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噔噔噔」腳步聲響起,一個人衝進院子。
看到來人,李曉禾眼前一亮,隨即心中一緊。
來人是鄉派出所所長趙銀河。趙銀河面色凝重,大步來在屋門口,急促的低聲道:「鄉長,進屋。」
心中不好預感更甚,李曉禾沒有費話,而是和對方走進村委會,到了東屋。
看到趙銀河神色不對,喬滿囤拉著老婆朱小花,識趣的到了院裡。
趙銀河直接關上屋門,屋子裡只剩了他和李曉禾。下意識掃了一眼門口,趙銀河湊到近前,壓低了聲音:「明天上午,省領導要到縣裡視察,縣局剛剛開過會,要求各部門做好維穩工作,誰的地面出問題就拿誰試問。你給我打電話那會兒,我剛趕到縣局開會,是臨時通知的。局領導講,原來定的是後天或大後天,剛剛才變更成明天。」
「那……」話到半截,李曉禾轉身就走。
「鄉長,去哪?」趙銀河一把拉住對方。
李曉禾回過頭去:「去攔剛才那些人,他們要去縣裡上訪,這節骨眼不是……」
趙銀河打斷道:「何春生已經帶人攔了,我半路遇到他和兩個村民,就把他們拉上了,我沒和他們說省領導要來的事。」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趙銀河拿出手機,掃到上面來電顯示,疑惑的說了句「趙書記電話」,按下接聽鍵。
「趙所長,你在不在向陽村?李鄉長在旁邊嗎?」手機里是趙強的聲音。
「在,在。」連著應了兩聲,趙銀河把手機遞了過去。
接機在手,李曉禾道:「書記。」
「不論想什麼辦法,千萬不能讓村民去縣裡上訪,否則咱倆都完了。」趙強聲音非常急促,「現在什麼情況?」
「現在……」停頓一下,李曉禾撒了個謊,「正在勸解,他們在院裡,我和趙所長剛進屋。」
手機里傳來埋怨,「真是越著急越找不見人,你手機怎麼不通,喬滿囤家怎麼也沒人接?明天省領導就到縣裡了。」
「村里信號不好,喬滿囤兩口子都在村委會幫著做工作。」說話間,李曉禾拿出手機。他這才發現,手機關機了。
「千萬不能讓他們去。咱倆的命都攥在你手裡了。」趙強的語氣有些沉重。
「趙書記,那先這樣,我還得出院看看。」說完,李曉禾掛斷了電話。
「吱扭」一聲,屋門推開,一群人出現在門口,最前面是何春生與何海。
其實剛才掛掉電話的時候,李曉禾已經透過玻璃,看到有人進屋,也看到眾多村民湧進院子。
「春生叔,要是李鄉長什麼也辦不成,可別怪我不給面子,我是說走就走。」何海的話看似說給何春生,卻是給李曉禾聽的。
剛才在聽說省領導視察消息時,恰逢眾村民剛剛離開院子,李曉禾不禁心裡起急,甚至有些慌亂。現在見到眾人返回,而且事已至此,反而平靜了好多。他微微一笑:「何海,都是鄉里鄉親的,別用這種威脅的口吻好不好?」
「鄉長,我可不敢威脅你,我這都是急的。那麼多錢被騙,到現在沒有任何著落,誰能不急?老百姓和當官人不一樣,掙錢不容易。」何海「哼」了一聲,「要是現在能把錢拿上,我指定不急,也能四平八穩的說話,就是趴下給鄉長磕頭都行。」
李曉禾岔開了話題:「別說沒用的,談談吧。」
「談談?還是那些長篇大論,翻來覆去有意思嗎?咱們是處理事,又不是辯論,我也沒那閒心。」何海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等等」李曉禾叫住對方,「我說談就有談的必要。本來剛才就要小範圍談談,可是你大大咧咧的,非要當著那麼多人給我上課,我還怎麼跟你詳談?」
何海收住腳步,「哦」了一聲:「這麼說,還有乾貨?必須小範圍談?」
「你們選五名代表,包括兩位村主任,咱們一塊談。」李曉禾說著,直接坐到了椅子上。
「好,選就選,希望你別忽悠我們。」說完,何海轉過身去,用手指點著,「你,你,行不行?」
「行。」
「行,我們去院裡等著。」
被選代表和其餘人等都做了回復,非代表人員還迅速退出了屋子。
「趙所長,麻煩你去門口守著,別讓其他人再進來。」李曉禾向趙銀河示意著。
「等等。」何海伸胳膊,擋住了要跨出東屋的趙銀河,「鄉長,你不會又來喬滿囤那一手吧?」
李曉禾對喬滿囤說:「喬主任,把那把鎖子給何海,省的他疑神疑鬼的。」
喬滿囤應了一聲,拿過鎖子,遞給何海。
「鄉長,要是你一會兒非讓趙所長攔著,不讓我們出屋的話,可別怪我們鬧騰,我們都是被逼的,是正當防衛。」何海聲音很高。
果然,院裡有了回應:「何海,要是不讓你們出來,我們就砸玻璃、撞門。」
何海吼了一嗓子:「一群傻*,管我們幹什麼?那不是找收拾嗎?你們直接去縣城,我們自個反抗。」
「知道了,我們去縣城上訪。」院裡的聲音傳進屋子。
感受著剛才一幕,李曉禾心裡話:何海這小子還真是個人才,看著五大三粗的,這腦瓜還挺賊。
趙銀河搬把椅子,坐到了已經插上門栓的外屋屋門後。
會談眾人則關上東屋門,也坐了下來。
參加會談者,都是老熟人,分別是李曉禾、喬滿囤、何春生、何海、王桂娥、楊大山。
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何海開了腔:「鄉長,開始吧。」
李曉禾清了清嗓子,說道:「前年八月份,馬一山租賃了鄉里的一處舊院,成立了一山馬鈴薯深加工有限公司。然後又以公司名義,從向陽、何家營兩村共租賃了一千畝地,租期……」
「鄉長,沒必要說這些吧,這都說八十二遍了。」何海直接打斷。
「我總得簡單順一下吧。」李曉禾沉聲道,「要不怎麼說後面的。」
「你就聽著得了,哪那麼多事?」何春生訓斥了何海。
何海噓了口悶氣,腮幫子鼓了鼓,不再說話。
「租期一共五年,每年……」李曉禾繼續講說起來,講著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聽著鄉長的絮叨,眾人都很不耐,但卻也堅持著。
其實李曉禾又何嘗願意討人嫌?只是他需要時間想對策,想出足以說服眾人的對策,可是直到講的自己都煩了,還是沒有定論。這倒不是說他想不出對策,而是必須要能說服村民不去上訪的對策,還必須是不至於馬上就穿幫的對策。
可能意識到了李曉禾在拖延,何海再次插了話:「鄉長,整個過程我們都清楚,你還是說出具體方案吧。是馬上就能給錢,還是明天能要回來?哪怕抓住馬一山,也算有個盼頭呀。」
「抓住馬一山並不是什麼難事。」李曉禾立刻抓住了這個可以利用的話題。
「那也得有個時間呀,兩天、三天,還是五天?」王桂娥跟著問,「總不能推得沒個影吧。」
「最多只能是三天,要是三天還沒抓住,你怎麼說?不能就算了吧。」何海盯問著,「空口無憑,這次還必須寫在紙上。到時我們上訪或是做其它的,也好有個依仗。」
「三天?」李曉禾發出了質疑。
「不能再長了,沒得商量。」何海說的很堅決,「誰說也不行。」
李曉禾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
「篤篤」、「許隊長」,敲門聲、說話聲相繼響起。
聽到聲響,李曉禾立即起身,迎了出去。
「吱扭」、「咣當」,屋門推開,許建軍走進外屋。可不只是他一人進來,緊隨身後的還有三人,是兩名警察架著一個人,被架之人頭上蒙著黑色頭套。
看到許建軍,看到這個架勢,李曉禾頓時心中大喜,卻又不敢確定,只是說了一句:「老許,你來了?」
注意到屋門已經關上,許建軍微微一笑:「你看他是誰?」說話間,拿掉了那個黑色頭套。
「馬一山。」所有人發出了同一聲音。
李曉禾也徹底看清了那個人,就是相關證件和視頻上的模樣,證件分別各對應了一個名字:葛二海、馬一山。
「馬一山,真是馬一山?王八蛋。」何海吼了一聲,猛的撲上前去。
許建軍胳膊一擋:「一邊去。」
何海被擋了個趔趄,後退到牆根處,但嘴裡還是嚷著:「馬騙子,還老子錢。」
「還錢。」
「打死他。」
「馬騙子不得好死。」
院內頓時群情激憤,喊聲不斷,甚至屋門都被撞的「咣咣」直響。
許建軍厲聲喝道:「吵什麼吵?打死他有什麼用?能拿上錢?不過就是多了幾個墊背的而已。」
這一聲果然管用,謾罵聲也漸漸小了,變成了多聲啜泣。
「何海,還用三天嗎?」李曉禾忽然說了話。
「鄉長,你的意思是立即抓到?」何海一齜牙,「我還以為你又要推呢。原來你早有安排。」
李曉禾沉聲道:「何海,以後動動腦筋,不要點火就著。事情正按計劃進行,馬一山落網只是計劃一部分,你可不要給我破壞了。」
何海連連稱「是」:「是,是,我服鄉長了。」
許建軍微微一笑:「老李,我們先走了,回去抓緊審訓。你讓人都撤開,以防意外。」
「好的。」答過一聲,李曉禾向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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