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是萍兒,沈今竹心中第一個念頭是不是做夢,她咬了咬舌尖,疼!萍兒笑中帶淚,說道:「沒有做夢,我還活著。」
沈今竹高興的從床上蹦起來,拉著萍兒的手細看,此時天剛亮,臥房內還亮著宮燈,沈今竹覺得萍兒的打扮有些不對勁,「你——你怎麼梳著婦人頭了?你嫁人了?」她頭戴一頂精緻的銀絲狄髻,插著一套金鑲紅寶石的頭面首飾,狄髻一般只有成婚的婦人才用。上身穿著出風毛的銀狐對襟襖,下穿灰鼠皮裙子,沈今竹是生意人,眼光毒,一眼就瞧出她全身的皮子都是上上等,好幾百兩銀子的本錢。
萍兒身體一僵,有些侷促的想要抽回手,而後認命似的任由沈今竹拉著手,低垂著眼帘,輕輕一嘆:「一個妾而已,談什麼嫁不嫁的呢。」
原來萍兒在太湖官船上扔完所有的炸【彈後,抱著一根桅杆跳下湖,順著湖水飄走了,她並不會游水,幸好身體輕盈,粗壯的桅杆能夠承受她的重量,可是力有不逮,到後來手腳僵硬的抱著桅杆,她昏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是五天後了,她所在的車隊已經到了福建境內,才知道救她的是閩福王。
閔福王是慶豐帝的弟弟,很是年輕,才二十如許的人,其生母早逝,是由太后撫養長大的,性子溫和,慶豐帝很照顧這個幼弟,登基之後,給閔福王的封地在富庶、氣候又好的漳州。不過太后很喜歡閔福王,所以福王大婚搬出皇宮之後,在京城開府居住了很久,才去漳州就藩。伺候太后思戀閔福王,幾乎每年過年和太后生日時,慶豐帝都會下旨要閔福王到京城陪伴太后,太后生日在五月底,所以閔福王一般從臘月住到次年夏天荷花都開了才回福建漳州封地,然後到十一月才奉旨動身去京城。
今天春闈之後,慶豐帝在皇宮瓊華島一起開瓊林宴和鷹揚宴,島中的大象、老虎、豹子等猛獸被釋放出來,咬死咬傷新科文武進士,慶豐帝和大皇子均受到驚嚇,此案震驚朝野,東廠徹查此案,廠公懷恩查出此案背後元兇是慶豐帝的大弟弟鄭恭王,其封地在山東兗州,但是其生母太妃在宮內居住,收買了一些人伺機謀害慶豐帝和年幼的大皇子,事敗後太妃自盡,鄭恭王和王妃被賜死,其子女均從宗室中除名,被圈禁在鳳陽皇陵里。
鄭恭王謀反水落石出後,朝野震怒,在京城陪伴閔福王躺槍,許多大臣紛紛上表請奏要福王立刻回漳州就藩,以穩固江山社稷,所以福王不等太后過大壽就離開了京城,回漳州途徑太湖,福王善游水,那日一早在太湖偶遇抱著桅杆的萍兒,將其救到自己官船上去了。接下來就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的爛俗故事了。
回憶起往事,萍兒神色有些茫然,「沒想到我終究是做了妾室,那時王爺說他喜歡我,在水裡的看見我的時候,還以為是湖裡的仙女,我——我不知如何是好,他救了我的命,他長得英俊、性子溫和,我甚少見他發脾氣,我就——我就點頭了。洞房花燭夜,我穿著一身粉衣,我心中有過不甘,可是木已成舟,他又對我很好,我就認命了。」
沈今竹和瓔珞都很吃驚,沒想到性格剛烈的萍兒居然會委身為妾,雖說親王之妾也是有一定地位,並能上宗室的譜系,有許多官員的女兒做親王侍妾,萍兒是脫了官奴身份的平民,當親王妾其實還是抬舉了她的身份,可是——沈今竹總覺得有種違和感,她和萍兒接觸的時間很短,但是覺得她並不是那種甘心為妾之人,難道就因為救命之恩就點頭了嗎?
沈今竹是生意人了,多了冷靜世俗,少了熱情幻想,她覺得萍兒心思冷靜縝密,歷經了那麼多的磨難,不應該有那種以身相許的少女心思,那麼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是萍兒收到了脅迫,不得已而為之,也不方便和旁人訴苦,畢竟親王府高高在上,我等不過是平民百姓,愛莫能助。第二是萍兒改變了誓不為妾的意願,覺得當親王妾室可保富貴,是可以接受的。
萍兒坐在羅漢床上緩緩著說著這半年的經歷,瓔珞泡了一杯茶遞過去,萍兒道謝接著了,卻不喝,將茶盅擱在案幾之上,含胸撫摸著小腹說道:「我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了,不宜喝茶水。」
接二連三的響雷從沈今竹腦中響起,海澄縣屬於漳州境內,誰不知道閔福王?就連月港都有三處正在修建的榻房是慶豐帝賜給這個唯一的皇弟的,而且閔福王十六歲大婚以來,只有福王妃生了一個小郡主,其餘側妃侍妾等人都無子息,萍兒有孕,無論生下的是兒是女,將來終身都有依靠了。難怪她半年都沒有一丁點消息,身處陌生的王府深宅,步步小心,時時在意,身邊沒有可信之人。
沈今竹嘴唇囁嚅著,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類似「福王妃可是個賢良人?她是否能容人?」之類的話來,還是纓絡用一盞甜杏仁茶換了剛才的茶水,說道:「恭喜你了,好好撫養孩子長大,唉,我們女人家,有時候命運半點不由人的,既然已經如此了,那就努力把日子過好,也就不枉此生了。」瓔珞是發誓終身不嫁的,她如今已經脫了奴籍,都是奴才秧子的家人也管不到、也不敢管到她頭上去。
提起腹中胎兒,萍兒迷茫的眼神立刻堅定起來,她喝了兩口甜絲絲的杏仁茶,說道:「我曉得的,陽關道也好,獨木橋也罷,路是我自己選的,無怨無悔,王爺說——」
萍兒摸著尚平的小腹,充滿希望的說道:「倘若生下的是兒子,就能給我請封側妃了。我也是托肚裡子孩子的福,才能撒嬌跟著王爺出府來月港一趟看看你們,順便請你們捎帶一封家書給金陵的哥哥嫂子,報個平安,他們過完年後來一趟漳州福王府,王妃說過了,妾室待產時,容許娘家人進府
來陪伴。這是頭一胎,我嫂子生了糖果兒,見多識廣,多多少少能安撫我一下。」
福王在漳州就藩,非聖旨不得出封地,不過海澄屬於漳州管轄,他來這裡查看福王府即將修建完畢的三個榻房,也不算違了祖制了。
瓔珞接過信件,說道:「正好過兩日我就要隨小姐回金陵了,定會親手將此信叫道冰糖手中,你哥嫂以為你已經過世,在城郊為你立了一個衣冠冢,時常去拜祭,很是傷心,連菜籽兒和柳嫂子她們也是如此,他們若知道你還活著,而且有孕了,估計會喜極而泣吧。」
萍兒眼淚簌簌落下,泣道:「一入王府深似海,從此家人是路人,只盼著我肚皮爭氣,生個兒子封了側妃,將來也好時常和家人朋友見一面……」
說了會子話,外頭有個老嬤嬤敲了敲門,低聲說道:「姨娘,時候不早,該走了。」
萍兒忙止了淚,兩個丫鬟服侍著她淨面洗臉,重施新妝,華貴打扮的萍兒果然國色天香,她坐上一輛由十隊王府侍衛護送的寬大馬車,伺候的丫鬟婆子足足有兩車,一副寵妾出行的排場。
沈今竹看著車隊揚起的煙塵,瓔珞百感交集:「這就是人們經常說的命嗎?纓絡就是不甘心為人侍妾,才離家去了隆恩店做工自做自吃,可是現在——唉,也是,世易時移,做富商侍妾豈能和親王之妾同日而語呢,萍兒現在比官宦人家的當家主母富貴多了,倘若真能生了小郡王,封了側妃,就占住了『貴』字。」
沈今竹輕輕一嘆,她覺得女人挺可悲的,一個女人要選擇什麼樣的將來,實際上就是在選擇嫁給誰,成為誰的妻子或者侍妾;再後來就是生的兒子會如何,女人自己只能被動接受男人和兒子們給的生活,真是半點不由人啊!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個十二個字就基本概括了一個女人的一生,多麼精準而又可悲,但是更可悲的是,只有極少數人覺得這是可悲的。四年前沈今竹在聽說萍兒的反抗原管事的兒子強擄時得機智勇敢,後來不甘心被安排胡亂出嫁,而選擇走出家門自做自吃時,以為萍兒就是這極少數人之一,可是從現在萍兒對腹中胎兒寄予的深切期望來看,她並非如此了,或者在重大的壓力之下、她接受了富貴榮華的親王侍妾位置,在王府深宅,一個姨娘要麼憑藉福王的寵愛,要麼是憑藉腹中的孩子,她的全部精力也都在這兩人身上,別無退路,必須按照這十二字的規律過餘下的日子。
沈今竹嘆息萍兒命運多舛,並暗暗警告自己將來千萬要跳出這十二字鐵律時,她的小情人徐楓正好清剿倭寇回來了,智百戶給他接風洗塵,智百戶的左前臂上了夾板,用一條棉布吊著,徐楓很是驚訝,「你在宣府和韃靼人交手了?手現在怎麼樣了?」
智百戶給徐楓倒上酒,自己則喝著茶水,眼睛有一絲猶豫,說道:「我的斷手尚未癒合,不能陪你喝酒。手應該並不大礙,左手手指都能靈活的動起來,過了臘月就拆夾板,左手暫時不能使大力氣罷了。唉,想想就覺得窩囊,我的手若真是殺韃靼人斷的,即使接骨接不回來,要把左手砍斷都不覺得有什麼遺憾。反正當年舍了梨園行參軍,就是為了上陣殺敵,保家衛國的,殺倭寇也好,殺韃靼人也罷,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還。可是我的手卻是被自己人內訌砍的——」
「什麼?」徐楓大驚,說道:「是宣府起了譁變?我怎麼沒在邸報上見過?」宣府是軍事重地,是抵抗韃靼的第一屏障,這裡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會在邸報上提起的。
智百戶苦笑道:「此事因咱們送去了軍糧和棉衣而起,但是涉及到了皇后娘娘的娘家承恩侯府,為了天家顏面,皇上下了中旨將此事遮掩過去了……」
原來智百戶帶著槽兵長途跋涉,終於將十萬斤軍糧和一萬件過冬的棉衣送到了宣府,軍糧都是今年江南百姓新納的稻米,而是下發的棉衣出了問題——裡面裹的棉絮居然都是舊棉花和柳絮夾雜在一起的劣貨!將士們穿著這種不保暖的棉衣在南方冬天興許能勉強熬下過去,可是在冰天雪地的宣府是要活活凍死的!
恰好那個月軍餉遲遲沒發下去,已經是軍怨沸騰了,這凍死人破棉衣如同火上澆油,軍營頓時開始譁變了,一個百夫長帶著手下小旗和士兵們用槍桿子挑著看起來簇新,其實敗絮其中的破棉衣氣勢
洶洶闖進了槽兵大營,找到了智百戶興師問罪,說他私吞了棉衣,將好棉衣換成這種劣貨。
智百戶當然不認,說他只負責押送棉衣,裝著棉衣的箱子都是貼了封條,蓋了契印的,他無法調換,而且他是錚錚鐵骨的軍人,一心保家衛國,明知這種棉衣會凍死人的,怎麼可能做調換這種事情來?
那百夫長急紅了眼,他一刀化開了智百戶身上穿的棉衣,裡頭是厚實、簇新的棉花,似乎還散發著夏日陽光的味道,很是溫暖,和宣府士兵刀尖上挑破的發霉棉花和漫天飛舞的柳絮——智百戶和同行的槽兵身上穿的全是沈今竹捐的有史以來最厚實的棉衣,兩者形成了鮮明對比刺激著挨凍的宣府官兵們的反叛精神,不知是誰叫了一句「老子們都要凍死了,還要這大明江山作甚?乾脆扒了槽兵的厚棉衣、劫了軍糧,上山做土匪去!」
有人附和道:「對!起碼能吃飽穿暖,有銀子花,有女人睡,軍餉拖著不肯發,家鄉的老娘沒錢治病餓死了,老子出來和韃靼人拼命,不就是為了老娘能過安生日子麼?如今老娘也死了,老子無牽無掛,乾脆自己去過快活日子去!」
「大哥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總比在宣府凍餓死強!老子們的軍餉都被貪官污吏們吞了,現在又發些破棉襖凍死我們,是想毀屍滅跡、吃空餉啊!」
就這樣三言兩語的,迅速點燃了全場的憤怒,理智被棄之在地下,宣府的士兵們如狼似虎的撲向槽兵,強行脫下他們的棉衣,若有反抗的,還被當場格殺了,血腥刺激了人們嗜殺的神經,有些沒有反抗的槽兵都被順手搶了財物,拳打腳踢,甚至一刀一刀捅成了篩子,看見同伴被欺凌虐殺,智百戶心如刀割,他從包圈圈中突圍,號令槽兵布陣一起衝出重圍,槽兵和宣府士兵們廝殺在一起,一方殺過倭寇,一方殺常年和韃靼人對持,都是有著十分血性的男兒,刀刀見血,互相殘殺!
等宣府的總兵大人帶著親兵將兩方人馬分開時,已經有約五十人死於譁變,幾乎人人都有傷。總兵大人當即封鎖了消息,將此事十萬火急報給了慶豐帝,慶豐帝急招槽運總督陳雄,陳雄查出這批棉衣正是皇后娘娘的親哥哥承恩侯的「傑作」,私吞了兵部給了銀子,買了些劣貨濫竽充數。
慶豐帝恨不得將這個大舅子當場在午門斬首,可是礙於結髮夫妻皇后娘娘的苦求,最後下了密令命宣府總兵和漕運總督陳雄將此事遮掩過去,對外說是有韃靼間隙混入軍營,被發現後困獸猶鬥,槽兵和宣府士兵聯合將韃靼奸細殲滅,有五十九人殉國。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場面。」智百戶以茶代酒,喝的很鬱悶,「死在我手裡的倭寇早就過了百人,可是當我看見五十九具被鮮血染透的大明士兵屍體整齊的排列在柴火上被燒成灰燼,不分槽兵和宣府官兵,他們都是大明的軍人。我跪下了,渾身顫抖,這五十九人死的冤枉啊!我經常在夜晚被五十九個冤魂哭醒了,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還要服從軍令,幫那個該死的承恩侯遮掩,本來連你也不能告訴的,可是我心裡好難過,再不找個人說一說,恐怕要瘋了。」
智百戶的手伸向酒壺,想要一醉方休,忘記痛苦,可是想起徒弟峨嵋責備的眼神,手頓時在半空中僵住,重嘆了一口氣,說道:「徐千戶,你說我們在沙場出生入死是為了什麼?宣府守著西北國門,我們槽兵四處清繳倭寇、土匪和海盜,可是到底誰是賊,誰是寇呢?土匪搶劫殺一人,要一命賠一命,可是承恩侯的一萬件破棉衣會殺死千萬人,為什麼他依舊還是高高在上的侯爺?我們不能動他分毫?像承恩侯這種大明貪官污吏何其多?難道我們以性命守候的,就是看著他們騎在頭上作威作福,繼續禍害百姓嗎?連倭寇都沒能讓我斷胳膊斷腿的,反而是自己人讓我三個月都不能摸兵刃了。」
乒!智百戶尚可以自由活動的右手捏成拳,重重的砸在桌面上,桌上撥開的花生殼被震的飛起來,他眼中的戾氣也同時飛起,說道:「難道真的是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嗎?我當兵這些年,就是為了讓這些蛀蟲養得更肥胖一些?任由他們禍國殃民?如果真的如此,這兵不當也罷了!我還不如去當一個俠士,專殺貪官污吏,反而能救更多的無辜百姓!」
難怪智百戶一行槽兵遲遲沒有從宣府回來,原來是遇到了譁變。
徐楓不知道如何回答智百戶,他出身名門,和草根出身的智百戶是不同的,徐家世代鎮守金陵,吃空餉、從軍中撈油水這種事情太尋常不過了,但是都有分寸的,什麼可以動,什麼絕對不能動,徐家最明白不過。承恩侯太不知死活了,在西北戍邊的軍士棉衣上做文章,哪怕是用陳棉花都能勉強對付的過去,居然用破棉絮和柳絮湊合!賺的那點銀子還不夠四處奔走說情的呢!這是不貪婪,而是腦子有病太愚蠢了!亦或是被人設套算計了?
同樣的事情,智百戶是義憤填膺,甚至走火入魔似的想要做遊俠行俠仗義,快意恩仇。徐楓是世家子弟,很容易就想到陰謀論上去,沈今竹捐了二千件最厚實的棉衣給槽兵,花費的銀兩不超過兩百兩,二十萬件棉衣最多也不過二萬兩銀子,哪怕是承恩侯將兩萬銀子全部吞下,也不足以另一個侯爺鋌而走險的。
但是這種分析和沈今竹說可以,和智百戶這種直來直去的熱血男人就不能了,徐楓推開酒館的窗戶,指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說道:「為誰辛苦為誰忙?這世上好人不多,壞人也不多,大部分都是像樓下這些為了謀生、讓家人過得好一些、四處奔波操勞的普通人,我們要保護的就是這些普通人,他們有善良的一面、也有膽小、貪婪、自私的一面,我們在沙場流的血汗,就是為了讓這些普通人有閒工夫吃喝玩樂、在集市上唾沫橫飛的討價還價、承恩侯那些國之蛀蟲自有御史和都察院、刑部的人來對付,我們軍人的職責就是守護和戰鬥。」
看著繁華的海澄縣街道,智百戶的眸子開始了有了些許暖意,三個月不見海澄,這個嶄新的縣城有了大變化,街道由泥濘的土路成了乾淨整潔的石板路,行人如織,有白如鬼魅的西洋人,有黑如炭條的崑崙奴,妖媚的波斯舞姬在酒樓門口鋪著毛毯,在上面跳著胡旋舞,有穿著開襠褲的孩童舉著一串糖葫蘆舔舐啃咬,這都還不夠,看見街角賣糖人的貨郎,便拉著母親的裙角耍賴不肯走,非要來一個糖大公雞。
這孩童的母親生的十分胖大,倒有些像徒兒峨嵋。想起了峨嵋,智百戶心中便想開了,為誰辛苦為誰忙?哪怕只是為了一個人,也是值得的。
和智百戶喝了一頓悶酒,徐楓回營地沐浴更衣,刮掉了鬍鬚,披著熊皮大氅先騎馬去了海澄縣錢糧師爺李魚家裡看望外甥吳敏。吳敏熱情招待了這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舅舅,徐楓問了起了小兩口的境況,吳敏懶懶的靠著熏籠說道:「我還好,到哪裡都過的好,海澄縣熱鬧,又沒那麼多破規矩,我很喜歡這裡。李魚整天都跟著孫縣令忙的腳不沾地,時常晝夜不歸的,瞧他的模樣,好像很喜歡給人當師爺。書也不讀了,文章也不寫了,算盤倒是比沈今竹打得還熟練,我看啊,他恐怕都忘記繼續考功名了。」
小兩口的事情,徐楓這個舅舅不好管,也管不了,李魚是解元郎,徐楓對科舉是一竅不通,兩人走的是兩條道路,只要不被他的親兵打聽到李魚眠花宿柳,沾花惹草就夠了,徐楓安慰外甥女說道,「李魚所圖甚遠,希望能連中三元,橫豎他年紀還小,多了解一些庶務、人情百態也是有益無害的,你且放寬心,他是少年天才,想要重拾書本還不容易?」
看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舅舅」擺出長輩的模樣安慰人,吳敏暗暗好笑,心想你有本事,啥時候把我的舅媽娶回去呀,兩人商量了一下預備送到金陵的年禮,吳敏故意將話題往沈今竹身上扯,說道:「舅舅將年禮備好,我一起送到沈今竹船上去,她兩天後就要啟程回金陵打理隆恩店的事情,開了春就回來,唉,一個女孩子做點事情真不容易,她也太拼了些,生了一場病,人都廋了。」
聽說沈今竹生病了,徐楓再也端不住臉面,連連問吳敏關於沈今竹的近況,吳敏知無不言,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說了,還幽幽的說道:「明年春就要出了孝,海澄縣有些糊塗人說她會效仿祖母沈老太太當年招贅婿呢,真有人相信了,四處打聽她的喜好,依我看,這些人都是盯著她的一手搖錢樹的本事來的,如何配的上她?一群癩□□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8s 3.623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