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a300_4(); 昔日枕邊人高升為應天府尹,沈詠蘭怔了怔,而後淡淡道:「這都過去快三十年了吧,我們都是做祖父、祖母的人了,前塵往事早已忘卻,我在金陵送葬守孝,和他們劉家不相干的。」
雖如此,沈佩蘭還是隱隱有些擔心,「金陵城時常還有戲班子唱,人們並沒有忘記當年我們沈家和劉家的恩怨,劉大人擔任應天府尹,倘若真是傳說中鐵面無私、剛直不阿之人,肯定會得罪一些金陵權貴,我擔心有人會利用前塵往事攻擊劉大人,殃及池魚,姐姐聽了心裡會難受。」
沈詠蘭說道:「以前的事情就是一筆糊塗賬,我早就不怨了,你以為只有金陵唱,我跟隨夫婿在任上各地做官,這齣戲大明四處都在唱,我若在意那些閒話,早就把自己嘔死了,妹子放心吧。」
沈佩蘭見大姐輕描淡寫的,似乎並沒有往心裡去,暗想大姐姐想得開就好,此次回金陵送葬守孝,平日不太出門,應該無虞的。
岳母去世,孫同知公務繁忙,不能跟隨妻兒一起去金陵送葬,便在靈船上哭了大半夜,次日一早送別岳家和妻兒,這次去金陵的孫家人有沈詠蘭生的嫡長子孫文奇一家,孫文奇已經成親生子,兒子都三歲了,女兒孫文靜和沈今竹同齡,還有四個庶出的兒女一併跟去。這個四個庶出的兒女是第一次跟隨嫡母去金陵,在靈船上哭靈的聲音頗大,而且個個都是人精,極會察言觀色,半月後,靈船抵達金陵城龍江驛站,這四個庶出子女已經和眾人混的很熟了,表姐表妹叫的十分親熱,沈佩蘭見了,覺得姐姐這些年在孫家過的應該很不容易。
沈家的男人只有沈三爺納妾,其他人房中都很清靜,只有正房夫人,二姑太太沈佩蘭雖是填房,但她的夫婿徐四爺和繼子都是不納妾的,所以整個家族對於庶出的子女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隔膜之感。
不過沈今竹並沒有在意這些,在靈船上的日子,除了每日兩次的舉哀哭靈,她基本都在艙里看著一些、、等書,還有一些大明人在日本國、暹羅、緬甸,甚至俄羅斯的遊記等書,受益匪淺,世界之大,盡在眼底,沈今竹暗想等月港的日月商行開張以後,得空便去書上寫的地方走一圈——這些地方都遍布了祖母的足跡,祖母往東最遠去過日本國,往南到過北大年,沈今竹暗想等回到烏衣巷,定把祖母年輕時行走各地寫的遊記搬到自己屋裡去,這對於她來說是無價之寶,橫豎大房都是走科舉的,他們要這個也沒用。
老太太的棺木要在烏衣巷祖宅停放三日,沈家早已搭建了好了祭棚,堂中布滿了白麻幔帳,當家主母王氏早就將辦喪事的一切都準備好了,次日開大門迎接金陵城弔唁的客人。沈老太太的喪事辦的很風光,來弔唁的客人絡繹不絕,從勛貴世家到寒門學子,還有沈老太太以前一起做生意的商人,烏衣巷的車馬都排到了巷子口,連瞻園的太夫人李氏都杵著拐親自來了一趟。
在烏衣巷停靈的第二日,有個一白髮蒼蒼的老頭子在兒孫的攙扶下向門口的管家遞了名帖,要進門祭拜沈老太太,管家一看名帖上的名姓,頓時覺得十分為難,他說道:「麻煩您老在外等候片刻,小的去問問當家人的意思。」
管家將老人的名帖送到當家人沈大少那裡,沈大少以前是荊州府的推官,因祖母病危,他告了長假匆匆趕往京城,祖母病逝,他作為嫡長孫要和二叔一起丁憂守孝三年,沈大少拿著帖子,也是一愣,這個老人的身份太特殊了,他不敢自專,便請二叔、三叔、大姑姑、二姑姑一起拿主意。
四個長輩打開帖子一瞧,其他人皆是一愣,沈三爺直接跳腳罵道:「這個老匹夫!還敢來我們沈家,以前母親打的他還不夠麼!真是好人不長命,母親都走了,這個老匹夫怎麼還活著!」
這個老匹夫其實不是別人,論起血緣關係來,沈二爺和三爺要叫老人一聲舅舅呢,是沈老太太同母異父的弟弟。沈老太太的母親以前是松江府上海縣書香世家侯家的通房丫頭,生下嗣子之後,被主母用豐厚的嫁妝打發出門,嫁給了一個雜貨鋪的少東家,這就是沈家的老祖宗了,老祖宗以妻子的嫁妝銀子起家,經營有道,最後成為了富甲一方的大鹽商,妻子一生只有沈梅一個女兒,到暮年時,身體日漸衰弱,十分想念她以前在侯家生的兒子,沈梅為了成全母意,去了上海縣找到了同母異父的弟弟,勸他去見一見母親最後一面,讓母親死而無憾。
那時這個弟弟很堅決的拒絕了她的請求,沈梅眼睜睜看著母親帶著遺憾去世,深恨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在送母親入葬時,弟弟突然出現在墳地里,要過去給生母磕頭,沈梅大怒,將弟弟追打著趕走了,並立下毒誓,和弟弟永遠不相往來。當時沈梅的五個孩子都已經記事了,對母親在墳前毆打驅趕這個陌生「舅舅」印象很深。
連日悲傷加上勞累,所有人心情都不好,容易憤怒,母親發毒誓的往事歷歷在目,沈佩蘭道:「真還有臉來烏衣巷,攆出去算了。」
沈詠蘭說道:「母親的脾氣你們都是知道的,說一不二,總不好忤了她的意思,客客氣氣打發他走吧,都要八十歲的老人了,彆氣倒在咱們家門口。」
沈二爺點頭說道:「大妹妹說的有道理,他年紀和輩分在那裡,我親自請他走吧,莫要讓客人誤會我們失禮了。」
沈二爺到了門房處,侯老太爺拄著拐等候在門口,他看見沈二爺走近,眼裡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看這個架勢,應該是來請自己走人的。沒等沈二爺開口,侯老太爺便說道:「不用說了,我這就走。」
言罷,侯老太爺在兒孫的攙扶下走到門口過道住,停下腳步,扭頭說道:「當年拒絕了你的母親的請求,實乃迫不得已,我是有苦衷的,幾十年過去了,我一直再為過去的事情懺悔,當年我優柔寡斷,顧及太多了,失去見到生母的最後機會。唉,這次又被你們拒之門外,正是報應啊,老天是公平的,要我也嘗嘗死不瞑目的滋味。」
沈二爺說道:「家母之母不敢違,侯老太爺慢走。」
侯老太爺知道徹底沒戲了,唉聲嘆息的勉強走了幾步,突然在過道上暈倒!
「父親!」
「祖父!」侯家父子趕緊左右加起了侯老太爺,沈二爺見狀,此時不好將一個快要八十歲的老人往外推,只得命人抬著軟轎將侯老太爺和兒孫們安排在前院住下,請醫問藥。
侯老太爺剛被抱到客房裡躺下,就驀地睜開了眼睛,那裡有半點眩暈的樣子?
「祖父!」孫子侯宗保嗔道,「您又來這一招,也不提前打個照顧,方才真的把我和爹爹都嚇到了。
侯老太爺笑道:「舍不著孩子套不找狼,不假裝跌一下,就這樣被掃地出門我實在不甘心,不管沈家肯不肯原諒我,方正我先住下來再說。」
侯宗保搖頭嘆道:「您當年若是有這個變通勁,也不至於被沈家老太太打的滿地找牙,趕出墳場,留下終身遺憾了。」
侯老太爺說道:「以前我是一個通房丫頭生的繼承香火的嗣子,侯家那麼多眼睛都盯著我,我不能答應妹子看望生母,現在我活的足夠長,當年那些礙事的、整日指指點點的族人都已經死光了,我有什麼好顧忌的?連自己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才懶得管那麼多。」 今萍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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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104章沈家人扶靈跪金陵,徐州府詠蘭憶故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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