,說道:「有特殊的花香味,這是太后日月商行出的咖啡,聽說是在雲南種植的,凱瑟琳女王喜歡這個,反而我們香料群島產的咖啡扔掉一邊了。她要是知道支付的金幣經過太后轉手,基本都給了卡洛斯反對她的統治,不知會作何感想呢?」
沈今竹笑道:「凱瑟琳才不會在乎這個,不可一世的哈布斯堡家族雄霸歐洲幾百年,她和你們荷蘭人也打仗,不照樣購買你們的丁香和肉豆蔻嗎?政治是政治,享樂是享樂,愛情是愛情——凱瑟琳的丈夫還是你侄孫呢。」
弗朗克斯低聲說道:「哦,我的女皇陛下——請容許我提前這樣叫您,從你嫁入皇室開始,我就預感到有這麼一天,我見證過你崛起的全過程,我知道你絕不甘心當皇權的旁觀者。」
沈今竹目光一冷,「你太放肆了,我不會容許任何人傳出這種話。」
弗朗克斯笑道:「對,就是這個冷酷的眼神,簡直和英國的伊麗莎白女王一模一樣,告訴殿下一個好消息,英國人剛剛在英吉利海峽打敗了西班牙無敵艦隊,他們奪得了歐洲的制海權,總一天他們還會稱霸東印度航線,甚至整個海洋,所有的國家,包括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都無法和英國艦隊抗衡,我十分期待殿下和這位偉大的女王之間開戰,那將是女人和女人之間爆發的最大的戰爭,簡直太壯觀了,我從來沒有想到,女人可以不只是為了爭奪首飾、漂亮衣服和丈夫而爭鬥。你們要搶奪的是整個海洋,不,是整個世界!」
聽到這個消息,沈今竹心裡咯噔一下,原本以為用葡萄牙牽制住西班牙,大明得到喘息之機,重新組建水師,以對抗西班牙捲土重來,可是她要面對的是西班牙無敵艦隊更強大的女王之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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